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乌准备先去找无花要一些糯米团子，再回过头，从厨房带走一点红的晚餐。
等他走到负三的船舱底部时，正巧看到身穿月白僧袍的无花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往上走。
这里的通道并不宽，无花停下步子，温声笑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洛乌站在台阶的高处，低下头，就可以看到无花有着八个戒痕的白皙头顶，以及对方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梁，粉色的唇。
一个和尚怎么长的跟妖精一样。
“我来找你。”他敏锐的嗅到无花手里的东西，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像是花香。
但是这花香的味道和男朋友身上好闻的味道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何，洛乌心底生出一股子烦躁的情绪。
这种情绪特别新鲜。
洛乌微微侧着头，一时不知道是否该先寻觅烦躁情绪的来源，亦或者和无花先说自己找他的事。
无花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但他好像猜到了少年前来找他的意图，眼底的笑意不自觉扩大。
他屈尊做这一桌子素斋，正存着引诱少年的意思。
无花微笑着，他太擅长在别人心里留下自己的东西，不管是之前那些香客，又或者是与他相交的朋友。
扭曲这些人的观念和想法，对无花来说，信手拈来。
更何况，洛乌还是楚留香如今的情人。
无花的表情愈发温柔，他浑身本就透露着一种似水缠绵的味道，那笑吟吟的样子，怕是能让任何一个向佛之人心台失守。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找我，问关于糯米团子的事？”
在封闭的空间内，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好似佛音萦绕，又莫名令人感到缱绻。
洛乌的视线与他相触，思绪从烦躁抽离，变作另一种感官。
他没在除过男朋友之外的人身上感觉到这一种状态——
无花那双桃花眼，晦暗不明的凝视着他看，这种眼神不像黑珍珠、也不像一点红。
但也不完全和男朋友类似。
洛乌有些糊涂，有些不喜。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你做的糯米团子，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但是这个和尚，他不喜欢。
“我知道。”
无花说，他往上走了几步，缓缓的来到与洛乌同一层的台阶上。
他有些惊讶的发觉，少年的身量居然很高，虽说他的个头已不算低，但少年竟还要比他高出一些。
这种需要抬眼的感觉让无花不太愉悦，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又往上站了一层。
洛乌莫名其妙瞥他一眼，但想到食物，又耐着性子，期待的问：“所以，你还有多余做出来的吗？我想拿回去晚上吃。”
“你这么喜欢，我很高兴。”
“可惜船上的糯米和红豆不算多，我只做了晚上的那些。”
“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的话，不如之后随我回去，我单独做给你吃？”
无花对这个视觉高度很满意，他的手在僧袍下缓慢的摩挲着暴雨梨花针的匣子表面，那光滑的触感让他幻想着少年尸体的肌肤。
一身肌肤如玉如冰，死后一定也有这般质感。
他听说西域再往深处，有一个国度有保存人死后尸体万年不腐，栩栩如生的手艺。
将尸体制做成标本，放进极为珍贵的琉璃箱里，定非常......有趣。
“算了。”洛乌摇头，现在吃不到，以后吃到又有什么用。
他不喜欢延迟满足，和不喜欢男朋友对他的爱不够强烈，不够深入一样。
“就这么离不开楚兄吗？”无花轻笑一声，身子前倾，在快要吻到洛乌额头前停下。
他本还要说些什么。可面前的少年忽的朝后退了两步，那身形之快，令无花反应不及。
一瞬眼花之后，无花看到少年已站在舱底。
洛乌用十分冷淡的视线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直白道：“你身上味道很难闻。”
无花：......？
洛乌觉得有些郁闷，他心情低落极了，离开男人出来觅食，实在太失败了，既没有拿到糯米团子，还被那股怪里怪气的味道熏的难受。
见无花还站在原地，他不由出声催促，“你赶紧回去洗洗吧，这里不通风。”
无花差点真要以为自己身上除了他特制的檀香外，有什么味道了。
他将攥着暴雨梨花针的手微微松开，面上笑意不减。
“洛洛的轻功真是厉害，就算是在整个武林之中也难有敌手。有了楚香帅珠玉在前，想必洛洛很快就能闻名于天下了。”
这个距离，已无法试探。
无花迅速的调整了心态，微微一笑，“贫僧身上许是沾了些香料味，这味道闻起来不好闻，但若做成甜水或者糕点，却别有一番滋味。待我梳洗过后，明日一早，做给洛洛你尝尝。”
“保证比糯米团子不差。”
洛乌心情低落，不打算理会他，见无花半天不走，于是直接转过身，打算从这处船舱底部另找出路。
无花看他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头。
——也不知道船舱底部的那些棺材，会不会吓到他。
·
“一，二，三，四......”
