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消失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突然离去,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不曾向任何人表露过异样。
最初几日,大家自是张罗着遍城查找,每一片区都挨个搜查,可乙骨忧太知道五条悟已经离开日本了,他感受不到一丝关于五条悟鲜活的气息。
他去找过家入硝子,眉眼似乎总带哀愁的女人微微一愣,晃了晃手中不离的酒杯,抿了一口,说道:“该相遇的人总会相遇,不该相遇的人即便创造无数个机会,最终也只是错过。”
乙骨忧太还是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她说自己被隔绝在命运之外,只能任凭他人推搡前行。
可很多时候,就像现在,他觉得家入硝子其实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懂,她只是不说。
他无法胁迫她再多说什么,可能是五条悟要求她不准说,不准被自己找到,也可能她真的不知道。
乙骨忧太静静看了会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淡淡的女人,想到,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家入硝子是个保守秘密的人,而不是与自己一样也被抛下的人。
一周过后,大家的兴致便不再这么高涨,毕竟整个庞大的咒术界不是围着五条悟一个人转的。学生们,老师们,同事们,各方站点的联络员们都有自己相应的事务要处理。
寻找五条悟的事就这样被一件又一件的工作挤到了最后,渐渐的,便没什么人再提起他,似乎是瞬间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忘记了他曾行过的善事,忘记了他曾编写的报告,忘记了他曾挡在众人面前力挽狂澜的救下这个世界。
就这样,只是这样,像是丢掉一个生锈的齿轮又或是把一些不可言说的往事锁进柜子里那般,冷漠的,毫不留情的把五条悟的存在关在了过去。
偶尔提起他,只是说之前,就这样没了。更新后的课本与教案甚至没有出现参与攥写者的名字,连印刷的钱都是五条悟先前垫付的。
就这样,就是这样,对待了献祭全部的神明。
一个月后,还念叨着五条悟下落的人只剩下了对方曾教导过的几位学生,乙骨忧太偶尔跟他们一聚,谈到最后也都是无言以对。
乙骨忧太接过了五条悟的位置,成为了五条家的新任家主。但他从不坐主位,貌似总在等谁来。
族里的人知道他的用意,却从不挑明,那些看着五条悟长大的人,也都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久而久之,五条悟这个在一个月前还响彻咒术界的名字,现在便被诡异的视为禁忌。
大约是觉得他的结局有些唏嘘吧,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站立顶峰,拥有数不尽的钱财与权力的咒术天才,最后竟是不知所踪。
像是一部没有播完的影片?正欲盛开便被掐断枝头的花苞?一则写到一半的笑话?
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关于他的笑容,给人们带来的欢声笑语或是安心沉稳,都停在了某一日。
虽然大部分的人避而不谈,但乙骨忧太知道,他们私底下都对五条悟失踪的事叹而惋惜,可也仅仅是一声惋惜而已。
乙骨忧太坐在五条悟曾办公的位置,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他也在想五条悟为何会不辞而别?
五条悟没带走这些证件与银行卡,大概是换了个身份,原本是有些担心五条悟要是没带钱就走了,以后生活可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五条悟应该不至于单纯到这种境地,毕竟能够做到没留下一丝痕迹就离开,应当是深思熟虑的做了很久的计划。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嘀咕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这样的打算呢?”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五条悟的想法,但如今想来,还是太过盲目自信。
乙骨忧太的生活只剩下两件事:完成工作跟找五条悟。
五条悟走得突然,没留下任何可以探查蛛丝马迹的线索,乙骨忧太翻开了之前自己做过的地图,那上面标满了五条悟曾去过的地方。
他记起几年前,五条悟曾说要一同与夏油杰去美国某处的教堂。
他寻找路线的第一站便是那个教堂,来到山顶的那天,不巧正下起蒙蒙细雨,乙骨忧太坐在长条木椅上,静静凝视着被浓雾裹挟的十字架。
雨衣上的水珠正顺着褶皱往下坠,不一会,他脚边的砖面便聚起一滩水泽。
五条悟不在这,又或是说他曾来过但已离开。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细雨也停止了哀鸣,太阳从远方的山顶上升,将绚丽的光投射在这片辽阔的大地,将竖立的十字架照得轮廓分明。
有几个人见乙骨忧太独自一人,便坐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又问照看他的大人去哪了。
乙骨忧太想说,大人不要他了。
但抬眼望去,他摇了摇头,轻声感谢了他们的好意。
跟着大家礼拜完后,他顺着道路下山了。
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他行走在苍翠欲滴的树木花草间,忽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有点看不清,他用手掌一抹,掌心传来湿漉漉的温感。
乙骨忧太盯着掌心看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泪水。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液体,不是吗?
