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突然变得紧促了。
孩子们似乎失去了无忧无虑的选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家入硝子不知道。
只有当双手平稳地放在孩子们身上时，一层薄薄肌肤下传来的器脏鼓动才会莫名给他一点安慰。
禅院真希在医务室里坐了一会儿，等同期们都离开之后，她才问家入硝子，五条悟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而且最近的任务难度，很明显不应该是分配给我们做的。”禅院真希揉着手中的糖纸，眼睫闪了闪，“是因为上次我说的话吗？”
上次......
家入硝子回想起最近一次他们两个的见面，五条悟匆匆离开前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应该就是那次。
家入硝子问，“你说什么了？”
禅院真希动作停了一下，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糖纸已经慢慢悠悠的落到了地上，“我知道了你们三个的关系，所以就问他，不难过吗？”
“当时还有些私心......觉得硝子老师这样不值得。”
“这句话也说了？”
“说了。”
“真希。你不该说的。不过放心，不是因为你。”家入硝子很轻地说着，抬手将桌面上那只好看的琉璃小碗拿起来，动作间里面包装精美的水果糖轻微抖动着。
“悟知道你总问我要糖，这个还是他前两天差人送过来的。”
“这不一样。”禅院真希把掉落的糖纸捡起来，攥紧在手心，“他真的没有亲自送过来吗？”
家入硝子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理发了，刘海触碰着鼻梁上的口罩边缘，从禅院真希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只雪白的口罩上下动了动，一截微沉的声音飘了出来，“没有。”
“那、”
“好了真希。”家入硝子甩了一下肩膀，“估计是在躲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你们任务等级的分配问题，我也会和正道去说，不用担心。”
他站起身，路过的时候顺手拍了拍少女发顶，“待在我们身后好好变强就可以了。”
“我会的。”禅院真希攥着糖纸的手紧了又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真希。”家入硝子提醒道，“不要因为别人变强。”
不要背负太多的去变强。
*
夜蛾正道不在，家入硝子转头就去了五条家，迎他进去的是五条和抚，脸上已经爬上皱纹的女人一如当年走在稍前方，脚步轻的几近于无。
“和抚。”
“是，家入先生。”
家入硝子停住脚步，“悟在吗？”
五条和抚侧身过来，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家主已经有三、四日未归家了。”
家入硝子的视线落在对方眉间，“族务呢？”
“有相关族人代理。”
“那夏油杰呢？”
五条和抚不卑不亢地回复，“请您慎言。”
像滴水不漏的公式书一样，家入硝子想，他垂落在两边的手动了动，用手势示意一直没有正起头来的五条和抚往旁边看。
可是旁边什么也没有。
等五条和抚再看向家入硝子站立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过了一两秒，才从拐角的家主寝宅中隐约传来咔哒的关门声。
五条和抚先是挺直了背，掸了掸衣袖，这才不紧不慢地矮下身，额头轻轻磕在交叠的手背上，停顿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传远......
暗角里，衣袂浮动闪过，一只流转过金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都瞒着他。
家入硝子低着头看陷入木缝的指尖，指甲因为这样的动作已经变形，被劈开的地方丝丝落血。
全部都瞒着他！
现在，只有夏油杰不会骗他了。
家入硝子想着，他在空旷旷的大宅子里跑起来，松快地翻过墙，穿过狭矮的灌木和高耸的树桠逐渐放慢脚步。
洁白的墓碑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碑面上三个字还是他一刀一刀刻上去的，也好好的待着。
好乖，
好可爱。
家入硝子盘腿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一下没一下揪着地上的草，很快积起了一座小丘。
“悟越来越不乖了，和你那时候一样，背着我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你是怎么想的，用自己的生命去触碰大义，现在呢，躺在棺材板里，孤零零一个人。”
“不给人诅咒，也不来梦里，就算我睡眠时间少，起码也要来看一眼吧，你刚死的那几天，我可是一直都在好好睡觉啊。”
“真好笑......夏油杰，你都不生气的吗？”
“我喊你名字，你都不生气的吗......”
