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问道,声音因为干渴和紧张而沙哑。
答案看似显而易见,实则毫无头绪。昨晚是他把我从狼口拖回这个血腥的营地,用不知道什么野路子草药处理了我的伤口,还……把我的衣服全扒了。想到这个,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捂住了下面,视线尴尬地飘向一旁。
该看的估计早看完了,现在遮有什么用?
我的手依旧捂着,因为心理上过不去。睡着时被看和清醒时被盯着看完全是两码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手里抓着那只似乎挣扎累了、只剩微弱抽搐的兔子。
他听不懂英语?还是不会说话?
太好了。我怎么总能碰上这种没法正常沟通的怪人?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担任起沟通的一方。
“我叫亚当,是个外地来的游客。”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昨晚……多谢你出手。”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不确定“挺身相救”这个词用在他那种沉默而暴力的介入方式上是否准确。“还有那个小家伙,戴着麻袋头那个,你看见他了吗?我好像之前醒过一次,看到他在附近。”
面具男没有任何反应。白色的橡胶面具隔绝了他的所有表情和意图,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就在我以为他真的完全无法交流时,他突然动了,朝我走过来。
我立刻噤声,警惕地看着他。只见他把手里那只兔子举到了我面前,然后就没有动作了。我不得不微微向后仰头,才能和那只兔子无辜的、湿润的棕色眼睛对视。它的小鼻子还在轻微抽动。
“呃……很可爱?”我用询问的语调迟疑地说,完全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下一秒,一只沾满干涸血污的手出现在兔子脑袋旁边,手里还反握着厨刀。那只手干脆利落地往下一拧——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过后,兔子的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彻底不动了。
“Holy **!”(天哪!)我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你他妈干什么?!”
他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拧断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的脖子!
在我惊魂未定的目光中,他突然伸出手,强硬地抓住我捂着下面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吃痛。他把我的手臂拉过去,然后将那只尚有余温的兔子塞进了我手里。掌心还残留生命最后温度的毛茸茸触感让我浑身一激灵。
做完这诡异的一切,他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就朝着森林里走去。
“等等!”我也顾不上手里的死兔子了,拖着伤腿赶紧追上去两步。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白色面具无声地对着我。
在他的注视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那只死兔子,连忙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它甩到旁边的草地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盯着他的面具,试图从那两个空洞里看出点什么,“我们认识吗?你到底是谁?”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听到他面具后面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到了这个地步,害羞和尴尬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只想弄清楚昨夜疯狂的一部分真相,尤其是关于这个沉默的跟踪者。
“你的面具……”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试探着问,“我能……摘下来看看吗?”
他会不会是我这半个月穷游途中无意间遇到过的人?或者是春木镇的某个我忘了的旧识?否则怎么解释他三番五次的出现和这次的援手?
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僵持了几秒,我看他似乎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或反对的意思——至少从他的肢体语言上看不出来,于是我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我可以摘下来吗?”
回应我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我把这当成了某种默许,慢慢地抬起右手,朝着那张沾着血迹和划痕的白色橡胶面具伸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面具边缘的刹那,他那只刚刚抓过兔子的手突然抬起,紧紧攥住了我的手腕。剧痛从手腕处传来,我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我太大意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之前一次次跟踪我。万一他是来寻仇的呢?万一他和弗莱迪口中的那些家伙有关?万一他救我只是为了亲手折磨我……
该死!我怎么会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又诡异的家伙放松警惕?!
我的眼角余光死死盯住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那只手正握着厨刀,指节似乎收紧了。
完了。我现在一只手被他抓着,几乎动弹不得,浑身是伤,而对方虽然也挂了彩,但状态明显比我好太多,而且他手里有刀!
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的脱身方法,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就在这时,他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攥着我手腕的手,同时把那把血迹斑斑的厨刀扔在了脚下的草地上。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更加警惕地盯着他,完全不明白这又是什么套路。
然后,我看到他把手伸进了那件破烂的深蓝色工装裤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副眼熟的假面舞会面具,上面还附有羽毛……是昨晚劳瑞给我戴上的那副!我以为早就落在逃跑的路上了。他怎么会有这个?
紧接而来的是一个更让我头皮发麻的念头:我身上这件唯一的“衣服”——我的夹克,也是他给我盖上的。这家伙……难道在收集我的东西?!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我像只被吓坏的兔子,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又像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惊恐。他只是拿着那副面具,朝我又迈近了一步。
“你——”我想警告他别过来,但话卡在喉咙里,因为我看到他把那个羽毛面具举起来,用上另一只手扯开丝带,歪歪斜斜地戴在了我的脸上,限制住了我的视野。
他要干什么?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端详什么。接着,他突然倾身向前,将自己那张毫无表情的白色橡胶面具压在了我未被羽毛面具覆盖的嘴唇位置上。
柔软的羽毛搔刮着我的额头,坚硬的橡胶唇部紧贴我的嘴唇……几乎完全契合。
我……我没搞错吧?
