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先生，资料都在这里了。人员档案，以及相关案件的调查记录，按时间顺序摆放，能找到的已经尽数找齐，这些是复印件。”
办事员将一沓文件放在坂口安吾的办公桌上，足有二十厘米厚，桌面随之一颤。
坂口安吾头也不抬：“辛苦了。”
办事员鞠了一躬，退出办公室。
坂口安吾忙完手头的工作，推了推眼镜，取下了第一份文件，翻看起来。这是警局调来的一份文件，很薄，只有两三张纸，大致记载了一桩杀人案。
案件发生在八年前，死者是贫民窟的一位男性，附近臭名昭著的赌鬼和骗子，被邻居发现死在家中，死因是失血过多。这一切警察记得都很模糊，只隐晦提到是黑手党的手笔，草草结案。
值得一提的是，案件中死者12岁的女儿失踪了，名字是川上葵。
键盘的敲击声有规律地响起，坂口安吾在电脑上输入文字，这是他最近的工作，整理这位港口黑手党新首领的资料。
时间缓缓流逝，文件的高度逐渐降低，正午时，已经完成了一半。
坂口安吾看了眼时间，
他将编写一半的“川上葵相关报告”保存，拿起公文包就离开了办公室。
“欸？他今天出去吃饭吗？”同事觉得很新奇，坂口安吾可是个号称“不下班就不会上班”的工作狂，竟然有闲心在午休时间外出用餐。
另一个同事摇摇头：“不知道啊，感觉……多半还是为了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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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恍如隔世啊，安吾先生。”
声音的主人是个漂亮的女人：一袭黑色毛呢大衣，内搭黑色丝绸平领吊带长裙，白皙的脖颈挂着一串光泽柔美的珍珠项链。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珍珠耳钉，戴了顶黑色平檐礼帽，麂皮手套，仿佛刚从某个舞会上出来。
坂口安吾却忽然联想到资料里唯一的一张正面照片——小学入学照，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的瘦弱女孩，唯有眼睛黑得吓人。
两个人影逐渐重叠。
他姿态自然地将公文包放在西餐厅的座椅上：“没想到你还会亲自见我。”
“安吾先生和我也是很久的朋友了，我怎会辜负你的心意。你来，我就会见你。”川上葵说。
这一方包厢外，港口黑手党的护卫队实时值守，随叫随到，而坂口安吾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他还是敢走进这天罗地网。
所以川上葵会见他。
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而川上葵约他来，也是有目的的。
“如果你想问费奥多尔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他已经被送往欧洲的异能者监狱了。”坂口安吾说。
川上葵摇摇头：“不是哦。不过，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抓到费奥多尔一切就结束了吧？”
她抿了口身前的红茶：“那把枪的信息，你查到了吗？”
坂口安吾一顿。
他查了，并且查到了。
川上葵看他一眼，表情微妙：“看来是很了不得的人，所以你不愿意告诉我，军警的高层？”
她叹了口气，也不强求：“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坂口安吾狐疑：这就不深究了？川上葵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吗？
“政府部门最近在收集我的资料吧？”川上葵再次开口。
坂口安吾呼吸一滞——是的，并且这个任务被交到他手上，任何人被私下调查都会不开心的吧，特别是，她的过去并不光鲜。
“很无聊吧，我都不太回忆得起来了，你们愿意花时间就花吧，我无所谓。”
令人很意外，她没什么表示。
在这件事上，坂口安吾感到一丝歉意：“抱歉，职责所在，不可推诿。”
川上葵也有些惊讶：“你竟然会感到不好意思，还以为你只要举着正义的大旗，就觉得自己所向披靡，无坚不摧，遇神杀神。”
坂口安吾被她一连串的形容词整得无语：“我也是人。”
“有什么想吃的吗？”川上葵拉过菜单，递到坂口安吾面前，“点菜吧，好不容易摆脱了工作餐，这家高档餐厅只接待贵宾，机会难得。”
坂口安吾刚想说话，就被川上葵打断：“只是一顿饭，没有下毒，也没有贿赂，也不会要你怎样。”
坂口安吾还是想走，但他心中还有疑问，不能走。
川上葵很沉得住气，一边用餐一边东扯西聊，多半是些琐事，比如横滨美食分享，比如坂口安吾在港口黑手党时残留的痕迹——“大家都养成了记录死者档案的习惯，可新人们不知道，这个规定究竟从何而来。”
酒足饭饱。
“我知道你利用我，想得到天人五衰的消息，”坂口安吾说，“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时就对这个组织穷追不舍。”
坂口安吾：“这个组织确实令人有些在意。我想请你交个底，关于天人五衰……你还知道多少？”
“当然不止告诉你的那些。”川上葵直接给出肯定的答复，“你查出来那手枪的情报后，异能特务科有几人知道？”
“只有我和我的长官。”坂口安吾说。
“种田长官？”川上葵问。
坂口安吾不说话，但川上葵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
“我希望知情人的数量可以一直控制住。“川上葵说，“费奥多尔……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被捕后有和你或者侦探社提过我吗？”
坂口安吾摇头。
“这样啊，那他真的所求甚深，甚至可能……入狱都没有超出他的计划。”川上葵说。
坂口安吾思索着川上葵的话，突然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见过费奥多尔吧？在他现身横滨之前，你就找我交流情报，为什么？这次的【共噬】和你有关吗？”
川上葵干脆利落地承认：“见过，有关。”
“为了解决森先生，成为首领，你和费奥多尔做了交易，情报也是这么得来的，是吗?”坂口安吾看着她，冷漠地开口。
“算是吧。”川上葵面色如常。
知道了也于事无补，而且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官员，管不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迭代。
坂口安吾想，自己生平所见的人中，她是最阴狠的，这就是森鸥外栽在她手中的原因吧。
“原来如此。”他沉下心思。
