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小楼内烛火昏黄,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叶映微虽已不再如刚才那般魂不守舍,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久久不散。她拒绝了陆小凤插科打诨的陪伴,也婉拒了花满楼欲言又止的安慰,只说自己想静一静。
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勾勒出她单薄而僵直的背影。白日里谢意愁那张扭曲虚伪的脸、那黏腻恶心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咒语,不断在她脑海中盘旋,强行撕开了她多年来用冷漠和强大构筑起的坚固堡垒,将深埋其下的、从未真正愈合的脓疮暴露了出来。
那股熟悉的、带着诡异药香的阴冷气息仿佛又萦绕在鼻尖……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苦涩药味和血腥气的阴暗院落。
她看到无数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甚至更小的孩童,被那个被称为“师傅”的枯瘦老怪像拖牲口一样拖进来。他们哭泣、哀求,然后被强行灌下各种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汤药。很快,痛苦的嘶嚎、痉挛的身体、七窍流血的惨状……最后都化为死寂,像破布一样被丢弃出去。
只有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一次又一次地从那些剧毒的药物中活了下来。代价是日复一日浸泡在药浴里的刺骨疼痛,是浑身经脉被各种药力冲击撕裂又勉强愈合的煎熬。她变得沉默,像一株在剧毒土壤里顽强存活下来的植物,只是活着。
因为她知道,哭喊没有用,哀求没有用。那个被称为“师傅”的人,眼里只有他那些疯狂的药方和“杰作”。
而她,是他最“完美”的那一个。
因为她不仅活了下来,还渐渐显露出惊人的美貌。
即使面黄肌瘦,即使终日与毒药为伍,也难掩那日渐清晰的、精致得不像凡人的五官和剔透的灵气。这美貌在那肮脏阴森的地方,成了另一种灾难的来源。
她记得那个总是跟在师傅身后、眼神淫邪的“师兄”谢意愁。他会趁师傅不注意时,用那种黏腻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打量她,像毒蛇审视着猎物。
“小师妹长得真是……越来越水灵了。”他常常假借查看药效的名义,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脖颈,留下令人作呕的触感。她每次都僵硬得像块石头,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在这里,师兄是除了师傅之外,最能决定她生死的人。
最可怕的那次,是师傅外出寻药。谢意愁终于觉得等到了机会,他把她堵在堆满药材的角落里,嘴里说着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手已经粗暴地撕开了她单薄的衣襟。
冰冷的空气和那双更加冰冷黏腻的手激得她浑身起了一层栗粒,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拼命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就在她几乎绝望,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之时——
“住手!”
一声冷喝如同炸雷般响起。是及时赶回的师傅。枯瘦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谢意愁的手腕。
“师傅!我……”谢意愁吓得脸色发白。
老怪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她是老夫最成功的药胚,修炼的是至阴至纯的‘**功’,元阴一失,药性尽毁!你这混账东西,是想毁了老夫毕生的心血吗?!”
原来救下她的,并非怜悯,而是她作为“药人”的价值。
但从那以后,谢意愁看她的眼神更加怨毒和贪婪,像是一条被夺走了嘴边肉的饿狼。而她也彻底明白,在这里,她连一件物品都不如,物品尚且需要爱护,而她,只是等待被榨取所有价值的容器。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然后,毁掉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积攒的恨意,让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如饥似渴地记忆师傅的药方、辨认那些剧毒的药材、观察每一次试药的反应……她学的比任何一个弟子都认真,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抓住机会,将几种无色无味、混合后能产生剧毒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投入了师傅每日必饮的参茶里。
她亲眼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老毒物在极度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中七窍流血,抽搐着断气。
然后,她拿出早已藏好的、药性最烈的毒药,冷静地投入水井,投入厨房……当夜,除了恰好外出的谢意愁,那座吞噬了无数孩童性命的魔窟,终于被它自己培育出的最成功的“作品”,彻底净化。
她逃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冲入茫茫雨夜,将那座人间地狱和所有的噩梦远远甩在身后。
……
冰冷的恨意与灼热的恐惧在她心中交织沸腾,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
白日里强行压下的惊惧,在夜深人静时变本加厉地反噬回来!
她不是那个能毒杀满门的“神医”,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阴暗角落里,衣襟被撕裂、浑身冰冷、绝望无助的小女孩。
“呃……”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好冷……
好可怕……
师兄找到她了……他要来抓她回去了……师傅死了,没人会再阻止他了……
巨大的恐慌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幼兽,本能地想要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她踉跄着从椅子上滑下来,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凭借着模糊的本能,蜷缩到了房间最角落、最靠近门边的阴影里。
仿佛那里能给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试图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小到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恰好照亮她微微颤抖的、单薄得可怜的身影。
花满楼听觉敏锐,他并未沉睡,依稀听到外间极细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那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他心中一紧,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
只见叶映微并未安睡在榻上,而是蜷缩在门边的角落里,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得很小一团。
听到开门声,她受惊般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恐慌,像一只被暴雨打湿无处可逃的幼鸟。那眼神空洞而迷茫,充满了孩童般的惊惧,再无平日半分清冷沉静。
当她看清来人是花满楼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才稍稍平息了一点点,但没有完全散去。此刻的她,无法理解复杂的关系,只模糊地记得这个人是温暖的、不会伤害她的。
在花满楼温和的、带着询问的“注视”下,她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捏住了花满楼的一片衣角,拽了拽,仿佛那是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平日清冷沉稳截然不符的依赖与稚气。她半蹲在地上,仰着头,用一种混合着残余恐惧和不谙世事般的天真语气,轻声吐出一个字:
“怕。”
这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花满楼心中荡开层层涟漪。它直接、脆弱,毫无掩饰,瞬间越过了所有社交距离和成年人的体面,直指她内心最深处的无助。
她似乎又退回到了某种受到巨大刺激后的心理状态,那个强大的、能“听心”的神医暂时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因为过往阴影而瑟瑟发抖的、需要庇护的灵魂。
这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花满楼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它直接、脆弱,毫无掩饰,瞬间越过了所有社交距离和成年人的体面,直指她内心最深处的无助。
她似乎又退回到了某种受到巨大刺激后的心理状态,那个强大的、能“听心”的神医暂时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因为过往阴影而瑟瑟发抖的、名为“小叶映微”的灵魂。
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里,她本能地抓住手边唯一能触碰到的实物——那片微凉的衣角。然而,就在指尖触及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意,却透过那层布料,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
这丝暖意,与她记忆中所有冰冷黏腻的触感都不同。它不灼人,只是温润地、持续地存在着。
混乱惊恐的心绪深处,一些破碎的、美好的“声音”仿佛被这点暖意唤醒,挣扎着浮出恐惧的泥沼:
……“主人很好呀……”
……“晒太阳……舒服……”
……“轻轻的呢!”
