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
艾希莉的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此时不会有人回应她，就像她知道此时布鲁斯不会出现。
艾希莉用力拍了拍脸，白嫩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布鲁斯不知情况如何，诺亚一定在找她，还有芭芭拉和约书亚，他们也在急迫地等待救援。
她不能在这里等，她必须行动起来。
艾希莉抬手触碰亚克力的隧道壁，管壁比她的手指冰冷得多，不是幻觉，也没有什么异常。
艾希莉再次看向鱼群游动的方向——他们刚进入海洋馆就是走的这个方向。
艾希莉决定折返。
她一直用手摸着管壁，贴着管壁前进，而她的前方始终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她回过头，身后也是。
微弱灯光照亮的海底包裹着她，四面八方的远处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她看不到水箱的尽头。
在这海底迷宫中，艾希莉才是发光的灯芯。
那条白色鲸鲨再一次从艾希莉的身侧穿过，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原处。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庞然大物缓缓摆动尾鳍，摇曳它身后黄色鱼群的裙摆。
一条黄黑色的小鱼从鱼群中掉队，摇摇晃晃地来到艾希莉面前，隔着透明的管壁碰了碰她的手指，一甩尾巴向前游去。
艾希莉的视线沿着它的身影延伸，直到它融入密密麻麻的鱼群，它们在暗沉的水中发光，像金黄色的海底流星。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颠倒了，它们奔涌向深不见底的水箱尽头，如流星坠入黑夜的幕布。
鱼群越来越密集，它们掀起海底的风暴，裹挟着艾希莉。
艾希莉再次迈开脚步，这一次她的脚步越发轻盈。
一只飞鸟从艾希莉的指尖划过，它上下拍动没有羽毛的翅膀溯游而上，在它之后，是数以万计的飞鸟。
万千蝠鲼从艾希莉身侧穿行，它们在这一刻好像成了从海底爬上星空的桥。艾希莉可以听见它们翅膀划过的水流声。
越向上，越明亮，最上空的鱼群像遮天蔽日的树叶，丁达尔效应的光从鱼群的间隙坠落入海，粼粼的光印在艾希莉的脚下，在艾希莉抬头时砸进她的眼睛，让她失重似的眩晕，以至于供氧设备产生的细小水泡也开始旋转，在她的头顶拉出细密的线，天旋地转间海洋与天空的边界消失，星轨浮现在海底。
在海底年轮的中心，在鱼群风暴的台风眼，全身笼罩在白袍中的人波动竖琴，光晕在琴弦上炸开，邈远的、古老的和声与琴声一同响起，如鱼入水，如花绽放，如鸟振翅，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在她的胸膛迸射，使艾希莉的心跳与之共振。
“咚”，一声。
“咚”，又一声。
艾希莉按住心脏，她身体里沉寂已久的万千飞鸟在此刻一齐振翅，她伸出手——
一把尖刀伴随杂乱的错音刺穿了她的胸膛，世界恍然落入寂静之中，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再触碰那琴弦，却只有虚无的水流从她指缝里流逝。
“啪嗒！”
一滴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地摔落。
在艾希莉苍蓝如海的眼瞳里，少年的匕首刺穿了白袍人的胸膛，大片大片地血染红蓝色的幽邃的海。
少年缓缓松开手，被杀死的白袍人缓缓坠落，鲨鱼闻到了血的腥气向祂靠拢。
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清秀少年看着艾希莉，隔着透明的管壁将手指抵在嘴边。
“嘘——”
艾希莉猛然睁开眼睛。
她像将要渴死的鱼重获水源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海水的咸腥味好像还停在她的口鼻里，让她的胃一阵阵地痉挛。
“呃，啊，哈……”她的嗓子几乎和干裂的河床一样哑到不像话，只能发出一个个气音。
她的心跳却依然记得方才的律动，此刻恨不得飞出她的胸膛，飞蛾扑火一样融入鱼群，坠入无底的深海。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扶着管壁爬起来。
艾希莉知道自己现在才算是回到现实，整个鲨鱼馆的电力已经被切断了，四下一片漆黑，她身边也没有别人。
艾希莉抬头看向管壁，在她疲惫狼狈的面容后一张惨白的脸挂着猩红的笑容。
她看见自己的瞳孔开始收缩，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沿着脊骨蔓延到全身，她战栗。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白色的小鸟？”
画着小丑妆容的男人咧开嘴。
“Why so serious?”