死人不会回答，家入硝子嘟囔完就闭上了嘴，只不过手上更加用力地拔草。
但当一棵匍匐在地面上的攀缘草被轻易牵起，家入硝子登时就卡住了手。
“哈？”
家入硝子拨开了顶上那一层土，看见了底下新鲜不一的泥土，他又皱着眉挥了几下。
“搞什么，还有点红。”
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哦，红颜色出在这呢。
呼吸逐渐放缓了，但家入硝子刨坑的速度没落下，几乎挖了小臂这么深，手掌很轻地贴到了棺材板。
树的影子落到地上，晃动的光点从他身上顿顿拂过。
家入硝子慢慢把头靠在碑上，双眼微阖，直到视线之内全是凌乱炫目的斑点。
斑点重新排列，组成以前和夏油杰相处的一幕幕，从后往前慢慢播放，他也逐渐变得矮小。
直到他又一次站在了体育馆旁边的公共卫生间，从狭小的缝隙里看着夏油杰蹙眉艰难地咽下那颗咒灵球，水润的双眸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一股执念突然冲席着家入硝子的心头。
——挖开它。
——去将它据为己有！
眼睛......那双眼睛，本来就是你的！
抓住泥土的手从迟疑变得流畅，又很快变得迅速，为了不妨碍挖开，家入硝子还用了咒力，指尖每一次渗血，都会立刻消失不见。
着了魔一般，等他恢复理智，面前已经是完完整整暴露在阳光下的棺材。
——————————
“家主大人，家入先生在寝宅休息下了。”五条和抚深深低着头，匍跪在地上。
五条悟将剩下的一摞文件摆整齐，闻言皱着眉伸懒腰，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直走出去，“嗯，我去看看，剩下的等明天再......硝子？”
五条和抚听见，将身子再往下压了压，把赔罪的姿态摆足，她额面贴地，经过骨骼传来的声音显然是有些模糊了，但她依旧是一句一句听着，带着那点不为人知的心理将那些话都细细记下来。
但是很快，她发现了不对，五条悟讲了这么多，她却没有听见家入硝子的声音。
难道是又陷入了幻境？
五条和抚立刻起身，将五条悟出门时关上的獐子门拉开，果然看见高大的男人对着面前的一片虚无对话着，讲到激动之处还会动手比划。
“家主。”五条和抚呼气，提高了声音再一次呼唤，“家主！”
五条悟在半空中的手停住，慢慢放下来，重新把衣服披好之后，侧过首对着五条和抚嘱咐，“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是。”
五条悟去了寝宅，在那里感受不到一点家入硝子来过的气息，所有的东西都按照这几天他的习惯放在原地不动，甚至因为一早上没有喊人打扫的缘故，他能从透过窗缝的阳光里看到柜子顶上的细小灰尘。
他拍了拍手，等门口传来规律性的敲门声，看着房间里冰冷的事物，“把家入硝子今天一整天的动向都一字不漏的传达给我。”
等门口的人下去，五条悟把自己摔到床上，盯着顶上的木梁发呆——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下一刻电话铃的响起，证实了他的想法。
等他懒洋洋地接通，对面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暴怒，“五条悟，今天要拍合照，你不会忘记了吧！七海都已经等了很久了，还有硝子，他电话打不通，你去喊一下。”
对，合照，但是五条悟只抓住了一点，家入硝子的电话打不通。
这是硝子提出来的，理应来说，硝子不灰忘记才对，但是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五条悟想到秋业，深怕对方又被这个咒灵抓走去当什么纯洁的星浆体，当即就猛地从床上下来，脚步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刚拉开门，入眼看见家入硝子站在拐角的地方，低着头，手上满是干结的泥土。
“硝子，怎么手上全是泥巴，快叫人去洗洗，夜蛾刚打电话过来催了，人都到齐只剩下我们俩了......怎么不高兴？”五条悟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家入硝子低下的头抬起来，就着逐渐西行的太阳看清了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金色。
家入硝子很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满是嘲讽地意味，“刚刚知道了一个惊喜，我们先去拍照吧，拍完告诉你。”
“好。”都说到这份上了，五条悟只好点头，拉着家入硝子的手开始瞬移。
在那离开的零点几几秒中，家入硝子不经意间和五条和抚对上了视线，轻微一晃就再也看不见对方。
高专在山里，五条家老宅也在山里，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的距离，也就耗费了五条悟三四个瞬移。
等安全降落到操场上之后，原本在操场另一边的小孩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五条悟下意识举起双手对着他们张开怀抱，周身还散发着莫名其妙的光圈和樱花花瓣，他无比动容道，“来吧！快来到你们五条老师的怀抱！”
家入硝子被迫举起了一边的胳膊。
然后五条悟就遭受到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全体嫌弃。
以前也是嫌弃的，但从未有如此整齐的模式。
——孩子们绕开了他，全部冲到了家入硝子身边，就连以前‘玩的很好’的七海学弟也目标明确地站到了家入硝子身后。
唯一称得上接触的是夜蛾正道，他很慈爱地给了五条悟爱吃的大拳头，砸得他一下子就松开了一直拎着家入硝子胳膊的手，嗷的一声捂着脑袋蹲下了。
夜蛾正道转身对着家入硝子招招手，微笑，“来，硝子，过来拍照了。”
家入硝子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在一圈孩子的簇拥下，拍了一张最全的合照，他站在所有人的最中间，左手是五条悟，右边位置空了一个。
他看着镜头笑，只是笑容很淡。
照片被拿去打印的空当，五条悟拉着家入硝子走远，轻声询问，“是什么惊喜要告诉我？”
“夏油杰的身体，不见了。”
家入硝子握拳的手向上张开，像是烟花在夜空里爆炸，“这还算不上是惊喜吗？”
他又捏紧了五条悟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你不是说会好好看住的吗......”
五条悟望着家入硝子的脸，他却不敢看向那双眼睛，恍惚间，似乎是夏油杰的死状再一次在他眼前播放起来。
一遍又一遍的，又一次被凝视。
又一次被指着六眼说：五条悟，你不得好死......
“怪不得诅咒不上啊......”
五条悟迟钝地微微低下头，就见家入硝子呢喃，“怪不得喊他全名都不生气......”
“原来早就不见了。”
*
一点都不乖。
一个、两个都这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很严重的卡文了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呜呜呜呜呜呜
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努力完善一下
请一下假估计要顺完了才会继续更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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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尸体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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