是那些环绕着他的花草们简单而纯粹的喜悦和信赖。它们在“说”,这个人是不同的,他是安全的,是温暖的。
尽管此刻的她无法清晰思考,但那种深植于她能力本源的、对“善意”和“温暖”灵魂的敏锐感知,如同最原始的本能,在这片冰冷的恐惧之海中,为她捕捉到了这唯一的方向。他的气息,干净得像雨后的草木,沉静得像午后的阳光,与她刚刚经历的那个充满污秽与恶意的噩梦截然相反。
是一种近乎趋光般的本能,让她拽住了这片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不肯松开。
花满楼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怜惜和温柔填满。他没有抽开衣角,也没有多问,只是缓缓地、也靠着门框坐了下来,就坐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地上,让她能继续抓着那片衣角。
他虽看不见她此刻惊惧脆弱的神情,但他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她急促而轻浅、带着颤音的呼吸,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战栗,她指尖透过衣料传来的冰冷温度,以及那几乎要溢散出来的、浓烈得令人心碎的恐惧。
这一切都像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他的心尖上。
“嗯,”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不用怕,我就在这里。”
他没有说“别怕”,而是说“不用怕”,承认并接纳了她的恐惧,然后给予了最沉静也最可靠的承诺。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蜷缩着依赖一片衣角,一个静坐着守护一份安心。这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月光清冷,将门边角落的两人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辉里。
花满楼靠着门框坐着,虽然目不能视,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侧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身影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攥着他衣角的指尖那细微却持续的颤抖。她没有再说话,但他能感觉到那道充满了惊惧与依赖的“目光”,仿佛他是惊涛骇浪中唯一可见的浮木。
静默在空气中流淌,却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有一种包容一切悲伤与恐惧的温柔。
片刻后,他感觉到身边的细微动静——她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他挪近。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试探和犹豫,仿佛一只受伤后试图重新靠近信任之人的小兽。花满楼心中怜惜更甚。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态,将周身的气息放得更加柔和,用无声的沉默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过来。
他的平静和接纳似乎给了她勇气。她终于一点点挪到了他身侧,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膝盖上。这是一个全然寻求庇护和安心的姿势。
花满楼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细微的战栗透过衣物传来。他依然没有动,只是呼吸放得更缓,仿佛生怕一点大的动静都会惊扰到她。
或许是这短暂的安宁和那持续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暖终于穿透了厚重的恐惧,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的重量微微倚靠过来,手臂也轻轻环住了他的腿,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牢牢抓住、不会消失的依靠。做完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后,她整个人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彻底不动了。
花满楼微微低下头,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能听到她呼吸的变化,能感觉到她散落的发丝偶尔拂过他的衣袂,能感知到她微微起伏的肩背逐渐变得平稳。
之前极度的惊恐和后续的情绪波动早已让她心神俱疲,此刻在认定的安全港湾旁,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身体也完全放松下来——她竟然就这样靠在他的膝上睡着了。
花满楼抬起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最终只是极轻地拂开一缕垂落在他手边的、带着药草清香的发丝。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任由她依靠,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一点点驱散她梦里的寒意。月光挪移,万籁俱寂,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和一种无声的、足以抚平所有创伤的守护。
其实他们俩算是治愈系恋人吧,女主喜欢光明温暖的灵魂,之前的善行不医还有等等的事情,都可以看得出来女主其实很喜欢花满楼,如果没有看出来,那就说明笔力不够,还没写出来,但她的这种喜欢就像是喜欢一个高贵灵魂,正因为她从小经历的是最深,最黑暗的魔窟,所以她对于最高贵,最纯洁,最温暖的灵魂是有着非常高的向往的。
也正是只有像花满楼这样子温暖的人才能够治愈女主心里的疾病
在我看来,人和人之间的恋爱一定是双向的,花满楼是眼盲心不盲。而女主是看似健全完美实则内心千疮百孔。所以他们绝对并非一对一的帮扶扶贫。而是灵魂的共鸣与心心相印。
我想写的,我想表达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话说我每次发作者有话说都发这么多,各位看到这里的宝宝,记得来聊聊天呀,不要让我一个人单机,我会死掉的。
这本我应该不会入v,但我想写完。
为了让你们不至于看到莫名其妙就断更了,我会一个篇章一个篇章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写。
也就是说,只有前面的那个世界写完了我才会发。
要不然的话,我也不喜欢给你们留下遗憾。
想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想写一些自己喜欢的女主,想让你们喜欢她[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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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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