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时间变得十分漫长。
里德尔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手腕上的绳索早已勒进皮肉，血痂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壳。地下室的灯泡滋滋作响，投下摇晃的光影，仿佛再过一会儿就会爆裂开。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旧灯泡，那是凯莉踮着脚才能换上的，帕克总抱怨它太暗，伊恩会偷偷用弹弓打它，而艾拉……艾拉怕黑，所以里德尔永远会先一步把备用灯泡准备好，多美好，和现在割裂开。
可现在呢？他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监控屏幕早就被小丑关掉了，像是最后的仁慈？但更可能是没必要了。但那些画面在他脑子里自动播放，凯莉的断腿，帕克额头的枪孔，艾拉蜷缩的颤抖，伊恩空洞的眼神。一遍又一遍，清晰得像是用烧红的铁烙在脑海中，大家都死了，如果他不是...他恨自己，
他应该恨谁？一整夜，这个问题永远围绕在他的脑袋里，恨蝙蝠侠？不，他不该恨。那个披风斗士没有义务救他，但是还是有点怨念，蝙蝠侠没有救到他的家人。恨小丑？当然恨，但那毫无意义。疯子不在乎恨意，他们只在乎游戏。
恨自己？里德尔闭上眼睛，喉咙里挤出一声干涩的笑。是的，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游戏，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凯莉他们，恨自己现在只能像条狗一样被拴在这里，等着小丑玩腻了，然后一枪崩了他。
但更恨的是他居然还活着。帕克死了，凯莉他们都死了，而他却还在这里，听着小丑的疯言疯语，等着蝙蝠侠来救他，但又是那个问题，应该恨蝙蝠侠吗？
这个问题像只腐烂的老鼠，在他胸腔里啃噬。他不断的思考，蝙蝠侠没来救他们，可哥谭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等蝙蝠侠来救。凭什么他们这几个街头混混就该被优先？蝙蝠侠甚至一开始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直到一切都太晚了。
不，他不该恨。绳索突然绷紧，里德尔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小丑要的就是这个，要他用仇恨去撕咬蝙蝠侠，要他在痛苦中变成另一枚疯狂的棋子。可如果这场游戏注定要吞噬所有人……
为什么不尽自己所能地毁掉它？
灯泡“啪”地闪烁了一下。里德尔抬起眼，看向窗口边缘，那里有只死去的雏鸟，昏黄的光线里，黑暗的地下室里，时间像是被拉长成了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从地下室高处的气窗渗进来，灰蒙蒙的。里德尔一直没睡，他盯着那道微弱的光线，看着灰尘在其中漂浮。他的手腕已经麻木了，血液凝固在绳索上。地下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小丑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走进来，绿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起床啦，亲爱的！”小丑夸张地张开双臂，脸上涂着新鲜的油彩，似乎还特意准备了一下，红唇几乎咧到耳根，“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里德尔缓慢地抬起头，眼神空洞。他的嘴唇干裂。小丑似乎对他的沉默毫不在意，哼着歌解开他手腕上的绳索。里德尔的手腕已经血肉模糊，但他感觉不到疼痛。绳索松开时，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像两条没有生命的死物。
“别这么丧气嘛~”小丑拍拍他的脸，力道不轻不重，“今天你会见到你亲爱的蝙蝠爸爸哦！”他歪着头，绿发垂下来，“我打赌他一定很想你~”
里德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只死去的雏鸟上，它的翅膀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小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咯咯笑起来。
“噢！可怜的小东西~”他走过去，用皮鞋尖拨弄了一下鸟的尸体，“不过别担心，很快你就能和它一样自由啦！”他转身，绿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以一种……特别的方式~”
里德尔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束缚而颤抖。但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看小丑一眼。这种诡异的顺从让小丑挑了挑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癫狂的愉悦。
“好孩子~”小丑拍拍他的肩膀，像在夸奖一只听话的宠物，“来吧，我们该出发了！”
他们走出地下室，清晨的空气本该清新，但里德尔只闻到腐朽和血腥。一辆普通又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小车停在巷子里，车身上还有些传单。小丑哼着歌打开车门，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里德尔沉默地坐进副驾驶，目光直视前方。小丑跳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咆哮着冲出去。风吹乱里德尔的头发，但他一动不动。
“你知道吗？”小丑突然开口，声音轻快得像在讨论野餐计划，“我准备了整整好几年！呕我还照顾了4年小孩？谁能想到”他兴奋地拍打方向盘，“炸弹、毒气、还有一群可爱的观众~”他转头对里德尔挤挤眼，“当然，当然~你才是主角！”
里德尔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小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喋喋不休。
“我一开始本来想直接炸掉市政厅的，”他叹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但那样太没创意了！所以我想，为什么不玩个家庭游戏呢？”他咯咯笑着，“蝙蝠爸爸，小丑爸爸，还有他们可爱的小玩具~多有创意，谁能想到这俩人的基因能融合在一起呢？哈哈哈哈哈”
车子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里德尔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看向后视镜。镜子里，他的眼睛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像个行尸走肉。
“嘿，你知道吗？”小丑突然转头，绿发在风中狂乱地舞动，“四岁前照顾你的可是我哦~那个好父亲。”他故意用夸张的温柔语调说出最后三个字，红唇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里德尔的身体猛地僵住。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锥刺进他的脊椎。记忆的碎片如洪水般涌来，
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系上围兜，深夜床头哼唱的荒腔走板的摇篮曲。
