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得发紫的夜色在粉色天空中肆意流淌，几丝拉长的晨光透明如冰，又像掺了金粉的琴弦。
这是朱武来到艾泽拉斯的第七天……他们终于有机会一起出来走走了。哦，主要不是因为收到的邮购衣物太晚……
“来了这里之后，我觉得，诺森德有着艾泽拉斯最辽阔的天空……”
苍站在由巨大的灰白海兽骨搭成的栈桥上，他现在看来……像是一位游历在外的中年半精灵法师，不失英俊但略显沧桑，有着灰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长袖高领的深色法师袍外披了一件灰白色鲸骨斗篷。
他身边的朱武现在是一位年轻点的棕色短发半精灵游荡者，只穿了件无袖的短袍，皮质的束腰上卡着一把蛇刃匕首，外面同样披着一件鲸骨斗篷，不过是有如雨云般的灰黑色。他抬眼去看，“确实……非常壮阔的景色……毫无矫饰的天然之美……”
这是五月中旬，封锁港口的冰面彻底融化了。北境的海，是深得发黑的那种蓝。白色的晨雾低低地徘徊在海面与港口之间。
“海象人用自己的语言形容这种颜色……在精灵语里没有对应的词汇。”苍和他一起慢慢沿着栈桥走向码头，时间很早，早到海象人的渔夫们都还没来得及回来展示他们的收获，眼前空无一人，“我曾觉得，这里五月的第一道暖流是带着锯齿的……会缓慢地锯开港口的冰壳……”
“真浪漫啊……现在这里的夜晚，有没有一天的三分之一？”
“差不多。白昼还会变得越来越长，一直到艾泽拉斯的火焰节——那几天太阳都不会落到海面以下。非常美。哦，仲夏火焰节期间海象人也会在港口外的空地上点起火堆庆祝，不过……北境这边太冷了，火元素们不喜欢，所以极少出现。”
朱武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来过类似的极地港口，更极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缠在腰上的尾巴轻轻扭动了下，他很自然地握住法师的左手。
在海的褶皱处，这个看起来就相当古老的港口像头搁浅的巨兽蜷缩在雪原粗犷的臂弯里。那些用海豹油浸透的圆木房屋蹲踞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岩台上，这样看过去，像是一串串倒扣的巨大贝壳，在他灵敏的听觉里，屋檐下悬挂的鲸须风铃正清越地无风而鸣。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这里了。”
眼前就是港口的泊船码头，两座码头像两支朝不同方向盛开的花。其中一方此刻正停着一艘形制有些奇特的大船，解冻的缆绳垂落在浮冰间，被潮汐拨弄出深沉的泛音，而新漆的船首像熠熠生辉——显然，那些独角鲸木雕的螺旋长角需要吸收足够能量，才能在夜航时发出足够明亮的光指示航向。
“再等二刻钟左右，出海的渔夫们陆陆续续就该回来了，我们可以先去集市逛一逛。现在是月中，这几天港口集市正式开场的时候，有些路过商队也会支个货摊……除了新鲜的渔货，这边有几家皮货店和杂货铺，有时店里会有一些有趣的老物品和法术书。中午我们可以在这里乘船往卡玛廓……那边更热闹一些，店铺更多，有几个铁匠铺和护具店。有时候也会遇到部落和联盟来的冒险者。”
“……都可以。你安排就好。”苍的声音柔和而清冽，说什么都让朱武觉得心情很好，他现在看海象人那船首雕刻的呲着大牙的巨齿海豹都只觉得圆滚滚的无比可爱想上手揉捏揉捏。
苍莞尔，“……你倒是意外的……好养。想试试新鲜口味的话，待会集市上可以直接开吃。这时的海产滋味最饱满丰富——无论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将它们完美保鲜。海象人……这里的渔夫们通常也是好厨子——尤其我认识的那几个。”
