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
卢瑟不会对人类做什么，那是蝙蝠侠的判断——冷静、理性、逻辑严密。
也是卢瑟自己一贯维持的底线：他要当救世主，不是屠夫。
但他也太清楚了，有些人是不需要对他人动手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可能的牺牲”，他们就会自己扑上来。
超人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这次，他甚至不需要把攻击对准人群——他只需要制造一个局面，一个看上去“必须有人去挡”的局面，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当武器核心完成充能、氪石粒子射线锁定目标的那一刻，那道红色身影就如他所料般冲上了前线。
康纳几乎能听见那一瞬间的风声，高空中，那道披着红披风的身影穿透云层，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暴露在武器的正面轨道，一堵用血肉之躯构成的城墙。
武器释放了，那束由氪石能量组成的光柱贯穿了整个天穹，闪电一样撕裂天空，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目的残影。
星星点点的闪光在康纳的眼眶里打转，他拼命敲打着终端控制系统，大喊着：“停下，终止程序！我是康纳！我是——”。
可即使他一拳将屏幕贯穿，系统也只是留下冷冰冰一行字：【权限已锁定，不可撤销】。
康纳腾空而起，狂风从他身侧卷过，他的耳膜被光波刺痛，声音失去了意义，他的视线，紧紧锁着那一道红披风，在半空中撞上那道绿色的致命光柱——他晚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道他被期盼成为的、却从未追上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失去平衡，急速下坠。
红披风在空中翻卷成一团残破的火焰，像是某种天体坠落，缓缓拖着一道灼烧大气的痕迹，从天空狠狠地坠入尘土。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点红色，在灰暗的大气中划出一道直线，狠狠地落进他胸腔的空白里。
康纳睁大眼睛，心跳像是骤然被掐断。他飞了出去，全力冲向那个下坠的方向，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要——！！！”
他什么都来不及阻止，他只能飞过去，只能接住那道身影，就像一个孩子，试图用双手托起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427.
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设备运作的滴滴声在空气中滴落，像一条细细的时间线，在这一刻缓缓延伸，超人躺在修复舱中，胸前的制服烧焦破裂，氪石灼伤在他皮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但他依旧稳稳地呼吸着，像是连昏迷时都在用意志守护世界。
康纳就站在旁边，双手捏紧，指节泛白，像个做错事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的孩子。
当超人缓缓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冲上前去的。
“是我——”康纳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是我开的那玩意儿，是我启动了它……我没想……我……”
他的话卡住了，像是再多的语言都无法解释这一切。
超人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点责怪，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温柔与理解。
“我知道。”他说，声音依旧温和，像风吹过树梢，“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只是想帮忙。”
他说得那么平静，像是在原谅一个不小心摔坏花瓶的孩子。
康纳却猛地垂下头，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你别这样说……你……你不该这样说的。”他的声音发颤，像在努力压住什么情绪，“你还不如骂我一顿……！你应该生气的，应该说‘你让我失望了’，你不该——不该还对我这么好。”
超人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抬起手，按住了康纳的手背。
“康纳，”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孩子。”
428.
可越是这样，康纳就越难过，他坐在医疗舱外的长椅上，指节紧扣，眼眶干涩，却没有眼泪能流下来。
别人都在骂卢瑟，提姆咬牙切齿地说那人疯了，脉冲气鼓鼓地把面包当成卢瑟咬，神奇女孩一路都在骂。
而他……康纳，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替超人骂卢瑟是个混蛋，他想过，但一张嘴，话就卡在喉咙里——毕竟，他的命，是那个人给的。
那个人用一半超人的基因、一半自己的野心，把他拼凑出来，像在制造一件实验品，也像在雕塑一尊完美的人形神祇。
他不是完全的卢瑟，也不是完整的克拉克，他是“夹在他们中间的空白”。
而现在，这个空白被用来触发了武器，他没有帮上忙，没能挡下攻击，甚至亲手按下了按钮。
卢瑟的计划里，或许他确实失败了：他没有代替超人，没成为那个能站在光中的新神。
但康纳的心里却更像是双重失败，他既没有满足卢瑟的期望，也帮不上超人的忙，他一无是处地站在两人之间，连愤怒都不属于自己，只剩下一肚子的委屈和愧疚。
——他恨不了卢瑟。
——他也恨不了自己。
于是他只能低头，把脸埋进掌心，肩膀一动不动，像是世界上最害怕出声的人，他连“或许，我不该存在”都不敢说出来，因为那样，会让听见的人更痛苦。
429.
