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后，黛尔·格林突然停住，便再也没有了言语，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亚伦·胡奇时，迎面便撞上了一双平淡的目光。
“你在刻意激怒我”，黛尔·格林语气肯定，在一片阒寂里说道。
此时，她愤怒的眼眸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在短暂的愤怒后，她再次恢复了刚刚那副难搞的状态。
——仿佛独自困在围城。
不过，好在亚伦·胡奇想要了解的信息，都已经在刚刚那短暂的对话里获取到了。
“非常感谢你告知的这一切，格林小姐”，胡奇说，“我们会尽快抓到你的那位导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对于死者艾丽卡·邓肯的处理方式也来自于他，对吗？一种基于对他认知的习得性复刻，一种在亲密关系下的**式模仿*——毫无疑问，从你的表现来看，你似乎的确是他应该会喜欢的学生类型。”
“不过，你对于他的模仿又是基于哪一种呢？”
“相同行为？仿同——依附行为？翻版行为？*”
在一系列的问题后，黛尔·格林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刚刚的表情也收了起来——沉默了片刻，她预备开口，似乎再继续说些什么。
但紧接着，几个FBI却径直离开。
最后，只有她和克伦威尔·亚当斯被几个警察带着手铐，留在原地。
就连刚刚那个说话有趣的女孩——利娅·德里罗，在看到几个人离开的背影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也跟着和她手挽手的女探员离开了现场。
——注视着几个人的背影，原本想说些什么的黛尔·格林，全部的话，就这样被憋在嘴里。
她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也在此时愈发扭曲起来。
“呃，所以我们就这么直接离开？”斯潘塞·瑞德问。
时间回到刚才不久前。
就在亚伦·胡奇和黛尔·格林几乎针锋相对的时候，大卫·罗西突然在通讯器里对着他们说话。
内容大致为：在胡奇提问完嫌疑人后，直接离开，不要留给黛尔·格林任何说话的机会。
或者，离开后直接转而去探查关于隐藏的第三个凶手的信息。
离开后，大卫·罗西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解释道：
“哪怕我们再继续问下去，大概率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黛尔·格林很谨慎，从我们刚刚提问开始，她就不停在说谎，到了后来，如果不是因为那枚戒指，她会一直扮演一场激情犯罪下被迫的帮凶*。”
“哪怕被戳破后，她也一直在试图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弱化为亲密伴侣型的凶杀案，甚至在美化她对受害人所进行的情感操纵。”
“——从她的描述，我们甚至能做一个很标准的凶杀时间轴*。”
“就像犯罪模式学家简·蒙克顿·史密斯教授所设计的模型和她所构造的凶手画像一样，从第一阶段的操纵和跟踪；第二阶段旋风般的承诺；再到后来的操纵、触发，一直到升级的最后——凶杀案的彻底发生*，太标准了。”
“甚至标准到让我产生疑惑。”
“直到现在，我仍旧对她的陈述保持怀疑——包括她在被戳破伪装后所讲述的那些，关于受害者艾丽卡·邓肯的部分。”
“我认为她的陈述依旧包含着谎言。只是我们没能参与黛尔·格林的过去，所以无从分辨真实情况。”
说到这里，大卫·罗西顿了顿，开口说道，“我猜你们或许会很疑惑，为什么我让你们直接离开。”
“——突破口其实在于刚刚克伦威尔·亚当斯的话，还有黛尔·格林对于他的介绍。”
斯潘塞·瑞德回忆道：“你是指黛尔·格林说，她和克伦威尔·亚当斯实际上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大卫·罗西笑了笑：“不仅如此。”
瑞德陷入了冥思苦想。
与此同时，珍妮弗·让热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问道：“是因为克伦威尔那句‘黛尔正是为我呈现这一切的人’？”
“我想，或许还有那句神秘的‘殉道的玛利亚’。非要说的话，这句其实最让我感到怀疑。”
挑了挑眉后，摩根补充道。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联想到不久前结案的秘密杀人事件，而在案件的背后，涉及着宗教崇拜。
那么，关于黛尔·格林所隐藏的那个“第三人”，是否隐藏着类似的动机？
“还有克伦威尔·亚当斯的神态”，利娅说。
作为唯一不属于BAU小组的人，很快，她得到了几道注视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注视下，利娅突然有些尴尬，顿了顿后，她才继续开口说话：
“他看向黛尔·格林那种狂信徒的神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所做出的所有的表情、所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在得到黛尔示意后，才有所行动的。”
大卫·罗西投去肯定的表情。
“是的，如果你们有所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所有的话——都是在对黛尔·格林的内容进行补充。”
“他们之间，不是合作者的关系，也不是什么互惠互利的关系。我们狡猾的真凶——黛尔·格林所否定的，正是他们两个之间关系的实质：亚当斯被她所操控、被她所引诱、所以才做出了杀人的决定。”
瑞德此时恍然大悟：
“所以在这段关系里面，在受害者和两个凶手之间，还隐藏着另一个羔羊。”
“另一个黛尔·格林被引诱的对象——正是我们一直认为凶手的克伦威尔·亚当斯。”
珍妮弗·让热说：“不过，和艾丽卡·邓肯有所不同，他不仅是自甘昄依于黛尔·格林的羔羊，也是宰杀了另一个羔羊的屠夫。”
“正是如此”，大卫·罗西说道。
“——让我们再次回归案发现场”。
此时，大卫·罗西的脑中，犯罪现场的画面仿佛再一次重现起来。
“死者艾丽卡·邓肯被发现死于洗手间时，面带诡异微笑，眼睛盯着正前方。如果依据亚当斯所言——让受害人死在洗手间，是一种刻意性的行为，那么，现在.......让我们再次回归最初的侧写”。
“从死亡现场的环境来看，凶手相当胆大，毫不惧怕被人发现艾丽卡的死亡现场.........甚至在刻意推动这一切的发生。我们明显能够发现，他将死者视为作品，甚至在享受广而告之的这一瞬间。”
“——而这一切的根本是为什么呢？”
德里克·摩根开始喃喃自语，“因为凶手渴望被看见，同时，他在寻找同类。”
“而当黛尔·格林对亚当斯进行操纵的等式成立后，结合亚当斯谎言里对于黛尔过去的复刻——再结合她过去的生长环境，不难看出，真正示意这一切发生的，不是‘他’，而是‘她’。”
大卫·罗西：“所以，想要让尸体被广而告之的不是亚当斯，而是黛尔·格林，她在享受这一切.......甚至将死者视为被展览的艺术品——包括她选择停留在犯罪现场、为我们罗织一系列谎言，都可以视为一种‘成就感’在作祟........”