化学药剂气味中那个大笑的声音说“生日快乐，我的小怪物”然后是他四岁生日那天，那双同样的手把他推进沸腾的化学池，绿色的液体漫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是这个疯子
“呕！”里德尔猛地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着，手指死死掐住大腿。唾液从嘴角滴落，混着血丝砸在车底。
小丑哈哈大笑，方向盘在他手里疯狂旋转：“想起来啦？你小时候可黏我了~”他模仿着孩童的语调，“爸爸抱抱，爸爸讲故事~哎呀，好恶心呢”突然又换成阴森的低语，“直到你开始问太多关于蝙蝠侠的问题...但不过这可是你提的”
里德尔颤抖着抬起头，瞳孔缩成一个小点。眼前这张惨白的脸逐渐与记忆重叠，那个会给他读童话的“父亲”，那个在他做噩梦时安抚他的“父亲”，那个最终把他推下化学池的“父亲”。
“怎么这副表情？”小丑假装委屈地撇嘴，“我当时可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他突然伸手捏住里德尔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虽然现在瘦了点......都怪他们没照顾好你！”
里德尔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在重叠，同样的红唇，同样的化学药剂味，同样令人作呕的亲昵。他猛地挥开小丑的手，后背重重撞上车门。
“别碰我！”声音比他想象的嘶哑。
小丑反而笑得更加开心，绿眼睛在晨光中闪着疯狂的光：“噢！这个反应！和当年你从池子里爬出来时一模一样~”他突然压低声音，“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了？”模仿的童声令人毛骨悚然。
车子猛地拐弯，里德尔的脸撞上车窗。冰冷的玻璃贴着皮肤，他突然想起化学池的触感也是这么冷，这么硬，这么......绝望。
“后来我发现你居然没死，”小丑继续哼着歌，“还长出了这么漂亮的绿眼睛~”他伸手想摸里德尔的眼角，被再次躲开，但他并不在乎“我就想啊，这么有趣的小玩具，当然要留给蝙蝠侠啦！”
里德尔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东西。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蟒蛇般缠绕上来，勒的他喘不过气，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游戏。
“你猜怎么着？”小丑突然踩下刹车，车子在废弃工厂前甩尾停下，“今天就是游戏的最终章！”他跳下车，绕到副驾驶拽出里德尔，“蝙蝠爸爸vs小丑爸爸，而你是......”他在里德尔耳边吐气，“奖品。”
里德尔踉跄着站稳，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被小丑粗暴地推进废弃工厂的角落。他的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疼痛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许久才感知到。小丑哼着歌，把一台老式投影仪摆在中央，屏幕投在斑驳的墙上。
“乖乖待着哦~”小丑拍拍他的脸，绿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我去隔壁工厂迎接客人。这里能看到直播呢！”他指了指角落的纸箱，“要是无聊了，那儿有玩具~”
铁门轰然关闭，里德尔缓缓站起身。工厂里弥漫着化学药剂刺鼻的气味，中央的池子咕嘟咕嘟冒着泡，绿色的液体让他胃部痉挛。他踉跄着走向纸箱，掀开盖子，一把老旧的□□静静躺在里面。
蝙蝠侠查到了对方就在这个位置，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进工厂。护目镜后的双眼锐利，迅速扫描着昏暗的空间。工厂里弥漫着化学药剂的气味，刺鼻得让人作呕。
“小丑！”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
“Batsy！”小丑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夸张的惊喜，“你终于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蝙蝠侠抬头看去，小丑正站在二楼的金属平台上，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穿着那套标志性的紫色西装，但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绑满炸药的背心。
“游戏规则很简单~”小丑张开双臂，像个马戏团主持人，“要么拆炸弹救我，要么...”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正在倒计时的显示器，“你懂的，我死了哥谭总会有人给我“陪葬”~”
蝙蝠侠的肌肉绷紧，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护目镜的扫描功能启动，快速分析着小丑身上的炸弹装置。同时，他的余光扫视着四周，寻找可能的陷阱。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小丑？”蝙蝠侠缓缓向前移动，披风在然后摆动。
“把戏？”小丑假装受伤地捂住胸口，“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而已！”他突然跳起来，像个兴奋的孩子，“猜猜看，炸弹是真的还是假的？”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炸弹上。扫描结果显示这是个复杂的装置，但有些地方不对劲...线路排布太规整了，就像...就像故意让人看懂的。
“你拖延时间。”蝙蝠侠突然说道，声音冷得像冰，“为什么？”
小丑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夸张。“哎呀，被你看穿了~”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不过已经太晚啦！”
蝙蝠侠猛地冲向小丑，披风在身后展开如同一对黑色的翅膀。小丑不躲不闪，反而大笑着张开双臂。当蝙蝠侠的手触碰到炸弹背心时，他立刻意识到上当了，炸弹外壳轻易就被撕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地。照片上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约莫三四岁，站在化学池边，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看吧，”小丑突然对着角落的摄像头说道，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温柔，“他来的就是这么晚，你家人都死了他才来。”
蝙蝠侠的身体僵住了。这句话...不对劲。这不是小丑惯常的台词，语气也太过刻意。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线索：空炸弹、照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警铃在脑海中大作。“什么意思？”蝙蝠侠一把揪住小丑的衣领，将他提到半空，“...你把里德尔弄哪儿去了？”
小丑咯咯笑着，笑的恶劣“哎呀，被发现了~”他歪着头，“我只是个诱饵而已，Batsy。真正的好戏在...”他故意拖长音调，“隔壁工厂哦~”
蝙蝠侠的瞳孔骤然收缩。隔壁工厂...里德尔
他猛地将小丑甩到一旁，转身冲向出口。小丑的笑声在身后回荡：“快去啊！说不定还能赶上收尸呢！哈哈哈...”
