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可以让我重新来选择的话，我会先吃片晕车药的，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直到我走进这个陷阱，才醒悟自己曾经的过错。”
“可是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悔改，梅德。至少你已经明辨是非了。也许你只是在前面走了一些弯路。”
迪尔梅德此前一直生活在无可避免的沮丧和惊慌中，越陷越深。但当他面向阿尔赫娜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她脸上的笑。
她说：“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和人类组成队伍。”
迪尔梅德先前有坐过极速战机的经验，状态虽然要比想象中的好些，但没好到哪里去。在他捂着肚子把昨晚的饭都吐上来的时候，他在阿尔赫娜面前就没多少形象可言了。
“那太酷了，阿尔。真的非常非常酷！”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阿尔赫娜向着旁边挪了几步。
但很快，迪尔梅德看见全新未知的星球已经进入他们的视野，他知道自己也笑了。
他们打开机舱门时，一片厚厚的发出难闻气味的烟雾云迎面扑来。这个星球难怪成为废弃行星，否则这个星球的居民必定有出色的肺，因为看样子没人能在这种空气里感觉相当不错。
呕吐一番后的迪尔梅德抬头对着阿尔赫娜叫喊，好在这种普遍的稀薄氧气中使别人明白自己的话。
阿尔赫娜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使她的眼睛习惯烟雾，能辨认出人和物体。
她只迅速而欲言又止地向迪尔梅德扫了一眼，她觉得她很难在这样的状态下不关注着这个人类的身体状况。
至少迪尔梅德不自在的说话方式让人这样猜测。
他是个气质不同的人类，他清晰的线条，沉重的拳头，高大强壮的身体，都是勤劳和辛苦的劳动的见证。
他的脸给人沉稳镇定的印象，现在却因她的一句“伙计，我们的作战服有传声装置”而激动地变红了，就像人们热烈地谈论过一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他们下了飞船后，两人靠拢到了一块儿，在他们和这个星球的生物之间出现了一片空的地方，这是一点暗示，他们不想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尽管前进吧，年轻人！”阿尔赫娜嫌弃地推开他说，“这里对你不会有危险的，哪怕是第一次来到外星球。也许你能告诉我在这里是不是能发挥一点你的用处？”
阿尔赫娜认为他很像很多年前遇见过的一个人类士兵，扯着嘴巴笑了。
“尊贵的女士，我也需要稍稍反对一下了。这里实在不适合人类生存，我相信在您身边我会更加安心。”
迪尔梅德如今二十出头，有一张长年累月不出门而从小麦色变为白皙的脸，但他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似乎和阿尔赫娜刚来地球遇上的那名叫哈兰-克莱顿的年轻人有种说不上的相似。实际上，皮特罗、旺达他们身上都有克莱顿的身影——他们都是为了正义甘愿付出的那类人。
阿尔赫娜从侧面打量着他。
她决定让迪尔梅德加入还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即使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牵扯一些无辜者进来确实不妥，她不肯相信，想结束苦难的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的。
这里总归不会出现她无法解决的危险，让迪尔梅德加入也无妨，她的本意也并非真的夺取宝石，只是正好借此机会让梅德学习一些东西。
但她真正的目的，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这里是莫拉格星球，一个废弃行星。”
迪尔梅德放下测量仪器，便盯着挂在枯枝上的生物。阿尔赫娜开始往前走，这里又恢复了宁静。他看着挂表秒针不停地跳动，等待着分钟的滴答声。
就像在等待着第一声枪响。
阿尔赫娜不去理会其他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对的。但在过去的几年以及现在，她对这些弱小的人类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因为他们的勇气，因为他们的率性，他们怎样倒下又怎样把自己拉了起来。
是的，她也的确被人类不屈不挠的性格吸引。