两人式样相仿的靴子慢悠悠地再次碾过码头上湿漉漉带着冰花的海草，往岸边的集市区走去。
晨光渐渐转为了更明亮通透的金色，晨雾几乎散尽时，近乎一色的蓝灰色海天之际，海象人渔夫们陆续在嘈杂的鸟鸣声中归来。完全不需寻找，强烈的海腥味自然会把有意者引到正确的方向上。
巨型柳条筐、各种形制大小不等的贝壳以及金属桶开始被鳞次栉比地摆开，幸好摊位之间留出的通道并不狭窄。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海象人孩童在兴奋地跑来跑去，寻找着任何他们觉得有趣的小东西。
集市越发嘈杂起来，头顶有更多被吸引来的海鸟在鸣叫盘旋，时不时夹杂着过于活泼的鱼类啪嗒啪嗒拍打着铁桶，以及螃蟹和贝类在碎冰里爬动的声音，渔夫们彼此招呼和顾客们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实在十分热闹。
苍白皙的指尖抚过冰渣里深水蚌的深色粗糙外壳，淡淡的海腥气迎面而来，甲壳上连绵的环状纹路令他想起达拉然图书馆里某卷关于时间回响的**——这些被海象人称作"冰轮贝"的生物，每生长一岁就会在壳面凝结一圈冻住的潮汐纹路……
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们非常的美味，开壳即食……甚至还带着一丝仿佛水果的甜味。
“你很喜欢吃这种贝类吗？”朱武有些好笑地看着精灵术士明显发亮的眼睛，其实现在集市上浓烈而复杂气味对他来说冲击力有点大——毕竟无底深渊是真的没海，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可食用的海洋生物……幸好恶魔的胃袋肯定不会对任何食物消化不良。
“是的……％#？%)的诺斯法师大人很喜欢各种贝类……我们都知道。欢迎啊……好一阵没见到您了！”独眼的海象人老渔夫哈哈大笑，他的精灵通行语里明显夹杂着些其他词汇，“不过——瞧这冰鳍鲑的腮红！现在是吃$#& 的好时候啊！”
他用厚厚蹼掌一下一下拍打硕大的铁皮桶，桶内银蓝色鱼群尾鳍也随之有节奏地一摇一摆，“来一条试试嘛，陌生的朋友？”
朱武俯身观察时，一条勇敢的鲑鱼突然跃起，鳃部喷出的寒气瞬间在他伪装的尖耳上结出霜花。游荡者随手一捞，这条差不多有他小臂长度的鲑鱼就被捏得只有吐泡泡的份了，“……这么急着自荐装盘吗？”
心灵感应里苍对他解释，『这种鲑鱼很活泼，口感清甜细嫩……是诺森德特有的品种，成年鲑鱼鳃盖下藏着微型冰川核，渔夫和冒险者常凿取这些当天然冷藏箱。这批鱼确实新鲜。你想吃吗？』
朱武，『可以啊，我都行。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别的？』
苍看着对面的海象人，“谢谢你，乌尔纳。所有的时光贝我都要了……加上这条鲑鱼。去鳞切薄片就行。为我们在后面支张桌子吧。对了，今天有没有谁捞到‘霜语者’？我也都要了。之后一起结账吧。”
“有的……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老海象人啪嗒丢出了一个银色小螃蟹给跑过的一个毛茸茸小海象人，“＆？%，去码头。告诉【%《&‖，回来先来找我吧……她今天冰网里捞到的*『≥？』都有人买啦！”
精神海里，朱武轻轻嘟哝，『这语言可真有意思……发音里带着好多咔哒咔哒声……』
苍愉悦的心情让朱武觉得他在笑——实际上，法师看起来几乎面无表情——『托斯卡语是这样的……这语言其实很复杂，还有音调的变化，我也只能简单说几句。』
『太好了……我一点都不想增加新的语言学习项目……艾泽拉斯的精灵为什么没有一统大陆呢？这样我就不用学通行人类语和通行兽人语了！——而且为啥这两种语言差别还这么大？』
『因为兽人来自另一个世界，德拉诺……他们不是艾泽拉斯的原生种族。』
『行吧……然后现在部落的通行居然还是兽人语！哼——』