蝙蝠侠冲出工厂，夜风扑面而来。他的通讯器突然响起，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传来：“老爷，隔壁工厂检测到生命体征，但非常微弱...”
“准备医疗设备。”蝙蝠侠的声音紧绷如弦，“现在。”
在10分钟前，里德尔站在工厂的阴影里，投影仪的光束在墙上投下模糊的画面。他看着蝙蝠侠冲进隔壁工厂，看着小丑夸张的表演，看着那场虚假的炸弹威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锈蚀的枪管，指腹被铁锈割出细小的伤口。
“看吧，”小丑的声音突然从投影里传来，语调诡异地温柔，“他来的就是这么慢，你家人死了他才来。”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猛地捅进里德尔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的手指突然收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墙上的画面还在继续，蝙蝠侠揪住小丑的衣领，小丑大笑着说出“隔壁工厂”几个字。
里德尔缓缓低头，看向脚边的化学池。绿色的液体冒着泡，倒映出他扭曲的脸。那张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疲惫，去他的吧，他死都不要成为小丑游戏的一环。他弯腰捡起一张废纸，手指颤抖着写下：
“我不恨你。继续前进。”字迹歪歪扭扭，像孩童的笔迹，他实在不太会写。他把纸条放在池边，用一颗螺母压住。然后他举起□□，枪口抵住下颌。这个角度很巧妙，如果枪没走火，后坐力也会把他推进池子里。
“操他妈的人生”他轻声说，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扳机扣下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老旧的枪管承受不住压力，在子弹出膛的瞬间炸裂开来。金属碎片和火药一起爆开，里德尔的头骨像熟透的西瓜般炸裂，鲜血和脑浆呈放射状喷溅在化学池周围的墙壁上。失去头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缓缓向前倾倒。
“噗通”绿色的液体吞没了残缺的尸体，立刻泛起剧烈的反应。化学药剂腐蚀血肉的滋滋声在空荡的工厂里回荡，水面冒出诡异的气泡。那张字条被气浪掀动，但很快被螺母重新压住，安静地躺在池边。
当蝙蝠侠撞开工厂大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和化学药剂刺鼻的气息。他的护目镜瞬间锁定池边的字条，然后是池面上漂浮的...残骸。蝙蝠侠的披风突然静止，像是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机械地走向池边，捡起那张字条。纸条背面沾着血迹，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蝙蝠侠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纸条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干透。
化学池里，绿色的液体仍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水面漂浮着几缕黑发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组织。蝙蝠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护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他的通讯器里，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不断传来：“老爷？请回答！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缓缓蹲下身，手指擦过池边的血迹，还没完全凝固。太晚了，又一次太晚了。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拼凑出事情的经过：走火的枪，瞬间的死亡，然后是化学池...至少没有痛苦，他试图说服自己。
“阿尔弗雷德，”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准备...收尸。”这句话从蝙蝠侠的嘴里说出来沉重又悲伤。
远处，小丑的笑声透过工厂的广播系统传来，癫狂而愉悦：“游戏结束~蝙蝠侠输啦！不过不太妙，我溜了”
但蝙蝠侠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耳边只有自己如雷的心跳，和那个沉入池底的、可能是他亲生儿子的最后身影。
但里德尔或许搞错了一点，他以为蝙蝠侠看到这些不会为此痛苦，至少没那么痛苦，毕竟他们似乎没有那么熟。可他一点都不了解蝙蝠侠，怎么会不痛苦呢，这样的场景布鲁斯见过太多次，每次都只能抱着一具冰凉的尸体，每次都差一点，如何让这样的人不痛苦呢，又不是什么冷血的怪物
好了，完结了，朋友们，后面的话可能是从约翰的视角开始?，这里补充一下吧，约翰的性格并不是像前文里那样神经质的，那只是他的社交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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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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