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康纳不觉得这个陌生的少女是在对他说话，毕竟，他现在正躺在几千米的云层之上，随便一阵乱流就能把一架客机掀翻的位置，正常连机器都飞不上来，更别说能看清藏在云里的他了。
他皱了皱眉，四下张望，试图确认这声音到底是对着哪个方向在发疯。
“别东张西望了你！”那个女声再度炸响，震得康纳耳膜一颤。“还看！说的就是你——那个趴着画圈圈、脸上写满‘我超可怜’的家伙！”
康纳眨巴眨巴眼睛，慢悠悠地把手指指向自己，脸上露出一个“真的假的……你是在说我？”的呆滞表情，那双霜蓝色的眼睛写满了茫然，像极了正常打瞌睡却突然被老师点名上台写题的学生。
“没错，就是，你——”少女隔空用手指点了点康纳，动作潇洒得像是在点将，“你是谁，为什么要坐在云里？”
康纳沉默了，这回他总算确定了，她真的是在跟他说话，他缓缓坐直身体，表情像个刚从死机状态恢复的机器人，动作十分僵硬僵硬，他伸手把被风吹乱的发梢往后捋了捋，手法非常……迟缓。
他低头想了好几秒，好像要从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捞出一句合适的回应。
“嗯……”康纳抬起头，有点迟疑地问，“你知道超人吗？”
433.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歪了歪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不认识。”
康纳眨巴了两下眼睛。
“那是谁，很出名吗？”她继续说道，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超级的男人？听起来像是什么广告宣传词，‘一飞冲天，超级男人，给你超凡体验’，那种？”
“你是在开黄腔吗？”康纳皱着眉，疑惑地盯着她，神情里没有羞涩，只有真诚的不确定。
他本质上还是个不大的宝宝，虽然看上去已经成年了，但他的成长是催熟的，知识是直接灌进脑子里的，所以——他知道“开黄腔”这个概念，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就像他知道肾上腺素会引发战斗反应一样，只是生理层面的理解。
“不过不是的。”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像被误会了的小狗，眼神都失去了光，语气已经从原本的低落变成了彻底的无力，“他是……一个超级英雄。”
“嘛，我倒是没什么事，听你发发牢骚也没什么，不过……”少女边说边抬手随意抓了抓后脑的马尾，动作带着点烦躁，她扫了一眼四周，又抬头看了看，撇了撇嘴，“我们一定要在这，以这种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的姿势聊天吗？”
康纳顿了一下，像终于意识到这个聊天姿势对别人并不友好，他挠了挠脑袋，慢慢悠悠地降了下来，像个终于听话的氢气球小狗：“……对不起，我忘了。”
434.
“附近有个地方挺适合聊天的。”康纳揉了揉脖子，有点别扭地开口，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要不，我带你飞过去？”
他说得漫不经心，像只是顺口一提，但语气里藏不住一点“你看我多厉害”的炫耀意味，就像是小狗叼着飞盘跑回主人面前，尾巴在背后摇得飞起。
“我飞得挺快的，”他努力保持语调平稳，却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风景也不错。”
少女挑眉，毫不犹豫地摆手：“谢了，但是不用了。”
康纳一愣：“……你会飞？”
“不会。”她一脚踩上旁边的楼檐，半个身子探出高空，风把她的铂金色马尾吹得乱扬，她咧嘴一笑，那笑像是骑士上马前的挑衅，张扬得像火焰一样，“但……我能追上你。”
话音刚落，她就像一道银光般从天线塔上跃下，几乎没有半点迟疑，脚尖在对面楼宇的广告牌上一点，金属表面震出一声脆响，身影便猛地弹起，再次借力打力地飞掠而出。
她的动作像是早已预演过无数次，每一步都踩得刚刚好，落点精准得仿佛刻在肌理中的本能，她游刃有余地在这片钢铁森林中穿梭，身影如利刃般划破风声，在高楼之间跳跃翻腾，轻巧得让人几乎忘了她没有翅膀。
她的外套在风中飞舞，马尾甩成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每一次腾跃都像是无声的宣告——这是一种本能。
那人类的外表之下，或许藏着的是一头巨龙的灵魂。她的动作太沉稳，太熟练了，不像是在追赶猎物，而像是在引导一场狩猎。
康纳回头的瞬间正好看到她从一栋大厦的广告牌上跃起，短暂地在空中与他平行，眼神锐利而镇定，那一刻他有种错觉：不是她在跟着他，而是他，误入了她的领空。
康纳愣了一瞬，他下意识加速飞了几米，又转头看去。
——她还在，像影子一样跟在侧后方，见他看过来，还给了他一个“你就这速度？”的嘲讽眼神。
康纳不服气，嘴角一撇：“那就看看你能不能跟上我！”
下一秒，他轰地一声加速，像一枚火箭擦着楼宇边缘飞驰而过，风压震得周围的玻璃微微作响，风在他耳边呼啸，他故意绕了几个急转弯，连云层都划出一道弯弧。
可等他停在废弃高架桥头上，刚喘一口气，就听见后方铁栏杆“砰”的一声被踩响，一道身影轻巧地落在他旁边的栏杆上，带着风、带着惯性，像掠过城市夜幕的某种野兽，马尾甩起弧线，她拍了拍手掌，像是刚刚做完一场轻松的晨跑。
“速度不错嘛。”少女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就是路线太花哨了，不实用。”
康纳整个人都要碎了。
435.