阿尔赫娜原先不承认自己的变化，这让她感觉难为情，或许她真的有所改变，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或许这就是人类的魅力。或许它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而当你觉察时已经挥之不去。
她扯断挡路的枝条，竟然对自己过去的逃避感到厌恶。
“我们要去哪儿？”
迪尔梅德用掩饰得很好的自然态度问。
“圣殿。这座星球因为生态破坏被淹没在水中，每隔三百年，海洋就会下沉，使得圣殿可以进入。”
“哦？可以问问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呢？我以为这种圣殿中总有一个或多个值得让人趋之若鹜的瑰宝，因为我感受到有几股气息正在靠近。”
“别担心，梅德！我们当然只是其中一个阵营，但您别搞错了。容貌是一种带有欺骗性的相识标志。然而在另一个阵营里也有一些人，他们能够用你们的母语凑活着交往，并利用这点骗取你们的信任，这我见得多了。”
阿尔赫娜减缓行走的频率，直到他们走到她的前头，然后才沿着陡崖向东，朝着预计的方位走去。
迪尔梅德没有转身，但过了一会他又走到她身边。他们在无语中前进，都穿着斯塔克出品的作训服，一部分为了保暖，还有一部分是防御和攻击。
树枝正好伸长到腐蚀的悬崖上，下层灌木很浓密，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很不好受。
风暴眼上的风很平静，空气则是凝滞的。她能听到鸟儿的碉瞅。这儿的气压极低，尽管穿了作训服的他们对气压并不敏感，但有人感觉有些急躁，也许是有点胡思乱想。
迪尔梅德压低声调有点隐秘地问她：“你有计划吗？”
“当然。”
“阿尔赫娜女士，是什么？”
“听从指挥。”
“伟大的计划。”
“那好。”
光芒从烟状乌云中透射下来，他们能看到前方十英尺远。尽管如此，由于岩石的风化腐蚀，沿着陡崖行走有点危险难测。所以他们往里，找到一条砾石路。这条窄路塞满了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掉下来的树枝，他们也就不必担心其他阵营的人会来惊动他们。
迪尔梅德在一个倒下来地树干上歇息下来，他能看到自己呼到潮湿空气中的白雾。
即便阿尔赫娜竭力阻止迪尔梅德发现真相，然而也无济于事。
迪尔梅德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人影上，很显然是认出了其中一个背影：“罗德上校？”
“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不要偷窥。”
“我不偷看，凝视他不介意吧？”
阿尔赫娜扫了他一眼，不接受这种玩笑。
迪尔梅德说：“真是没想到罗德上校看着这么可靠，私底下竟然如此有趣，以往每每看到他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他拿美国政府那套来对付我……另外一提，那个晕倒的家伙可真倒霉。”
他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情绪幽默，阿尔赫娜猜是首次穿越星球之后引发的异常兴奋症。
迪尔梅德又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吗？这是你和斯塔克说好的？如果不是，我愿意和罗德上校打一架，他的装备太酷了。我回去之后也要让斯塔克先生给我升级。另外，你需要我给你打辅助吗？”
“不要，谢谢。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继续沿着泥路向前走，天空又暗了下来。他们知道风眼正在北移，很快他们就处在风暴南部边缘，强度将和前锋一样猛烈。
阿尔赫娜对迪尔梅德低语道，“那些人的飞船大概就在附近停靠，从此刻开始得小心保持安静。”
他们离开砾石道，穿过灌木向陡崖边缘往另一边走。果然不错，离他们五十码处停着一艘飞船。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一个人影，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人类。
事实上，还有一个影子一直靠近，就在他对面的地方蹲伏。
他们呆在那里没有动，仔细监听和凝视着黑暗中的动静。迪尔梅德确信来者不怀好意，便对传声装置低声道：“阿尔，我看到有人靠近，和刚才罗德上校身边的人长得……”
阿尔赫娜双眉紧皱，说：“不要多管闲事。”她又说，“那不是我们要去知道的。”
闻言的迪尔梅德不再窥视，转而注意着罗德他们的动态。他对阿尔赫娜说：“我怎么没见过这套盔甲？斯塔克新品？看起来可真未来科技，像是……”
“别管这些了，梅德。”阿尔赫娜回头看了眼罗德，“这些你是不会得到答案的，暂时性的。”
迪尔梅德的追问让阿尔赫娜陷入了不小的为难之中，这一切都想磨坊的水轮在她脑袋里打转。
