上午的学科课结束，樱井夏帆感到脑细胞和肠胃一样干瘪，怨灵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混乱的理科公式和定理覆盖。
她有气无力地拉着庵歌姬往食堂走，进入食堂大门，和已经买好餐在吃的一年级三人组对上视线。
“不会是课没上完就跑来食堂了吧！”歌姬立刻道。
“当然是下课后来的。”五条悟扬起筷子在空中晃了晃。
硝子：“坐了会飞的咒灵，咻得一下就到食堂了。”
“是因为最后一节做了随堂小测，交完卷提前了几分钟下课。”
“杰！”
“夏油！”
五条悟和硝子同时喊道。
“……倒是说个别的更符合逻辑的理由啊。”
非训练时间用咒灵，整个学校的警报都要拉响了。夏油杰无奈地看向两个同期。
“什么嘛。”歌姬叉腰。
其他教职工和在高专驻场的咒术师陆陆续续进门，歌姬没再跟他们多说，和夏帆一起去窗口打餐，在硝子的邀请下在三人组旁边的餐桌坐下。夏帆顿了一下，坐在和歌姬同一边。
“啊。今天真热闹啊。”
一个元气的声音传来，夏帆抬头，看见许久未见的四年级前辈平野奏太。
这种寒冷的季节里，奏太也只单穿着制服衬衫，棒球帽反戴着，帽口露出一点寸头的发茬。
比起咒术师，整体上看起来更像是体育生。
“好久不见，前辈！”歌姬开心招手。
“真的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可爱啊小歌姬。”
奏太的比心让歌姬脸色瞬间黑下来。“有点恶心了，前辈。”
奏太端着餐盘走来，一路都在跟相熟的职工和咒术师问好，短短距离走了五分钟才到。
“谁啊？”五条悟竖起手向歌姬打听。
“四年级的平野奏太。”歌姬说，“虽然是二级，但因为术式很好用，被使唤的全国到处团团转。”
一只大手按上歌姬头顶。
“悄悄在背后哇啦哇啦地说什么坏话呢。”
“我是在夸你！”
平野奏太在二年级对面坐下来，和夏油隔了个位置，自来熟地看向新生们。
“早就听说今年的一年级来了三个不得了的家伙，今天终于见到了。”
“五条悟、夏油杰，都是一级。还有会使用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歌姬介绍道。
奏太和他们互相点点头算是打完招呼。
“糟糕，一年级这么强劲，身为前辈要被危机感打垮了。”他转向夏帆，“夏帆呢？有晋升成功吗？”
“别一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前辈。”樱井夏帆筷子戳着米饭，“今天早上刚被宣布评级保留。”
平野奏太大笑起来：“抱歉抱歉，呀，怪不得今天看着这么没精神。别为这种事情难过啊！”
“她不是在为这种事难过啦。”歌姬噗噗地笑了一下，看向捂住脸的夏帆。
夏帆不想再回忆一遍怨灵的事，况且夏油本人还坐在这里。她转移话题道：“前辈今天怎么回学校了？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是个学生这件事了吗？”
“回来准备毕业课题。”奏太转了转帽檐，“这种事情真让人头疼，不过只要字数够就行了吧，就算我写得再烂，也不会真不让我毕业的。”
“是哦。毕竟你都快干成关东劳模代表了。”
“哈哈哈哈。”奏太爽朗笑完，又向一年级们嘱咐，“不过能写好还是得认真写呢，像小歌姬一样。呜啊，自从绩优生歌姬入学后，老师们对我的意见就越来越大了。”
“这方面还需要你来担心吗？”歌姬忍不住为一年级们说话，“这张桌子上成绩最烂的就是你自己。”
硝子保持着礼貌微笑，和对桌的同级们交换眼神：看起来是个热血笨蛋呢……
五条悟和夏油杰闭了闭眼睛代替点头。
平野奏太风卷残云的吃完午饭，最后一个到，最先一个离开。
“真的很有精神啊，这位前辈。”硝子有气无力地看向对方精神奕奕地背影。
歌姬：“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说过兴趣爱好就是袱除咒灵这种话，放眼在咒术界也是独一份。”
“和上课相比，袱除咒灵是要有意思得多。”五条悟倒是对此很同意。
夏油杰：“悟，只有和‘强劲咒灵’战斗你才会觉得比较有意思吧。”
“也不知道是谁成天叫着看不起谁呢，能不能派些更难的任务。”硝子补充道。
“这种会对战斗产生快感的人，在影视剧里迟早会变成大反派的。”歌姬筷子朝五条悟点了点。
“我会看住他的。”夏油杰说。
“嗨以。请务必小心看好。”歌姬难得和夏油产生共鸣。
“哈？！”五条悟倾身搭上夏油杰肩膀，“你自己不也一样吗？干什么只说我一个人。明明和我战斗的时候自己也很兴奋。”
“这是什么糟糕的形容。”硝子一阵牙酸。
“……”夏油杰顿了顿，“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我们的出发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五条悟不满地提高音量。