诺亚一拳轰在壮汉的鼻梁上，他听见清脆的一声响，随后两行血就从壮汉的鼻孔喷涌出来。
他身上已经挂了彩，但丝毫不影响他利落的动作。
诺亚闪身夺过从背后袭来的球棒，反手抓住偷袭者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肩摔。
“我草，他妈的——”
可恨敌人太多，空间太狭窄，刚才被他放倒的人抓准了时机扑上来，钳制住了诺亚的手臂，诺亚迎面一个头槌砸懵了趁机敲他棍的瘦子，自己的肩膀也当场麻痹失去知觉，他倒吸口冷气，死死咬着牙，用脚跟踩着身后人的脚趾狠碾。
挣脱身后的禁锢，诺亚回头又对着他的二弟补上了一脚，耳畔破空的冷声呼啸而过，诺亚心道不好，来不及躲闪时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击就放倒了那个至少有200磅的壮汉。
诺亚脱口而出：“我靠，吸血蝙蝠！”
“……”
蝙蝠侠没有时间纠正他的叫法，他的声音是诺亚都能听出来的急切：“和你一起的女孩在哪？”
“她消失了，在我面前——”诺亚的牙齿咬得嘎嘣响，单词一个一个从他齿缝里蹦出来，“我们可能陷入了幻境，或者别的什么，走不出鲨鱼馆，她难受得不行，我把她放下的一瞬间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太恐怖了！太不可思议了！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同伴们重重相托的艾希莉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在诺亚的眼前，紧跟着诺亚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艾希莉不知去向。
他立刻就去找艾希莉，迎面就撞上了这几个壮汉歹徒。
草，太他妈的草了，他发誓不管始作俑者是谁他都要把这个畜生丢进水箱里喂鲨鱼——
还有现在他只他妈的想找到艾希莉！
她在哪里？她又没有遇到危险？她还活着吗？！
诺亚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回去面对布鲁斯韦恩，面对芭芭拉和约书亚，他更他妈的无法面对他自己！
如果，如果艾希莉有事，那他——那他！！
“Boy.”
厚重坚硬的手甲搭在他的肩膀上，低沉冷静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把他心头如荼的野火浇灭。
“你和她是在鲨鱼馆走散的吗？”
“对！”
“你受伤了，尽快离开。”
蝙蝠侠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快速向前奔跑。
“那艾希莉——”
“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
在漆黑的身影消失前，诺亚听见了黑暗骑士的诺言。
诺亚卸了一口气，烟花在他眼前炸开，他的身影摇晃了几下，砸在地面上，闭眼前他看见戈登朝他奔跑来的身影。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诺亚突然骂了一句：“他妈的……”
他妈的蝙蝠侠，你拿人家小姑娘的画册干什么！
蝙蝠侠飞速穿行在海底隧道中，鱼群、鲸鲨尽数被他抛在身后。
“便士一。”
“艾希莉小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鲨鱼馆没错，其他地方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
海底隧道没有艾希莉的踪迹，那艾希莉只可能在……水箱的最顶层。
艾希莉被小丑抓到了水箱最顶层，这里是海洋馆进行鲨鱼表演的地方。
动物表演，哈，饥饿控制、暴力驯化还有名为“圈养”的慢性谋杀，一场由人类主导的残酷木偶戏往往在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时开场。
而现在，一场别出心裁的动物表演又一次在这里拉开序幕，没有欢呼，观众只有一位，献上表演的动物叫作人类。
艾希莉坐在观众席上，黄金座位，从她的位置可以把水边展台上的械斗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喜剧演员，杰克，不，现在该叫他小丑，他双手搭在栏杆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似是而非的疯话。
艾希莉没有接他的话，她也没有扭开视线表示抗拒，眼睛直直地望着被鲜血覆盖的水边展台，还有水底躁动的黑影。
可实际上她面部的肌肉已经失去控制了，眼皮和嘴角不停地抽动，她的瞳孔开始震颤，就像她的双手。她把手用力地按在一起叠在膝盖上，以掩盖她的恐惧。
她坐得笔直，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真是一场糟糕的表演，对吧？”小丑评价道，“看看，看看，这些滑稽的演员们挣扎的丑态甚至无法打动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艾希莉咬紧了上下打架的牙关，用舌尖抵住牙齿，喉咙滚了滚，吞下了口水。
她把舌尖捋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抖。
“你想要什么表演。”
“瞧这问题。”
小丑把目光放到艾希莉身上，他的双手在空中绕了一个圈，最后指尖一转对准了自己。
“我是个小丑，小丑想要什么表演，一场热闹的喜剧，不不，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无厘头的滑稽戏。但不管怎么样的表演都得让观众高兴，你快乐吗，你为什么不笑。”
艾希莉扯了扯嘴角，她的面部痉挛了一下，她抬起手“啪”地拍在自己的脸上，拉着自己嘴角向上扯。
这个动作取悦了眼前这个热爱闹剧的疯子。
小丑放肆地大笑，前仰后合，他的拳头哐哐砸着栏杆，整个人几乎要笑得背过去气去。
艾希莉放下手，她的背放松了一些，肩颈感觉到酸痛。
“……我笑不出来。”
“好吧，好吧，小鸟，我们可以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惨白的脸突然贴在艾希莉面前，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艾希莉的脸。
“Why so seriou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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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海洋馆事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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