多么暖和的温度,那比自己肌肤高一点点的温度,足以在任何它行经的地方留下痕迹。
瞧,它从眼眶滑下颧骨、脸颊,在下巴摇摇欲坠,几秒后还是落在了雨衣上,混在雨水的痕迹里。
可这么暖和的温度,却温暖不了他的心。他还是冷,冷得骨头缝里都在打颤,冷到腿脚麻木,呼吸困难。
他想说些什么,他想放声说些什么,他想将嗓子喊哑,不管不顾地嘶吼一番,最好声音高到可以咳出血来。
乙骨忧太张大着嘴,嘴角传来隐隐痛感,他还是继续大张着,用着一种要把嘴角给撕裂的力度,想将他体内堆积的,那些沉甸甸的,漆黑一片的苦水吐出来。
他的眼球很湿润,一直,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来,不停的流,像硫酸一般腐蚀着脸颊,传来刺痛感。
到达公交车站的时候,那班车才开走,乙骨忧太还得再等半小时左右才来下一班。
不远处的转角有个凸面镜立着用来查看弯道路口的行驶车辆,乙骨忧太走近,抬头看向上方的镜子,看见了自己那满是血丝,红得吓人的一双眼睛。
在等车来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感不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乙骨忧太拿出手机,简单的对交接的工作事项进行了安排,并回复明早就会回到日本,会议将按时参加。
五条家作为咒术世家,在政界商界也是颇有建树与底蕴,拜托各国的公安机关以及统计局进行人员筛选并不难,只是这么庞大的人口数量,在层层筛选后送到乙骨忧太电脑里的人数还是多得令人瞠目结舌。
整整一个夏季,乙骨忧太都差不多算是住在办公室里,他将五条悟留下的改革计划进一步完善细节后,重新规整进行了发布,前期的工作量自是繁多,琐碎的细节能够连发好十几条消息。
乙骨忧太对吃食不挑,什么都行,他让助理自己安排即可。那两三个月,他都记不起自己在吃什么,就连吃没吃都想不起来了。
他好像一直都在见人,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有时候也需要去宴会社交。陀螺似的,不停的转圈转圈,无法停歇。
如今,他的反转术式用得跟五条悟一样好,即便几天几夜未睡,用完术式后,仍旧如初,一点异样都瞧不出。
夏末的一个晚上,那天正是举行烟火大会的日子。
乙骨忧太站在窗外伸了个懒腰,看见了数公里外的烟火残星,想起了他们之前的约定,他偏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身旁,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助理正敲门而进,说明天美国的要员突然来访,上午跟合作方的会议要另选时间参加,问他具体什么时候为好。
乙骨忧太看了眼行程表,让她改在晚上10点30分,随后又说:“改好安排后,回家吧。今天就不用耗在这里加班了。”
在她讶异的目光中,乙骨忧太笑着说:“今晚可是烟花大会,不去看看吗?”
“啊!是呀!那.....我等会就先走了,谢谢你乙骨先生,你也尽早回家休息。”女生向他连连鞠躬道谢,退出了房间。
乙骨忧太叹气一声,转头盯着窗外的黑夜,喃喃道:“哪还有家呀。”
站在窗边发了会呆后,乙骨忧太坐回电脑前,继续开始打开内部的搜查系统,开始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符合特征的男性。
他已经将美国、英国的人选筛完,保存入文件里,现在又要从法国开始再一次比对。
人工智能程序帮了他不少的忙,只要把相关信息录入进去,便可以很快找到联系方式跟使用互联网的地址。
直到深秋,乙骨忧太才挤出这么点时间,跟再三邀约的友人,一起去餐厅吃了顿饭。
狗卷棘说禅院真希如今跟个游侠一样,主动接过国外的任务,完成后就光明正大用着学院批下来的经费玩乐,当成全球旅行似的。
乙骨忧太听狗卷棘说了不少关于她的事,缓缓问道:“你呢?近来如何?”
狗卷棘说挺不错,虽然言语方面是有这么一点小阻碍,但自己还是结交了越来越多的朋友,还说下个月要跟他们一起去横滨看演唱会。
饭吃得差不多了,乙骨忧太看见变化很大的两人,不由在心里又一次想起了五条悟。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有好好吃饭睡觉吗?该不会还在某处继续当好人帮助别人吧?
禅院真希说那三个小家伙已经顺利升到二年级了,因为乙骨忧太推行的招收政策,增设了很多科目,今年报道的学生也增加了不少。
离开前,他们分别递给了乙骨忧太一张照片,一张是在荷兰的照片,狗卷棘说自己拜托认识的国外朋友去寻找五条悟的下落,这是最接近描述的一张照片。
另一张是禅院真希在英格兰完成任务时,在一家书店的墙上意外发现的,询问了来由,店主说是觉得那个男生长得特别好看,便偷偷拍了一张贴在这里。
禅院真希追问了样貌,那个人回答,他穿着卫衣,一直戴着兜帽,可是能看得出他很白,发丝、脸庞都白得惊人。
至于眼睛那确实不清楚,他戴着墨镜,也许是生病了吧,毕竟这种极致的白不是显得这么正常。
乙骨忧太收下后,向他们郑重的表示了感谢。
狗卷棘跟禅院真希则笑着推搡了他几下,说干嘛这样见外。
三个人静静的相互凝视了片刻,乙骨忧太轻语:“我会找到他的。”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们在这呢,别有所顾虑。”禅院真希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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