她的面前仿佛出现了雨天，雾，永恒，血管里的血。一个号叫着要求拯救的灵魂，一个头脑中的魔鬼和灵魂中的蛇，总之都是乱糟糟的东西，根本就挨不到一块儿。
阿尔赫娜真的不知道，她是该笑还是该感到恐惧。
毫无疑问，她并不想和萨诺斯有所牵扯。也许是命中注定，她总是逃不开他。
皮特罗是一个冒险家，一个猎人。要是他出生在三百年前，准是个海盗。
迪尔梅德与他不同，他脑子冷静，手腕灵巧，每当他把每一件应该做的事都做了，往往又能不遭报复。
他的观察力特强，皮特罗他们有许多事都靠他的先见之明而减少许多麻烦。
阿尔赫娜向他解释：“我们得赶在这家伙清醒前拿到宝石。”但她刻意没有提起刚才的罗德和星云。
“明白。”迪尔梅德说。在任何行动的关键时刻，他一向镇定自若，而对任何人命关天的事，任何铤而走险的事，任何需要紧急行动和做出快速决策的事，他总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能平衡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泰然处之，唯一不在预料之中的仅仅是未知。
就说现在，阿尔赫娜让他抓紧时间，因为，他们得赶在那大块头醒来之前拿到阿尔赫娜想要的东西。
迪尔梅德一点也不紧张，仍然安之若素地给了地上的人一脚，确保他昏睡得更加完美。
他确保罗德二人已经进入圣殿，便对阿尔赫娜低声道：“他们去拿宝石了。”
阿尔赫娜点点头，说：“我们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所以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见他盯着前面，她又说，“你看出什么来？”
“奇怪的罗德和外星人。”
“什么意思？”
“阿尔，我是说，我不会只是听从你的命令，我有自己的思考。”
“不赖嘛。”
“阿尔，我冒着生命危险跟着你，现在你可以信任我。”他补充道：“我不想跟在你屁股后头不明所以地结束一切任务。”
虽然他已经打定的主意，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还去争论。
“当然，先生，我愿意相信你并开诚布公地对你说。其实我们必须很小心，这件事是绝对不可以外传的。尤其是当好几条时间线在同一空间出现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分外小心。”
阿尔赫娜微笑，“不过因为你是迪尔梅德，对我来说就不存在有所保留的理由，我就可以向你承认。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应该知道扰乱时间线的后果。”
她其实没说太多，迪尔梅德自己想得天花乱坠，他感到血涌上了脸颊，可是阿尔赫娜把他的脸红当成了紧张，因为他向她伸出手并磕巴地说道：
“我不会让你感到为难，阿尔。我当然对此有所了解，我很高兴你愿意信任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他对眼前这个进入圣殿的“罗德”暂时还没有想法，因为对方显然来自于某种“未来”，他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他有耐心，并且他服从安排。
阿尔赫娜看出迪尔梅德对自己的猜测感到相当满意，但她远不像他那样满意，因为她所关注的那些问题还根本没有被发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我的计划失败了，也或许只是另一件事需要用到宝石。”
阿尔赫娜停顿了一下，迪尔梅德知道她正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她说：“随便什么吧。我还是得按照我的计划来。我不能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没尝试就放弃。”
迪尔梅德再次感觉到了血液沸腾。
“疯狂恰恰就在于去做一个理智的人不会想到的事。如你所见，这是罗德他们将要经历的未来。而我们，是在创造我们的未来。”
“这确实是真正的疯狂！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我会痛斥对方是个疯子。但如果是你，我会尽我所能。”
目前正文全部存稿，正在写番外，会根据番外往前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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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Ch.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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