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带来的侵蚀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渗透着蝙蝠洞。主屏幕上的乱码不再是简单的符号错乱，开始扭曲成难以名状的几何图形，仿佛某种非欧几里得空间的投影。
灯光明灭的节奏变得诡异，阴影在墙壁上蠕动，时而拉长成细瘦扭曲的手臂，时而坍缩成旋转的漩涡。
空气中那股铁锈与旧纸页的冰冷气味愈发浓重，甚至隐约能听到来自极遥远之处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用不同的语言念诵着不可理解的文本。
布鲁斯启动了所有备用的净化与屏蔽系统，强电磁场与声波干扰在洞内震荡，但对这维度层面的侵蚀收效甚微。系统日志里开始出现矛盾的记录，一段显示蝙蝠车正在维护，另一段却显示它刚刚被派出；监控画面偶尔会闪过几帧根本不存在的、布满眼睛的肉色墙壁。
瑞奥站了起来，他不再看书，绿色眼眸中的银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如同沸腾的星河。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在仔细“聆听”和“解析”着这片混乱。
“它们在‘品尝’……”瑞奥轻声说，他的声音在扭曲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失真，“品尝这里的‘规则’……和我的‘痕迹’。”
“如何阻止？”布鲁斯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压过了那些诡异的低语。
“它们没有恶意……只是饥饿。”瑞奥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微弱的、银色的轨迹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被周围扭曲的阴影吞噬。“赶不走……只能让这里……变得‘不好吃’。”
“怎么做？”
“需要……一个更大的‘锚’。”瑞奥看向布鲁斯，眼神专注，“一个足够坚固、足够‘真实’的‘定义’，覆盖掉这里的混乱。像……像在吵闹的房间里，点燃一支气味强烈的香。”
更大的锚？布鲁斯瞬间想到了那份监护人文件，那是瑞奥最初、也是最成功的“定义”之一。但显然，面对维度侵蚀，那还不够。
“定义什么？”
瑞奥的视线扫过整个蝙蝠洞，掠过那些挣扎在崩溃边缘的系统，最终定格在布鲁斯身上，定格在他那身漆黑的、代表着哥谭黑夜秩序的装甲上。
“定义……此地为蝙蝠洞。”瑞奥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带着少年的清亮，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宣读一条宇宙法则。“定义……此处的规则，由蝙蝠侠制定！”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爆发。但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洞内那些扭曲的阴影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过，猛地一滞，随即开始剧烈地波动、淡化！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乱码和诡异图形像是遇到了无法解析的防火墙，成片地崩溃、消失，还原成原本的数据界面！空气中冰冷的异样气息和遥远的低语如同被掐断了信号，迅速衰减、归于寂静！
明灭不定的灯光稳定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照明。
一切发生的极快，几乎在呼吸之间，蝙蝠洞恢复了“正常”。只剩下设备运行的稳定嗡鸣，以及角落里滴水兽滴答的水声。
瑞奥在说完那句话后，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稳住身体，显然，这次“定义”的消耗远超之前那些小打小闹。
布鲁斯立刻上前扶住他，触手之处一片冰凉。“瑞奥？”
“……它们走了。”瑞奥喘着气，声音虚弱，但绿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像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实验，“暂时……‘蝙蝠洞’这个概念……太硬了……它们啃不动。”
布鲁斯看着他，心中巨震。这一次，他亲眼目睹，亲身体验了瑞奥如何用一句话，击退了来自维度之外的侵蚀。不是对抗，不是驱逐，而是用一個更强大、更不容置疑的“现实定义”，覆盖了混乱。
“此地为蝙蝠洞。此处的规则，由蝙蝠侠制定。”
这句话，不仅仅是在对“听众”宣告，更像是在对现实本身进行加固。布鲁斯能感觉到，就在那一刻，蝙蝠洞这片空间，的的确确变得更加“坚固”，更加“真实”，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形而上的“权柄”。
他将瑞奥扶到医疗床上，阿尔弗雷德早已准备好营养剂和监测设备。
“你做的很好。”布鲁斯看着瑞奥，沉声说道。这不是安慰，是陈述事实。
瑞奥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布鲁斯回到主控台，系统正在自我修复和记录异常。他看着恢复正常的屏幕，脑海中回荡着瑞奥的那句话。
“此处的规则，由蝙蝠侠制定。”
这句话的力量，不仅仅来自于瑞奥的言灵，更深层的，或许源于布鲁斯·韦恩数十年如一日，用鲜血、汗水和恐惧为哥谭黑夜所立下的、刻入这座城市灵魂的“规则”。瑞奥的言灵，像是点燃了早已存在的火药桶。
敌人不再只是追求“终极”的科学狂人组织，还有因瑞奥能力波动而被吸引的、不可名状的维度存在。而他们唯一的屏障，竟然是这个身份成谜、力量恐怖的少年，以及他所“定义”的……蝙蝠侠的规则。
布鲁斯握紧了拳头。局势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危险，但他也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径——不是控制或封印瑞奥，而是引导他，与他共同建立起更坚固的“现实防线”。
他看向医疗床上疲惫睡去的瑞奥。银色的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就是这个脆弱的身躯里，蕴含着定义现实的力量。
黑暗骑士与言灵之子。他们必须找到共存的方式，不仅仅为了哥谭，或许，也是为了这个宇宙的“真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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