夏油杰本来没打算回答，但五条悟执着的眼神，让他还是开口了：“……悟是因为什么才成为咒术师的呢？”
“这是什么问题？”五条悟靠回椅背上，对他的提问很不理解。
“那先听听其他人的说法吧。”夏油转向对桌的少女：“硝子呢？为什么选择入学高专。”
“说是没有我会有很多人因此死掉。被夜蛾老师道德绑架了。”硝子没好气地道。
“歌姬前辈呢？”
“各种各样的理由吧。”歌姬想了想，“生在咒术师家族，做咒术师和呼吸一样，不是我能选择的事。不过最近倒是觉得，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还不错。”
“樱井前辈呢？”夏油杰看向坐得最远的樱井夏帆，“之前还说过，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收拾行李回家。前辈为什么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喝完味增汤，樱井夏帆放下汤碗，看向斜对面的黑发少年。她本想敷衍过去，对上对方的金色眼眸，却意外发现他隐藏在闲聊中的认真。
她思索着该怎么来描述这个复杂的心路历程。
“嗯……之前有说过，我是在三年前濒死时才第一次看见了咒灵。很倒霉哦，遇到的是二级咒灵，要是三级和四级的，还可以用普通攻击来抵抗，偏偏是连用子弹也没效果的二级。不过我还算得上幸运，被一个大概是偶然路过的咒术师看见了，他救了我一命。”
“我被二级咒灵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对方却一挥手就袱除掉了。咒术师对普通人而言就是这样天差地别的存在。”
“怎么又说起这个人来了。”歌姬警告地指向她，“你自己现在也是咒术师了吧。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对咒术师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不要过多在意了，赶紧给我忘掉。”
樱井夏帆笑起来，连忙竖起手指“嘘”了一下让她别再多说了，解释道：大家都是天生的咒术师，可能不太理解普通人的心情，我才详细说明的，没有别的意思。歌姬自己刚才也说了，被人需要的感觉还不错吧？”
“正是因为在绝境中被救过，所以才想要尽可能的多袱除咒灵，这样也会有更多人因此得救。”夏帆继续说，“对咒术师来说是尘埃般的小事，放在普通人身上会变成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我想，这就是我还在坚持做咒术师的原因。”
“是啊，我也是如此想的，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夏油杰道，“不过，樱井前辈，我虽然拥有天生的术式，但也同样出生于非咒术师的家族，父母也都是普通人。”
樱井夏帆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像夏油杰这样强大的咒术师，应该也是家族传承。
“从我有记忆起，就发现父母、同学都看不见我能看见的‘怪物’，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成天一副开心的样子。”夏油杰稍微笑了一下，“不过幸好，我可以帮他们解决掉这些。只要我全部解决掉，他们就能继续这样快乐下去。”
“后来遇到夜蛾老师，他告诉我那些随处可见的诅咒大多只有四级以下的标准，就算长成了危险的外表，也并不会危及普通人的生命。但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一级甚至特级咒灵存在。”他靠着椅背，交握的双手垂放在大腿上，拇指摩挲着自己的指节，“我是为了能变得更强，保护更多的弱者，才来到了这里。所以——”他看向自己的好友，“——就算我也一样享受战斗，但我们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Satoru。你有想过吗？你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咒术师的？”
“……”
弯弯绕绕这么大一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五条悟双手交叠抱着脑后，椅子翘起又落下，“咯噔、咯噔”地点着地。
他胡乱地想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麻烦死了。非要说理由的话——就和呼吸一样。像我这么强的人，就该打最强的咒灵。”
说完这话，五条悟感觉到周遭忽然安静了。
