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越发温暖,玛丽也平平淡淡地迈向了人生中第十六个的春天。
在她的腿伤好之后,班纳特太太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她先是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各种暗示,而玛丽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对待她的神经小姐,却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班纳特太太终于不忍了。
“玛丽,下周的舞会你说什么都得参加。”
她的语气不由分说,“别再提你那该死的破腿了,明眼人都知道,你每天遛狗的时候可是走得好好的。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怜的狗每次回家后喘得比你都还厉害。”
就这样,玛丽最终还是乖乖滚去舞会。
朗伯恩不像伦敦,这里的居民大多知根知底,有资格和实力筹办聚会的就那几户人家,而这次舞会却罕见地是由金小姐家发起,不由让所有受邀人心中多了几分纳罕。
金小姐是三年前搬来梅里顿的。
这位嫁妆有上万英镑的未婚小姐平时深居简出,少与人往来,让居民们颇为好奇。其实这也有迹可循,她的老姑母,也是她的监护人,莱顿夫人一直都是个严厉古怪,让人难以亲近的寡妇。
班纳特太太尤其和她合不来。
按照玛丽母亲的话,“那寡妇光是在那儿站着,就能有上百种让人不快活的方法,可怜的金小姐在她的看管下活得就像个没表情的雕像。”
玛丽也不置辩两位夫人的教育方法谁对谁错。
总之,或许是想起这位可怜的年轻姑娘也的确到了该找个丈夫的年纪,莱顿夫人终究还是柔软下身段,开始和乡邻们走动起来。
虽然对于莱顿夫人不甚满意,但对于她这一举动,班纳特太太还是表现的相当高兴,她没想到在米迦勒节之前竟然还能再有一场舞会。
对于在今年内将一个女儿嫁出去这一计划,班纳特太太还是没死心。
“可惜我的简在一周前接受了她舅舅的邀请到伦敦去了。”班纳特太太大声抱怨,“多么好心的女孩,为了帮助她产后的舅妈照顾小侄女,又少了多少和绅士们跳舞的机会。”
玛丽猜测,这也是母亲沉重的关爱最近过于集中到她和伊丽莎白的原因。
在和母亲的斗智斗勇中,玛丽早就明白总结出丰富的经验。
或许对抗最终的确能取得胜利,但相对要付出的代价来看并不划算。
通常情况下,她总是避免和班纳特太太的正面矛盾。
所以在伊丽莎白还不死心地就‘什么颜色的蕾丝更配肤色’和班纳特太太争辩时,玛丽早就乖乖将自己塞进臃肿的裙子里,任由妹妹们为她收拾身后的裙摆。
凯瑟琳望着镜子中的她投来羡慕的眼光,恳求玛丽一定要舞会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
“要是我能和你交换该有多好呀。”凯瑟琳羡慕地叹口气,开始幻想自己两年后参加舞会的场景。
玛丽拍拍凯瑟琳的手。
她也是这么想的。
马车一晃一晃地到达目的地。
伊丽莎白挽着她的手下了车,这次简不在,伊丽莎白决定趁这个独处的机会和妹妹重新亲近起来。老实说她最近有些看不透玛丽。伊丽莎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妹妹还是像以往那么沉默,只不过那份沉默中又仿佛多了什么不同的东西。
“紧张吗?”
玛丽眨了眨眼。微笑开口,“并不。”
伊丽莎刚想还说什么,就看见一位长相英俊,衣着不凡的青年正朝她们走来。
——是小布莱恩·坎贝尔。
这位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即将前往伦敦大学就读。关于这点,老坎贝尔早就在绅士们的聚会中吹嘘得大家都听腻了。
小布莱恩先生英俊的相貌随他的母亲,却在未来会拥有老布莱恩的万贯家产,但他那副散漫自由、无拘无束的模样似乎与生俱来,和谁都不相似。作为一位乡绅的长子,他显得过于轻佻了点,附近不少小姐们却爱惨了他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面对各种或是明示、或是暗示的爱慕表态,小布莱恩总能以圆滑的态度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让女士们更加热情了。
大家都在猜测,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位年轻多金的——倾心以待。
待走进后,小布莱恩先是问候了姐妹俩的父母,随即不经意地提起:“我注意到班纳特小姐今天没有到场?”