“你一定是外星人对吧！”康纳像是终于抓住了谜团的尾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天上那颗刚冒出来的晨星，“那种速度超级快的外星人！”
少女一愣：“哈？怎么可……”她原本想反驳，但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毛轻轻一挑，露出一点耐人寻味的表情。
“不过我现在确实不算人类了，”她摸了摸下巴，慢悠悠道，“勉强算你猜对了吧。”
康纳：欧——耶！我还没有输！
他甚至下意识挺了挺胸，一副“外星同盟成员 1”的骄傲表情。
只是还没等他悄悄在心里欢呼完，就听少女慢悠悠道：“不过我敏捷只有B，显然你速度还是不太行啊。”
外星小狗又变蔫哒了。
他张了张嘴，试图找回一点颜面：“……你那个‘B’是怎么评级的，是不是你们系统标准不一样？”
他眼神里写满了“肯定是你们那边卷疯了，我这在地球飞得挺快的好吧”一行大字，很难想象为什么外星小狗们眼睛里都像是有一块LED显示屏一样容易读懂。
“力量、敏捷、魔力、耐久、幸运，五维打分制。”少女掰着手指头数着，“至于标准，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有，可能是人理给评的吧”
小狗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你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不要用狗狗眼看我，你就算撒娇我也不会多优待你的。”
“什么狗狗眼，我哪有撒娇！”
“你现在就有，而且是那种尾巴在原地扫地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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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正题。”少女拍了拍手，像是要把刚刚乱七糟的插科打诨都扔掉一样，“说说吧，你在闷闷不乐些什么？”
康纳一愣，低头盯着自己膝盖上的那块刮痕，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风吹得他额前那缕头发一抖一抖的，像是犹豫的信号。
“……其实也不是特别大的事。”他声音低了一点，像是不愿意让那句话被风听见，“就是……我搞砸了一件事，挺大的。”
少女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撑着高架桥的护栏，姿势放松却专注。
“我其实是被生物技术创造出来的，所以我想要证明自己能帮上忙……”康纳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干巴巴的，像被阳光暴晒过后的纸片，脆得轻轻一碰就要碎掉，“我以为我能识破他的计划，但我其实……只是被当成了一颗棋子。”
“而且我还——还挺开心的。”他咬了咬牙，“我当时觉得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觉得自己和他有联系，就算是那种……扭曲的联系，我也抓得死死的。”
“我太想做点什么了，结果反而成了帮凶。”他嗓音更低了一点，话也没头没尾的，“我甚至差点害死了我想要成为的榜样。”
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像是终于意识到那句话的分量，肩膀也不自觉地缩了缩。
“他还原谅我了，他说他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宁愿他骂我一顿，真的。”康纳自嘲地笑了笑，“我就像个失败品，什么也做不好。”
437.
少女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康纳看。
那视线不带评判，也不带同情，就像是在看一场决斗的落幕，认真、专注、全神贯注——仿佛要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住，再一个个掂量清楚。
康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耳尖微微泛红，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刚认识没几分钟的人发这么一通牢骚，实在是有点丢人。
“算了……”他低声嘟囔，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好了。”
少女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淡淡的，不高不低：“我不是树。”
康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道：“……啊？”
“你以为你刚才是对着一棵树讲话吗？”她挑了挑眉，眼神里透出点理所当然的嫌弃，“树才会‘当没听见’。”
康纳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大脑还没下载完更新补丁，一脸“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但你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迷茫。
少女许是被康纳的傻样给逗到了，她笑着从地面上站起来，插着腰道：“那现在轮到我自我介绍了。我是被母亲创造出来的人造生命，我是为了杀死父亲，同时也是为了成为超越父亲的王而诞生的。”
康纳：“……啊？”
“我是圆桌骑士之一，亚瑟王的亲生子，同时也是终结了传说的反叛骑士——在卡姆兰之丘杀死了亚瑟王的存在。”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像在说“多酷啊”。
“——Saber，莫德雷德。”
康纳瞪大了眼睛。
“不许说亚瑟王的坏话。”
——他没法彻底否定卢瑟。
“但也不许夸奖亚瑟王。”
——可他也无法赞同卢瑟的行为。
“别把我当女的看。”
——别把我当成卢瑟的复制品。
“但也不许当我男的看。”
——但我又摆脱不了他的名字。
这些话是和他那复杂扭曲的感情是那样的相似，像是被谁啪地拉开了脑内的闸门，一连串绕来绕去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出口。
然后，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像突然找到家的快乐小狗，耳朵都快要立起来了，眼睛闪着光：“我是康纳，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我们早就是了。”少女——不，骑士，莫德雷德——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爽朗的笑容，像久旱之后的一场清雨，像战场上彼此认可的骑士之间交换的那一击微笑，阳光打在她铂金色的马尾上，映得那身红衣都发出一点金边，“不然我干嘛在这儿听你发牢骚。”
康纳愣了一下，突然咧开嘴笑得比她还大声，眼睛弯成两弯亮亮的月牙，整个人像是要冒出尾巴在空中摇。
风继续吹着他们的夹克角，吹乱了两个人都不太听话的发丝，也把这场“云层之上的烦恼告解”悄悄埋进了城市的夜风里。
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是那种不需要再说一遍的“已经”。
我觉得小莫和康相性很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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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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