『……兽人语是当前所有通行语中最简单的，不分阴阳性，词汇本身也少。人类语稍微复杂一点，分阴阳性，但不规则变化少，时态相对更好记。』
『别说了……今天先让我轻松一下……‘霜语者’……还有贝类叫这种名字……它们不至于真的会说话吧？』
『不会……它们得名是因为它们斧足上的特殊花纹，你待会看到就明白了。这种贝类生活在冰冷的浅海，但又需要附近有隐蔽的熔岩裂缝……口感相当奇特，一般并不容易捕到。』
『……不和你出门，我都不知道其实你这么会吃……真是不可貌相啊，我亲爱的主人～』
苍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往渔摊后面走，海象人渔夫已经把一堆贝壳装在碎冰的大平底碟子里端过去了。朱武好笑地看到某人的耳根有一点发红，哎呀呀……他又说了什么吗？喜欢享受美食明明是优点嘛……
等烟火气息在集市各处弥漫时，日已高升。所有出海的海象人渔夫都归来了，满当当的集市开始显得有点拥挤了，更多人选择坐下来享受他们的早餐，或者早午餐。
朱武手边已经多了一大堆形态多样的空壳……哦，他还找隔壁的隔壁买了杯加了双份冰的诺森德蜂蜜酒。加大杯的。
新送来的冰网里纠缠着十七只雪白发亮的“霜语者”，每一只至少都有他的手掌大……这些双壳类生物的红色斧足上，居然天然生长着类似奥术符文的图案。
“确实……非常奇妙。”
而且，真的好好吃啊……直接开壳剥出来的这贝肉，又紧实弹牙又柔软多汁……细品的时候，鲜甜冰凉之外还有一点火元素的辣味……
夜魔发现……他真的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好胃口，也低估了自己的胃容量，因此他们又“顺便”多试了几种不一样的贝类，比如浅海北海贝、大海扇、诺森德蛤蜊、北海蛏子和海瓜子等等。苍还有点遗憾地轻声对他解释说漫长的冬季才是北海牡蛎最肥美的时候，因此在接下来的夏天和秋天他们都不会吃到这种在艾泽拉斯其他地区深受欢迎的贝类。
朱武一边嗯嗯点头一边想，这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更期待了好吗？
隔着一条通道，某个没到中午就喝得醉醺醺的人类游商开始大声地讲述他的见闻：“上周……上周我搭的地精货船路过复仇港，你们猜——我撞见了什么？整整一队天灾战船，甲板上堆满发芽的谷物！呦呵——真的发芽了呢！起码有上千年了吧！”
四周人们发出一阵阵议论声唏嘘声，有几张冰桌上的酒杯里冰块在叮咚作响。
“那是春神的恶作剧……”集市里看着最年长的渔夫慢吞吞地擦拭着一只短而肥的鲸骨匕首，不太标准的人类语一截一截地往外冒，“冰鲸的鲸歌里提到过……所有被诅咒的船只……在解冻季有时会短暂忘记自己的死亡。因为……生死本来都是幻觉咯。”
仿佛为了印证海象人长者的话，视力超凡的夜魔瞥见正好飘过港口外的几片腐朽的船帆，破到看不出颜色的帆布上正绽放出小朵小朵的蓝紫色勿忘我花。无根的花朵不知将漂去何处。
……即使如此，我也很享受这样的幻觉啊……
他洒脱地耸耸肩，转头看向身边仿佛在低头沉思的法师。苍面前的盘子里也堆满了各种空壳，是已经吃饱了吗……
朱武熟练地掰开又一个花壳蛤蜊，一口吞下去——沾过龙血辣椒的贝肉反而更鲜美了。
“试试新口味呗……”他笑嘻嘻地把下一只蛤蜊直接送进身边的法师嘴里，“……总要有一些新体验，才不辜负漫长年岁啊。”
吃吃喝喝的海边早市……海鲜就是新鲜嘛[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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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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