伊丽莎白向他解释,简去了伦敦。
“原来如此,那我敢断言,班纳特小姐必然错过了几分乐趣。”小布莱恩开口,神色颇不以为然,“毕竟伦敦那糟糕的空气和道路环境远不如乡下来的自在清新。”
“也许她在那里会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呢。”玛丽意味不明地开口,“你知道,某些人单单是存在,就能改变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看法。”
布莱恩微微一愣:“也许吧。”
简单闲聊几句后,三人便结束对话。
小布莱恩向姑娘们致了个礼,便折返人群。
伊丽莎白轻轻捅了捅玛丽的肩膀,那双漂亮的眼睛的闪烁着某些玩味的情绪。
玛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的这位二姐准是在猜测她和小布莱恩·坎贝尔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超越友情的关系的可能性。毕竟她的史宾格幼犬正是基于一个与他相关的谎言才成功养了下来。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在找你搭话?”伊丽莎白问。
“不,他是来找我们搭话的。”
玛丽实话中掺着几分谎言:“你知道他这个人生性随意,行事不一定会出自特定的目的。”
“好吧。”伊丽莎白耸耸肩,“但你得说服咱们妈妈相信这点才行。”
玛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班纳特太太正状似不经意,但实际超在意的模样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她当然看见了刚才的全过程。
要不是周围的夫人们都围在班纳特太太身边,让她不得不维持几分体面,玛丽打包票她早就凑上前来询问谈话的细节了。
看样子她今晚得绕着这位小布莱恩先生走才行。
玛丽心想。
然而,介于她从不被神眷顾的运气,事态向来不会向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在几支舞后,小布莱恩便精准在角落里定位她的身影,这位先生不惜绕过重重叠叠的人群,跨越大半个场厅专程向她发出邀请。
“这首乐曲听上去真迷人,”
这小混蛋依旧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模样,“听说您的舞技相当出众,不知道我是否能有机会见到。”
玛丽简直要笑了,这句话该让教她跳舞时被踩过无数次的伊丽莎白听听才行。
“你觉得我该答应你的邀请吗,先生?”她将问题抛给对方。
“你应该答应我的,玛丽小姐。”
小布莱恩弯起眉眼,“介于我在你的宠物方面做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你不认为我维护住某位小姐的名誉,替她保守秘密是件值得感激的事情吗?。”
玛丽没辙。
乐章奏响,年轻的布莱恩先生虚挽着她的手进入舞会。
这个青年衣着不凡,风度翩翩。
然而向来以能说会道、风趣幽默著称的小布莱恩在这支舞里却一言不发,他那张英俊的眉眼在暖色的灯光下甚至显露出几分难得的晦暗。
面对这种情形,任何一名善解人意的淑女都会体贴地保持安静,不打扰他的思绪。
然而玛丽着实不算淑女。
要说班纳特太太为数不多教会她的一点那便是,如果自己不高兴,那就没必要让别人高兴。
“你相当沉默啊。”
她直截了当地发问,“您一向如此吗?布莱恩先生。在邀约女士跳舞后,又冷冰冰地将舞伴晾在一旁,任由对方不知所措?”
布莱恩微微挑眉,敷衍道:“我认为安静地欣赏对方优雅的舞姿是对一位淑女最好的赞赏。”
“对于某些拙于言辞、却长于行动的人来说,的确如此。”
玛丽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不过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决不位列其中,我们也不是能欣赏彼此优点的关系。所以坎贝尔先生,我假设你约我跳舞,必然有你不得已为之的理由。”
布莱恩挑了挑眉:“你觉得会是什么理由?”
玛丽随着乐曲转了个圈,余光飘向独自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姑娘。
“我假设金小姐是其中一个理由。”
“金小姐?”
“整场舞会她都围在在你身边打转,我想她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
玛丽分析:“然而你甚至不愿和她多说几句话,你担心这会给她错误的暗示。你宁愿邀请压根没说过几句话的我跳舞,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更知道,介于我在她心中卑如尘埃()的形象,金小姐会为此感到受辱,从而放弃纠缠你。”
班纳特太太一定很失望。
一个年轻英俊,出身优渥的乡绅之子邀她跳舞,不过是为了拿她做挡箭盘。
玛丽觉得自己太亏了。
明明她好好呆着还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端承受来自旁人关注的视线,以及班纳特太太和金小姐的怒火。
这小子真能给她找麻烦。
“当然,第二个原因,大概是出自某个隐秘的、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理由。”
这下布莱恩·坎贝尔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了。
“什么理由?”
“也许是你对某位女士超乎寻常的关注,让你做出连自己都没法理解的行为。”玛丽停顿几秒,刻意拉长语调,露出个有些讥讽的微笑,“我想,也许是爱情让你变得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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