他猛地一下把翘起的椅子压回地面，手肘搁上桌子，俯身道：“这都是什么表情啊！你们才奇怪好吗？理由、理由的。我会咒术，所以我用咒术，所以我是咒术师。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啊！”
“没有理由，也就没有行为准则。”夏油杰平静地道，“因此你才会在执行任务时经常肆意妄为，这半年负责善后的工作人员的工作量应该增加了不少吧，夜蛾老师私下里不知替你道歉多少次了。”
“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啊。”五条悟做了个鬼脸，“我完成我的袱除工作，他们完成他们的善后工作。”
“真是令人火大，五条。”歌姬握住筷子，手背的青筋都起来了，“果然是有潜力成为反派的家伙。没救了。还是请你务必照看好他吧，夏油。”
“不过……”沉默着思索夏油的话的樱井夏帆迟疑着开口了，“夏油同学刚才，‘想保护弱者’，这么说了吧？直接把普通人全部划分到‘弱者’的范畴了啊。”
樱井终于想明白她觉得不对劲地地方在哪里了。
“无法控制咒力的普通人，虽然基本都无法和咒灵对抗，但并不能就此把他们划分到‘弱者’一类。”
“为什么？你不也一样是想通过袱除咒灵来拯救更多的人吗？”夏油杰交握的手微微用力。
“看上去是相似的话，不过还是不同的。”
夏帆微微蹙眉，夏油的表述，让她第一次隐约认识到这样温和的夏油杰，和数年后那个有着厌恶目光的夏油杰，真的是同一人。
她努力思索着究竟是为什么让夏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曾经也是‘普通人’，也因为……比较喜欢看社会新闻，就算现在成为了咒术师，我也依然不觉得我和‘普通人’就成为了两个群体，更不觉得他们会是弱者。”
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之间，有着天然的巨大隔阂。夏油杰对此坚信着，但仍然静静地看向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甚至就在前不久的新闻报道中，有一名中年男性因为对社会感到绝望，就特地挑选放学时间开车撞向刚出校门的幼稚园小朋友们，造成五死十九伤。这样的非咒术师的‘普通人’，也是‘弱者’吗？”樱井问，“还有大约四年前的另一个著名案件，你们也许也听说过，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忽然离家出走，后杀害一路追寻过来的母亲，回家后再度杀害继父。冷静藏尸，伪造不在场证明，直到去年才被逮捕。问及杀人理由，她给出的是被继父长期猥亵，母亲却选择了相信继父，在激烈争吵中过激失手杀害了母亲，又觉得既然都这样了，得把另一个该死的人也一并杀掉。这个案件里，谁才是‘弱者’呢？”
“退一步说，就在我们在这里安稳的吃着午饭，享受午休的宁静时，世界上还有国家正在打仗，平民失去家园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无数的楼房在轰炸中倒塌，无数的士兵死在枪林弹雨之下。发动战争的一方，同样是非咒术师的普通人，他们也是‘弱者’吗？”
“更别提普通人所创造出来的核弹，以及还在源源不断增长的核弹数量。这些核弹要是放出来的话——”樱井五指合拢后张开，“——地球还是这个地球，但是生态系统将会崩溃，人类文明全面倒退。普通人也好、咒术师也好、咒灵也好，所有的生物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你现在，还觉得‘普通人’都是‘弱者’吗，夏油同学？”樱井夏帆看向少年，认真发问。
歌姬咽下从刚才起就含在嘴里忘记吞下去的牛肉丸，五条悟用手捂住嘴，墨镜后蔚蓝双眸的视线在樱井夏帆和夏油杰之间来回打转。
食堂里的人来来去去，嘈杂声起起伏伏，室外的寒风从窗户缝隙挤进来，吹得卷帘的拉索不断扬起又落下，在窗框上碰撞得噼里啪啦响。
夏油杰没能回答她。
对桌的硝子默默举起了手：“那个……我们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这种胃疼的问题吗？”
硝子：禁止影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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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怎么会全部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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