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曜日。上午十点三十分。
东京某剧场在演出时遭遇急袭,死者肢体状态扭曲,面部凹陷、眼球凸起,无钝器打击伤,初步怀疑为颅内压力增高导致多处血管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在我读到报纸的这一段时,真人忽然在我头顶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我警觉抬起头:“你干的?”
他轻轻抬起下巴,笑声溢出齿缝:“前段时间,咒术界一举消灭了两个特级假想咒灵,这个消息熟悉吗?”
我点点头:“那不是前阵子我逃脱时偶遇的两只下水道咒灵吗?一个从谎言中诞生,另一个是贪婪……”
“你觉得,报纸上登记的死者照片有没有很像谁?”真人问。
我抖了抖报纸,翻到背面,果真印有两张打码的照片,但不难看出死者呈现出的奇怪扭曲形状,很明显不像是人类所为。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死者长得也不像人类。
“虽然咒术师很快就能发现,这次被他们消灭的是个真正的人类,但我估计除了心智单纯的小孩,不会有人为此惭愧。他们只会愤怒,这件事是谁所为。”真人侧了下头,柔顺的蓝色长发顺着他的肩膀垂落下来,扫过了我的鼻尖,有些痒。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看见他朝隧道洞穴的深处拍了拍手。
“过来吧!带你认识一下新朋友。”
那里还有人在吗?我愣了下神,就见一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男孩子腼腆地从墙后面走出来。
这么近的距离,无论是气息还是声音,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我猛地扭头看向真人,他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就说吧,这孩子是个奇才,和他相处毫无压力,并且……连你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是个隐匿踪迹的好手。”
“他是……”
“那个,”男孩子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声音有些忐忑,“我叫吉野顺平,请多多关照。”
我伸出手来,感受到的是平静的情绪,只是它像极了五线谱上更低的音符,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希望的平淡。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看的见我,也不害怕我。”
我的手背轻轻擦过他冰凉的脸颊,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眸的底色,却只有淡漠。
真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罕见地用温柔语气说:“如果只有我肯定你还不够的话,这位清野小姐也会支持你的自由哦。”
我将目光绕过顺平,看向真人:“这孩子怎么了?”
“简单说来,他想复仇,所以主动找到了我。”
复仇吗。
那找诅咒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究竟是多大的怨恨,才会让他想到来找诅咒来复仇?
他对人类很憎恶吧,所以真人一见他就觉得在灵魂上很契合。
我摆出老师的姿态:“你应该知道诅咒是什么吧。”
是被人类恨之入骨、希望永远消失的存在。
顺平耸了耸肩膀,手臂肌肉在发紧:“我,我认为真人是我的朋友!”
他说这句话的决心不亚于一场告白,我看傻眼了:“不是,你……你挑朋友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顺平歪了歪头:“可是,可是真人跟我说,你也是他的朋友啊。”
我:“……啊?”
这么多年都没被承认过是挚友,陡然从别人口中得知,那种心情不亚于看见自己养了多年都养不熟的猫忽然在别人面前和自己亲昵起来。
真人在他身后冲我眨了眨眼,随后,双手隔着衣料,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吉野顺平地肩膀:“好啦,你留在这里帮我们看家,我和清野有点事情要出去。”
吉野顺平很乖巧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往里面走太深哦,那里有我做的实验品,会一不小心把你吃掉的。”真人夸张地咧了咧嘴巴,随后招呼我跟他过去。
我纳闷地跟上去,直到拉开的距离不会被顺平听到时,才问:“你今天搞什么名堂?”
真人:“当然是带你去见夏油啊,说话算话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只是在谈论当日天气,我眨了眨眼,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
城市路线复杂,但对咒灵来说,每一处人类认为“无用”的角落,都是咒灵的聚集地。
我们走了一会儿,原本寂静的地底区域渐渐传来车辆行驶的噪音,真人看起来更像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左看看右看看,偶尔还会突然停下,竖起耳朵听地面的声音。
在他第三次毫无预兆地停下来,而我差点撞上他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们这要是去哪儿?好歹告诉我一个目的地吧。”
真人站在原地没动,好一会儿后才转过头,说了句:“我们到了。”
我抬起头,复杂排布的管道横亘在上方的空间,隐约传来机器的嗡鸣。
有光亮的地方就意味着出口,在我纠结是用伪装混进人群还是直接以诅咒的形态走出去时,真人已经熟练地爬到了高处。
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地上的建筑,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熟悉。
“等等,”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这儿不是新闻上那个剧院吗?”