洛乌在负三层转了一圈。
他看到了一些蔬菜、水果、肉类，还有用于储存这些东西的冰块，和一些行船用的杂物。
但再往后走，偌大的船舱底部，竟有一处空间，整齐划一的摆放着数口棺材。
洛乌在棺材边走了一圈，数了一遍。
六个？
他没有碰那些棺材，在发觉找不到其他出路之后，只好又绕了回去。
好在无花已经离开了。
洛乌回到房间里，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进门时，楚留香和一点红分开坐在不同的地方，没有交谈。
见他回来，楚留香主动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一点红保持沉默。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真的看着楚留香给他摆饭，主动走上前来。
楚留香将饭盒交给他，口吻意味深长，“红兄好好养病，后面的事，还需要你帮忙。”
洛乌从两人身上察觉到奇怪的氛围，不过他没有深究，而是专注的看向男朋友。
只要在男朋友在的场合里，他向来不在意外界。
楚留香说完后，就拉上洛乌离开。
两人一起回到隔壁的舱室，在入睡前，楚留香从洛乌口中得知了他前往厨房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知道了他碰见了无花的事情。
楚留香微微蹙眉，他再次将洛乌所说的细节之处过了一遍。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
但他对于无花亲近少年的行为感到不悦。
楚留香再次审视自己这一路走来，与无花的许多接触，那些疑点不是没有浮出过水面。只是，每每在见到那阳光下犹如白莲般的妙僧......
楚留香暗暗叹了口气，无花啊无花，希望妙僧之名言符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这一夜，香帅没能睡个好觉。
对于男朋友的睡眠质量，洛乌最有发言权。
他放空了数个小时，从一开始的数羊，到数男朋友的心跳声过五万多次后，洛乌忍不住的靠近过去。
仔细的听着。
楚留香的心跳声在即将天亮时跳的非常快，那频率比较以往有数倍的增长。
也许没人知道，就算是闻名天下、无所不能的盗帅，也会有在梦中情绪剧烈，甚至影响到睡眠的时候。
不知过去了多久。
楚留香蓦地睁开眼。
他深吸了口气，“早安。”
“早。”
洛乌也睁着眼，望着他看，没有告诉他自己就这么盯了对方一个晚上。
阳光透过船舱一面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从他们二人的头顶上方穿过，形成美丽虚幻的丁达尔效应。
楚留香翻身坐起，看向海面上的太阳，初生的太阳非常的温暖，令人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但他还是低下头，笑了一下，“我看我今日是得喝些酒了。”
两个人开始起床洗漱，出门后，一边叫上黑珍珠，一边叫上张三。
四个人围坐在船舱的船头，他们还请船上的仆从们拿了几坛子好酒过来。
张三也没睡好，他撑着胀痛的脑袋，又无奈又烦躁，“你们看起来也没有睡好，是不是跟我一样，被那两人的动静吵的。”
黑珍珠道：“她中了毒。”
楚留香也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她中的毒可真是可怕，我从未听过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
洛乌听他这么说，于是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下昨日听到的声音，除了男朋友的心跳声，他还听到了什么。
好像那只鸟在求别人杀了她？
她不想再那么痛苦了什么的？
“也许她中的毒没有那么严重，我后来还听到李少庄主出门给她拿夜宵。”黑珍珠努力为柳无眉描绘希望，毕竟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能有力气吃东西，就有力气活下去。”楚留香说。
他将酒坛子抱在怀里，正打算扬起来喝上一口。
船舱内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许多人跑动起来，有人试图大声喊叫，但这些动静，都在瞬息间——戛然而止！
“啊——！”
仿佛正在吼叫的人被割了脖颈一样的诡异静止！
张三和黑珍珠还没反应过来。
坐在他们对面的楚留香脸色一变，丢下酒坛子就飞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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