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楼梯间仿佛没有尽头。我像一根飘摇的树枝被架在巴恩斯的肩膀上。帆布包里面塞着文件夹、电脑,还有那根随着跑动一颤一颤的替换刷,硌得我生疼。再不放我下来我真的要吐他身上了。
巴恩斯跑得很快,沉默但高效。他的步伐稳定迅捷,呼吸平稳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国会山风暴并徒手放倒了一个CIA小头目。扛着我冲下最后一段楼梯,厚重的防火门被他用振金手臂轻松推开,刺眼的午后阳光和城市喧嚣瞬间涌了进来。
没有停留。他迅速穿过一条后巷。几秒钟后,一辆其貌不扬、甚至有点灰扑扑的深灰色雪佛兰轿车出现在我们面前。
“上车。”他话语简短,随即把我塞进了后座。
我现在活像是被绑架了。皮革座椅冰凉。车子立刻平稳而迅速地汇入了车流。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带来的灼热感褪去后,是冰冷的后怕和虚脱。我缩在角落,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小一点,再小一点。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国会山的白色穹顶早已消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后。但我知道,追捕才刚刚开始。瓦伦蒂娜不会放过我。
车子没有开向任何想象中的安全屋或秘密基地,而是驶入了一个环境相当不错的社区。
绿树成荫,整洁的街道两旁排列着设计现代、安保看起来相当严密的公寓楼。最终,车子滑入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有保安亭,需要刷卡和面部识别。
巴恩斯降下车窗,对着扫描仪露了一下脸。绿灯亮起,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车子驶入光线充足、停满各式车辆的停车场。
“跟我来。”他推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跟在他身后。电梯需要他的指纹和另一道密码。电梯平稳上升,数字跳动。我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电梯门无声滑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地毯、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走廊。只有两扇厚重的防盗门。
巴恩斯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再次验证了指纹和虹膜。
解锁,他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极其克制的精英气息。宽敞,明亮,视野极佳的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装修是简约的现代风格,线条利落,色调干净。
一切都井井有条,缺乏真正的生活气息——没有随意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没有堆在茶几上的杂志,没有冰箱贴,没有绿植。像一套精心布置的样板间,或者一个长期租住的高级酒店套房。
唯一的个人痕迹,或许就是靠墙一个巨大嵌入式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厚重的精装书,政治、历史、法律、工程学……甚至有几本关于神经科学和机械工程的专业著作。
“暂时安全。”他关上门,厚重的门锁自动落下多重保险栓的声响令人安心了一瞬。
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熨帖的衬衫。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瓦伦蒂娜的手再长,也不敢在一位现任众议员的私人住所里,明目张胆地动武…至少现在不敢。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迟到的恐惧。
腿一软,我抱着包,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光着的脚丫上沾满灰尘和细微的伤口。
巴恩斯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我狼狈的样子:丢了一只鞋的脚,沾满污渍的职业装,散乱的头发...最后落在我紧紧抱在胸前的帆布包里——那个冒出头的蓝色替换刷,像个不合时宜的幽默注脚。
他沉默地走到开放式厨房区域,倒了一杯水,走过来,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地毯上。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听起来不是命令。
我颤抖着手拿起水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
我把帆布包小心地放在身边。
“谢谢……议员先生。”
“巴基。”他纠正道。
“…伊莎贝尔·罗斯。”
走到窗边,巴基拿起一个看起来极其专业的望远镜,快速而仔细地扫视着楼下街道的各个角落、对面建筑的窗户,以及远处可能的狙击点。
“你的纪念品,”他放下望远镜,目光再次落回我脚边的帆布包。
“可以扔了。它除了暴露你来自哪里,以及让追兵觉得你精神不太稳定之外,没有任何战术价值。”
……
这玩意儿确实蠢透了。在生死关头,我居然下意识抓了它。
我咋吧咋吧嘴,试图辩解,却发现任何理由都很苍白。
“本能反应。理解。”他打断我,拿起我的帆布包。
“你似乎有证据,我能看看吗?”
点头。他现在是我唯一的盟友。
看过了那些数据,他走到书柜旁打开一个隐藏式面板,里面是一个嵌入墙体的保险柜。他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快速操作着。
关上保险柜门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银色急救箱。
走过来,蹲下身,打开急救箱。里面东西十分齐全,远超普通家用级别。
“脚。”他言简意赅,拿出一瓶消毒喷雾和几片无菌敷料。
我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我……我自己来就行……”
“效率点。我们时间不多。”
他随即不由分说地伸手抓住我的脚踝,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我脚底板的灰尘和小伤口。冰凉的消毒喷雾刺激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处理伤口的方法专业且高效,这不是第一次帮人处理伤口,更可能是无数次处理自己伤口的经验。
“瓦伦蒂娜不敢明着来,”他一边处理,一边平静地陈述,“但不代表她没办法。议员的身份是保护伞,也是靶子。”
他用剪刀剪断胶布,固定好最后一块敷料。“好了。”他松开我的脚踝,站起身,把用过的垃圾丢进垃圾桶。
“她会怎么做?”我忍不住问,声音有点抖。
巴基走到窗边,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窗外城市的喧嚣依然构成一种压迫的背景音。
“监听。无处不在。”他指了指天花板、墙壁、甚至我放在地上的帆布包。“这间公寓有最好的反监听设备,但不可能万无一失。她会尝试物理入侵,用最合法的方式——国税局查税?FBI以保护议员安全为由强行入驻?或者找个由头让你以危害国家安全嫌疑人的身份被传唤,一旦你离开这扇门……”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还有那些污点证人,”他转过身,“叶莲娜、艾娃、沃克、安东尼娅……瓦伦蒂娜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他们,你的物证还不够,我还需要人证。”走到书柜前。
一本厚重的法典被抽出,打开,里面竟然挖空了,嵌着一把乌黑锃亮、造型流畅的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夹。他检查了一下枪械状态,动作行云流水。
“休息。”他指了指客厅里那张看起来价值不菲但坐上去可能并不舒服的沙发,“保存体力,浴室在那边,有一次性用品。冰箱里有食物和水,自己拿。”他的语气像是在发布指令。“暂时,这里是安全的。但记住,”再次看向窗外。“它们在等。”
他不再说话,重新拿起那个望远镜,融入了窗外城市的光影里。房间里只剩下我未平的呼吸,和他凝望窗外时那无声却无比沉重的压迫感。
安全?是的,暂时。
但这座由议员身份构筑的玻璃堡垒,正被无数双来自阴影的眼睛紧紧盯着,随时可能碎裂。我蜷缩在沙发上,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真正的逃亡和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那个扫地机器人配件,仍然顽固地从包里探出头,像个荒诞又刺眼的句号,钉死在那段作为“人形Roomba”的、已经彻底终结的过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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