川上葵此前是在虚张声势，拉他入局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对天人五衰如此热心也是急于灭口。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川上葵和他的目的确实是一致的，甚至她大概比自己还迫切，因为她的处境是最危险的。
费奥多尔如今虽然入狱，但天人五衰未尝没有知道真相的人在。而且她得位不正，也无法完全信任港口黑手党。
所以能帮助她的，是异能特务科。
“考虑得如何，解决天人五衰。”川上葵微笑着问。
“针对这件事，可以继续合作。”坂口安吾说。
“你们官方机构可真过分，推推搡搡畏畏缩缩，我从头到尾也没骗你啊。”川上葵抱怨。
“川上小姐，你不该和费奥多尔合作，也不该谋杀森鸥外。”坂口安吾说。她不仅让自己陷入了危险，还牵连到港口黑手党，乃至整个横滨。
川上葵也不生气，只是笑：“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现在告诉我，手枪的调查结果。”川上葵再次发问。
事情又回到开头。
坂口安吾看着她，又是兜圈子，又是送把柄，却还是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她果然不会轻易放弃。
“那个标记是改造过的异能武器，军警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的制式，威力比寻常枪械更大，后坐力也更强，配给接受过身体改造的军警。”坂口安吾说，川上葵自曝了一个大秘密，现在得稳住她。
川上葵很平静：“很好。”
坂口安吾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准确说……是一个谜题……梅花七，扑克牌中的梅花七。”川上葵盯着坂口安吾的眼睛，等待他的反应。
坂口安吾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什么都没看见，所以脑中仍是空白：“梅花七是什么意思？”
川上葵顿了顿，以一种很认真的表情说：“假如方片A是港口黑手党掌管金钱的干部A，方片十是港口黑手党的金库，黑桃A是中原中也，你觉得梅花七是什么？”
“你先想，我待会再解释。”川上葵补充一句。
坂口安吾一脸懵。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应关系，可既然川上葵在这个时候问，一定有她的理由。
“是……你的情报网……吗？”坂口安吾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捋了捋思路：“按照上面的规律……方片A和黑桃A都是干部，那梅花A也是干部，方片是金钱，黑桃是矛，红桃颜色上和尾崎红叶更衬一些，葵汉字是植物对应梅花，那你应该就是梅花，梅花A，方片十是金库，梅花七可能就是你的情报网？”
川上葵拧起眉头：“我查过，没有。而且我那个时候还不是干部……更让我没有头绪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七？”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川上葵苦恼地说。
“天人五衰手中可能有【书】，所以我打赌得到了一点关于【书】的线索。那个人本来不想告诉我，但我用了点小计谋，得到了这个提示。”
坂口安吾心中惊涛骇浪，竟然和【书】有关，就这么平淡地说出来了？
……暂时忽略什么小计谋吧，总归不是好事。
“所以是和【书】、天人五衰相关的线索。”坂口安吾总结。
“所以很重要啊，对方也不愿意告诉我。话说你竟然知道【书】吗？种田长官很看中你啊，前途无量啊安吾先生。”川上葵说着说着就开始打趣他。
“应该先把重要的事情说清楚吧。”坂口安吾忍无可忍。
川上葵笑：“我个人认为，那个人只是灵机一动，将相关的某物联想到扑克牌上，于是给我看了这张牌，所以逻辑未必严谨，需要一些闪现的灵感。”
坂口安吾无奈：“这就是你方才突然说起‘梅花七’的原因?”
“对对对，主要是猝不及防，你脑海里有没有什么乍现的灵光？”她问。
“好像……”坂口安吾皱起眉头，“是有些熟悉……但是数字都是熟悉的，只要多看些财务报表——”
“黑桃六。”
“方片五。”
“梅花七?”
“有感觉吗？”川上葵报出一串数字，再次发问。
坂口安吾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川上葵的脸，内心很抗拒：“……这样突然靠近很吓人。”
“不过你怎么笃定我会知道？”坂口安吾的视线停在川上葵的眼睛上。
川上葵坐回原处：“侦探社人少，港口黑手党我熟，都没有。那么，也就最神秘的官方组织最可能有线索，我不信异能特务科对【书】一无所知。”
“当然这只是猜想。扑克牌的四花色，有点像阵营区分，又有点职业划分，所以也有些联想。但是……我还是觉得不该思考这么多，毕竟是一瞬间的灵感，答案应该是明显的。”
川上葵声音一顿，“同时，也是我瞬间想不到的，因为认为我猜不出来，才会这样告诉我。”
她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事实证明，我确实猜不出来。”
“我会认真思考，想到再给你答复。”坂口安吾说，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是不是和天人五衰的其中一人很熟，那人是你的情报来源吧。”
川上葵感叹：“安吾先生也开始诈我了啊。不过那是个不可控的情报源，我真怕哪天突然被杀了，那个时候就是发挥你存在意义的时候。”
坂口安吾不可置否，而是思考着更多获得情报的可能性：“你记得我的异能吧，如果能得到相关的物品，我可以读取上面的记忆。”
“一直记得。”川上葵说。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最后喝了口茶，起身准备离开。
但临走前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不该和天人五衰合作。”
川上葵还是那句话：“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梅花七在前面第93章，当时写的可能有些隐晦，没意识到是线索。其实看过原作说不定能猜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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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梅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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