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个去盥洗室的借口,偷偷拐去了楼上的露台。露天酒吧九点后开放,这个点连做准备工作的侍应生都没来。露台半空悬挂着几排桔色小夜灯,美中不足的是有一条灯带坏掉了。我在晒干柠檬叶,鼠尾草和海水的充盈气味里,拨通了玛蒙的号码——
“瓦利亚会计部,”通讯器的那头言简意赅,“说话。”
“是我。”
玛蒙冷笑了一声:“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异乡人,你不是连名字都藏藏掖掖吗?出了门人就不见了,谁知道你这会儿在跟哪个王八蛋鬼混。”
那个王八蛋不出意外是你的大老板。
“是我啦,”我压低声音,“你最喜欢的大空。你在瓦利亚办公室吗,没开扬声器吧,没有必要让Xanxus听见,毕竟你要在他手底下打工的。”
“别妄想了,你甚至排不进前十。你的火焰除了给reborn那个自大狂点烟,还有别的功能吗?”
她这番话提醒了我,找个时间,我确实要找个危险系数高的副本…我是说平行世界,逼迫自己掌握新能力:
“你又不抽烟,不然我也给你点上。吸烟有害健康,还是让reborn得肺癌吧。”
玛蒙说,她已经把这段话录了音,挂了电话就发去reborn的邮箱。
“超过60秒,后面的通话自动按分钟计费,”她嫌弃我和第一杀手一脉相承的轻浮,“你到底找我干嘛?”
可是她听起来还蛮高兴的。
“我有一个委托。”
……
如果说之前玛蒙只是淡淡的不屑,在我解释完前情提要后,我分辨出了她的怒火,存在感突出得就像海浪拍打堤岸的余韵。我站在小楼上都能感受到震动:
“让我总结一下,你希望我在全城范围内找到一只流浪猫,方便你讨好泽田纲吉。而你提供的猫的特征只有:放在膝盖上很重,像一坨湿衣服。”
猫确实是一种没骨头的生物,近似于非牛顿流体。
“我估计足足有十二斤,”我用肩膀夹住通讯器,虚空比划了一下,“纲吉因为我放跑了它很生气,说不定他自己愿意养呢?或者他不愿意,那么先找出来也没损失,大不了就是当事猫(?)失去了被豪门包养的机会。你觉得我们要顺便帮它预约个绝育吗?”
“我可以顺便帮泽田纲吉预约绝育,”玛蒙平静地说,“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是的,我讨厌异性恋。”
我:“?”
我讪笑了一声:“它身上有我的火焰气息,应该不难找吧,至于报酬的问题……”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幻术师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残忍,明目张胆的轻蔑,打断了我的话,“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离开这个世界吗,为什么还不滚回你熟悉的那帮彭格列身边去?”
我的切尔西短靴不知何时漏进了沙子。刚才我一直单脚站立,试图把细沙从鞋帮磕出来。既差点儿因为玛蒙的质问摔倒后,我赶忙扶住了露台栏杆,通讯器却差点儿从肩窝滑落。手忙脚乱之下,一通无名的暴躁涌了上来。我接触过一个说法,愤怒通常代表安全感被侵犯。但掌握了理论不代表我就是一个能完美控制自己的人:
“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一开始我以为很容易,只是我认识的那群人的复制品罢了。就像已经打通关一次有了存档的游戏,我随时都可以摁下退出键。”
“十天,”我充满挫败感地蹲下去,刚才喝的玛格丽特酒的酸涩味道返了上来,“只有十天。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这算是一种驯养别人的同时,自己也会被驯服吗?
从很近又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手风琴艺人的卖唱,没记错的话是《音乐之声》的插曲,其中有几句我最喜欢的歌词是这样的:
How do you catch a cloud and pin it down?
你如何抓住云朵并把它固定下来?
How do you keep a wave upon the sand?
你如何让沙滩上的波浪停驻?
How do you hold a moonbeam in your hand?
你如何把月光紧握在手?
我确实既喜欢脆弱的东西,也喜欢坚固的东西;喜欢长久的生生不息的东西,又喜欢抓不住的东西。这种审美上的矛盾,把我赶进了今晚的困局。
我也确实没办法再把两个世界的彭格列当成一个正版,一个盗版了。我怨恨我有一颗软弱的心。可以肯定,从今以后我会避开有彭格列的平行世界,一个人类样本集邮一个对我来说就绝对够了。
“十天,”玛蒙重复了一遍,“你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之情了吗?”