康纳坐在那里，肩膀僵硬得像被钉住了，他的小伙伴们都在安慰他，他的手里被塞满了零食和试探让他开心起来的小物件。
“这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可能知道卢瑟把你算计进去了呢？”
“卢瑟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你只是想帮忙，康纳，我们知道的，别难过了。”
他们围着他说话，嗓音一声比一声温柔，像在试图用手遮住他身上的所有伤口，提姆甚至拉了拉他的袖子，试图让他看自己一眼。
但康纳却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那一刻，他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丝感激，只有窒息。
大家都这么努力地理解他、原谅他、替他说话，可他心里只有一句话：“你们搞错了。”
你们以为我是被利用的孩子，是那个无辜的被操控者，是差点犯错但最终没有做错的人。
可我不是，是我按下了按钮，是我被系统认成了卢瑟，是我亲手触发了那道光，你们想让我相信我没有错，可我明明看着他从天上掉下来，是我造成的，你们把我当作受害者，可我自己知道，我更像是刽子手。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轻得像生怕惊扰了谁的梦，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没看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出去散散心。”
说完，他便飞了出去，动作干脆、方向随意，没有目的地，就像什么都不想再留下，风灌进屋子，把谁都还没说完的话吹散了。
430.
氪星人就这点好，可以飞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待着，不用解释，不用回应，不用被任何人拉住——只要往天上飞，飞到足够高，就没有人类的通讯设备能追踪你，也没有朋友的目光能穿透大气层。
康纳就这么一直飞，穿越稀薄的空气，穿过高空的气流，直到身边只剩下白得过分的云和无声的蓝。
他停下时，正悬在一大片积雨云上方，阳光从背后照来，把他半边影子拉得很长，脚下的云像棉絮一样翻滚，他一屁股坐下去，云层微微凹陷，竟真像个有形的软垫子。
他低头，看着那些云朵，伸出一根手指，有气无力地在上面画圈圈，一个人坐在天上，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毛，闷闷不乐地自己和自己较劲。
“唉——”康纳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不是不清楚大家对他的好，也不是不懂大家是在关心他，但就是很郁闷。
“还是别回去了。”他闷声嘟囔了一句，“他们都太好，我都快看不起我自己了。”
风吹过康纳因为焦急而来不及打理的短发，天色蓝得过分，像是故意对他显摆似的，他仰面躺倒在云层上，盯着高空之上的太阳，那双清澈如镜面般的眸子染上了深邃的蓝，他任由高空的静谧将自己一点点吞没。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能找到他，同为氪星人的超人，超级女孩，甚至……小乔纳森·肯特，再长大一点的话，说不定也会学会找到“藏在天上的哥哥”。
但现在还没有，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安静、这透明的云层、这被世界遗忘的一角，暂时只属于他。
431.
就在康纳快要窝在云朵上睡过去的那一刻，耳边突然炸起一个女声，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膜上喊的，完全没有高空传音的距离衰减，仿佛那人就在他肩膀上装了个扩音器一样。
康纳吓得整个人一个激灵，猛地从云层上跳了起来，动作快得连云都散了一大片，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
“——谁？！”他整个人都懵了，惊魂未定地四顾，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他可是氪星人，听觉范围能覆盖好几个城区，这种“耳语贴脸”的程度真是要氪星人命了。
他的目光在云缝间来回一扫，然后——停住了，在云层下方不远处，莱克斯集团大楼的最顶上，那根笔直指天的尖塔天线本应光滑狭窄、连鸟都懒得落的地方，一个少女，正稳稳地站在那根金属尖端上，如同立在枪尖之上般危险，却又像在散步一般轻松。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绕过那么多监控、避开所有传感器，最后精准无声地踩在了卢瑟宣誓主权一般的“骄傲”上的。
“喂——你为什么要躺在那儿啊！”那个声音再度炸响，比刚才还要冲，直穿云层，震得康纳耳膜一阵发麻，他下意识地又往上飞了飞。
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站在百米高空的少女，她有一头漂亮得过分的铂金色长发，被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毛躁地炸开在脑后，仿佛随时能炸出闪电，红色的皮衣外套随着高空风猎猎作响，整个人就像一面插在天线上的旗帜，迎风而立，耀眼得有些过头。
她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着云上的康纳，眉毛扬得老高，嗓门压根就不打算收：“你是在等哪颗星星撞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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