早上才刚看过,这家剧院遭到莫名袭击,死者呈现出怪物般的扭曲形态。
真人咳嗽了一声。
“别这么激动啊,放心,夏油跟剧团团长很熟的。”
话音刚落,原本黑压压的厅内忽然亮起了一排灯,照亮了舞台。
幕后窸窸窣窣地鼓动着,随后爬出一只咒灵。
我尖叫道:“有诅咒啊!”
感觉后脑勺被拍了一下,随后是漏瑚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啊,有诅咒很稀奇吗?”
漏瑚一边掏耳朵,一边对身后阴影里的人说:“喂喂,这家伙不会是在人群里待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我大喊:“花御酱!”
一见到熟人,我完全忘了刚才的惊吓,飞扑到花御面前。
花御先是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语言,随后才切换成我能听懂的句子:“好久不见。”
在她身后,还有两个影子,小心翼翼地挪到我眼前来,礼貌又疏离地齐声说:“清野老师,好久不见。”
“风间,还有枫谷,你们怎么……”
“老师你走之后,我们就一直跟着花御。”枫谷悠真说。
我抬头看向花御,她回以一个带有歉意的微笑。
为什么我的朋友会感到抱歉?
除非是她做了自己也不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可重逢的喜悦盖过了其它的负面情绪,我决定把那些问题都先放一放。
花御似乎看出我的表情不对劲,安慰道:“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调查已经结束,剧院的复原工作也由团长自己负责。”
漏瑚轻嗤一声:“哼,那帮面子比天大的咒术师知道这次误判了人类为诅咒,根本不敢过来。从头到尾都不敢露面,连最后的报告会都是由五条身边的小跟班完成的。”
“你说的是辅助监督伊地知吧?”我问,“这件事应该跟他们毫无关联,所以是那群人又把解决不了的烂摊子丢给五条了吗?”
漏瑚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我没必要都知道他们的名字吧,反正都是些弱者……还有,你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在帮五条说话?”
似乎是提到了不该提的人,漏瑚头顶的温度陡然增高,噗呲冒出几簇火光。
我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里被五条知道,岂不是很麻烦。”
“用不着疑心那么多,等见到五条,看我不把他烧成灰。”漏瑚气哼哼地说。
我一脸无奈地转向花御。
花御耸耸肩,摆出一个“看吧早就忘了被拔脑袋有多疼了”的表情。
剧院内部的大厅很空旷,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就会有回音,我一直紧紧贴着花御,她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带着低于常人的冰凉体温。
我借着这个姿势,用手指戳了戳风间守的肩骨。
“你们真是把我吓惨了。”
两个孩子瞬间领会我的意思,风间守垂下头说:“对不起老师,害你担心我们。”
枫谷悠真仰起脸看我:“虽然都不是好消息,但比起被祓除,损失一些咒力也没那么糟。”
“那不是损失咒力,而是将体内一部分术式强行剥离。你们知不知道,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发生在死去的人身上。”我克制着语气。
真人辩驳道:“喂喂,他当时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个肌肉发达的精英男士差点就给了他致命一击。”
可能是在自己地盘的缘故,他愈发有恃无恐,推了推风间守说:“你自己好好跟她解释。”
风间守迫于压力开口:“是这样没错……”
“就算不感谢也不要这么敌意吧?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他的。”真人看向我,随后把枫谷悠真也拉过来。
枫谷也开口了:“风间同学请求我帮忙,我就陪他一起去见了羂索大人。”
“听到了吧,是他们主动要求见羂索的。”真人说。
我没有动摇:“保护自己的学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如果连最后一片乐园也被利益污染,那咒灵庇护所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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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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