“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咸腥海风诱发了我的鼻炎,我吸了一下鼻子,“这也是我从不收养流浪猫的原因——最多十几年,我就会见证它的死亡。我见证过的亲密关系的消亡够多了,真的没必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刷新一下自己的PTSD。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是的,我们都知道你死了两个守护者,没有必要每隔五分钟就提醒我,你是个伤心的寡妇大空。”玛蒙忍无可忍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欣慰地说,“被女人骂两句,我觉得好受多了。”
玛蒙:“?”
“可你貌似在怂恿我和泽田纲吉养猫,”她不无讽刺道,“你指望我们怎么办,每次看到那只畜生,就联想到它不负责任抛下我们的主人吗?我是什么慈善家吗?”
她的口吻再次恢复成我们未交战前的状态,有讽刺,但是没有敌意:“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搞不好它活命的时间比你和我都长。黑手党向来短命。”
“所以说,你要它吗,你跟纲吉可以当联合监护人,”我有气无力地强调,“我遇到的那只猫真的很完美。除了你高举鱼干,不让它吃东西的时候会啃掉你的脚指。它搞不好会激发你生存的意志呢。想象一下,你在家被枪杀,你的猫没有人喂猫粮饿得嗷嗷叫……”
“没错,”玛蒙冷冷说,“我是一个充满同情心的女人,最大的理想是活到九十岁,养十二只猫。”
我:“……”
我:“我其实想说,如果你活得还没猫长,它大概率会饿到吃掉你的尸体。转念一想,你绝对会庆幸省下一笔付给殡仪馆的钱。养猫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训练它在彭格列二十代目的壁炉撒尿。他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柴火是湿的。”
玛蒙的声音透着怀疑:“这是你委婉地诅咒彭格列人短命的方式吗?我不认为短短几年就能在十代目的基础上再换届十次。”
“不,”我和善地说,“我说的二十代目其实是xanxus。”
玛蒙:“……”
玛蒙:“所以呢,你什么时候离开?”
“就这两天,”从她的那端传来摁键声,“或许先换一个世界避避风头吧,我就差把老家的彭格列得罪光了。我知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逃避(?)”
我仿佛能想象出玛蒙眯起眼睛的表情:“你从来都不需要借助彭格列的力量才能跨越时空。你靠的是什么,异能?”
“商业机密,”我回答,“我避开原世界还有一个原因:短期内我不想看到你的同位体了。毕竟每一次我看到她,我大概想到的都是你。这对你们俩都是不公平的。”
“……”
“这真是…”沉默了一会儿,玛蒙雷厉风行地说,“这真是太好了,你继续保持。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她说话。”
我:“?”
-
我把手伸入西西里山峦和海洋交织的远方,如果不是头顶残缺不全的灯带,夜幕能淹没我伸出的手臂。玛蒙阴阳怪气地问:
“你不是在和我的老板约会吗,再不回去他难道不生气?”
“我告诉他,我去了洗手间,”我说,“女人和好朋友去洗手间一去就是一辈子,不是很合理吗?”
“除非你约会的那个人是Xanxus。”
一瞬间,我的大脑被疑惑塞满。电话那端的敲击声早就停了下来:
“我查到你的IP和boss在同一个地址,他今天被认识很多年的餐厅老板叫去修灯泡了。boss很生气,因为他说瓦利亚从来不收保护费,顺理成章的,修灯泡也绝对不算在保护费的服务范围内。但他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用他的话说:谁让老太婆是他没被彭格列收养前的熟人,但他绝对不需要介绍女朋友。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
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等等,你给我们俩的手机装定位器了吗?”
“我没有。”玛蒙说。
“我只是骇进了你们的运营商服务器。”她令人安心地补充。
“可我不在和xanxus约会,”我茫然地说,“我在和泽田纲吉吃该死的晚饭。为了同时冒犯他的日本血统和意大利血统,我甚至点了一个纳豆披萨。”
“哦,”玛蒙贴心道,“没记错的话,那附近有瓦利亚的安全屋。当然我也可以帮你订酒店。”
“我应该帮你订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
-
玛蒙:你的当务之急是嫁进豪门,从你不管哪个老公那里骗钱给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6章 番外-火灾中失去的东西16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