他这是在亲我?
“What the **, man?!”(哥们你搞什么?!)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我猛地用力推开他,手抬到一半,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擦嘴。倒不是觉得脏,而是……
这他妈的到底算什么?!
被我推开后,他往后踉跄几步,依旧沉默地站着。我十分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至少别让尴尬只属于我一人——但他没有。他反而微微垂下了头,肩膀也垮塌下去,那姿态……竟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沮丧?
不,一定是我理解错了。这太荒谬了。
“听着,哥们,”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理智,尽管心脏快得不得了,“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在短暂的失控后,我强迫自己找回思路。脸上的羽毛面具碍事极了,我伸手把它推到了额头上,卡在发际线。这让我得以把他现在的“沮丧”看得更清……这完全说不通啊!
“但是,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能说话……我背包里有纸和笔,我们可以写下来交流。”我一边说着,一边面对着他,开始慢慢地向后倒退。左腿的伤让这个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和滑稽。我得拉开距离,不能再让他突然靠近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而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沮丧”的姿态,白色的面具低垂着,似乎并没有在看我。
等我终于踉跄着退到树底下我的背包那里时,我立刻弯下腰,急切地在里面翻找纸笔。手指碰到夹层里那把折叠刀的金属外壳时,我的动作顿住了。
它静静地躺在那儿,像一个可靠无比的选择。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如果我现在拿出刀,被他发现,他会怎么想?以为我想攻击他?如果他因此被激怒……可如果我不拿,他下一步又会做什么?天知道他刚才那个“吻”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该死,亚当,你为什么总是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地!
拿,还是不拿?
就在我内心激烈斗争、手指悬在夹层上方犹豫不决的瞬间——
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影子将我笼罩在下方,传递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那沉重的呼吸声,我十几秒钟前才刚刚听过。
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后方因阳光照耀而反射的一抹银光——是他刚才扔在地上的那把厨刀!他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根本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夹层里抽出那把折叠刀,“咔哒”一声甩开刀刃,转身就朝着身后狠狠挥去!
刀刃划破空气,割开了他本就破烂的工装前襟,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在我挥刀之后的刹那,他的右手迅速探出,一把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几乎瞬间截断我的呼吸。他把我狠狠地按在背后的树干上,撞击震得我眼前发黑,左肩尚未痊愈的伤口|爆发剧痛,差点让我晕厥过去,手里的刀都快要脱手了。
而他另一只左手已经举起了那把粘满狼血的厨刀,刀尖对准了我的心脏位置,却悬停在那里没有立刻刺下。
我被掐得呼吸困难,脸颊充血,只能徒劳地用还能动的右手胡乱地挥舞着折叠刀。刀刃几次划过他的白色面具,发出难听的刮擦声,甚至有一次戳到了他的太阳穴附近,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他到底是不是人?!经历了昨晚的狼群围攻,加上现在的刀伤,他怎么可能还站得住,力气还这么大?!如果不是我看到他胸前被我划出的伤口正在流血,我几乎要以为面具下是一具没有痛觉的商场假人模特。
正当我因为缺氧而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涣散之时,旁边的林间小路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惊讶的喊声紧随其后。
“嘿!你们在干什么?!放下武器!”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越过面具男的肩膀,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随后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手枪,指向我们——更准确地说是指向掐着我的面具男。
面具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掐着我脖子的力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但随即收得更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被压迫发出的轻微声响。
而他手中那柄悬停的厨刀,猛地向后扬起了一个更大的幅度,蓄满了力量,眼看就要狠狠刺下——
“砰砰!”
连续两次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得面具男的身体猛地向前一耸,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被他举在空中的厨刀掉落在了草地上。掐着我脖子的手也终于松开了。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少许草屑和尘土。而我则顺着树干滑坐下来,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脖子咳嗽干呕,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那名警官持枪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枪口始终对准地上一动不动的面具男。当他看到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滴血的折叠刀时,他紧张地大声命令:“立刻扔掉你手里的刀!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我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松开了刀柄。折叠刀掉落在身边的草地上。
我的头顶传来警官对着肩头对讲机急促通话的声音:“……请求支援和医疗队!沃伦谷镇外森林营地发现一名男性伤者,还有一名袭击者已被击毙——”
汇报到一半,警官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终于发现了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
“不,等等……天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瘫坐在树下,看着周围血腥狼藉的营地,看着眼前倒地不起的沉默跟踪者,最后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和血。
狂欢的万圣节结束了,只留下这片被阳光照亮的屠杀现场。而我,是其中唯一还能呼吸的谜团。
存稿要阵亡了!
节奏是不是有点快?才十几章就发生了这么多故事[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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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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