“她想挑衅我们，想看到我们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模样........所以，我们的提问对于她来而言，恰恰是一种荣耀时刻，就像是一场艺术展览时，揭幕仪式上对于艺术家的旁白........”
“——尤其是来自于聪明人的提问，在满足她成就感和展现欲的同时，也会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兴奋”。
珍妮弗·让热：“所以你刻意打断了她的倾诉**？”
大卫·罗西：“不，是打断她所再次试图编撰的谎言。我猜话到嘴边却被打断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她还会想要和我们说些什么的”，罗西目光锐利，肯定地说。
没过几分钟，黛尔·格林那边的警察向BAU小组传来一个讯息：
犯罪嫌疑人黛尔·格林称，她有关于隐藏的第三个凶手的信息，想要告诉他们。
——不过必须要刚刚和她对话过的所有人到她面前。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卫·罗西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队员们，还有他想要拉进BAU小组的利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瑞德眨眨眼睛：“所以我们等下要过去吗？”
“不”，罗西说，“我们再等等。”
一段时间后，警察那边再次传来消息：
黛尔·格林的状态有些狂躁，她对警察说，如果BAU小组不肯到她面前的话，她一定会为第三个人保守秘密。
而他们将永远无法抓到第三个凶手。
“哇哦”，耳麦内，佩内洛普·加西亚感叹道，“哇哦——不愧是你，罗西，现在她开始承认第三个人的存在了。”
胡奇稍微拽了一下自己白衬衣上的领带，略微松了松，但他的表情却依旧严肃。
胡奇冷着一张脸，他说，“不过，刚刚黛尔·格林在情绪失控下的内容，还是让我有些在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刚刚那句‘就在你们的人群当中，他正在注视着这一切’，或许不是指向于在场的人群。”
“恰恰相反，黛尔的潜台词，或许指的是，她那位所谓的‘导师’，正隐藏在我们的队伍当中。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说，‘会不会露出来有趣的表情’。”
“——另外我猜，对于黛尔来说，这是一场她呈现给‘导师’的毕业典礼。”
*勒内·吉拉尔的理论，“**的模仿理论”的创始人，在这里，化用了他的看法，他认为模仿的对象（即模型）有两种，一种是距离很远的「英雄式模型」（如上帝，已经去世的大师，或者距离/阶层差距很远的人），另一种是距离很近的「亲密关系模型」（如领导、家人、朋友）。
*引用自多拉德(J.Dollard)和米勒(N.E.Miller) 的人格理论，在他们关于“模仿”的研究主题中，发现模仿有三种表现形式:相同行为、仿同——依附行为和翻版行为。
另外，他们认为，容易成为效仿对象的特征有：
(1)年龄较大的人;
(2)智力高、能力强的人;
(3)社会地位、等级较高的人;
(4)各领域的权威或专家。
*扮演被迫帮凶：www前面写了黛尔的一些行为，比如她在罗西故意诈亚当斯的时候装作痴恋的表情，包括提前预演将凶器丢在杂物间，以装作被迫的帮凶。甚至她还提前准备了多重谎言，有嫁接在亚当斯身上的、也有给自己使用的，而每个谎言都是在真话的基础上，巧妙隐藏了部分，就像洋葱。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这种感觉wwww第一次写案子，真的尽力了Orz..
*凶杀时间轴：犯罪模式学家简·蒙克顿·史密斯教授通过研究400多起亲密伴侣凶杀案后，将逐渐升级的风险分为八个阶段，即“凶杀时间轴”。
第一阶段：操纵和跟踪的历史——发生在两人相遇并确立关系之前。
第二阶段：旋风般的承诺——当一个有操纵欲的人发现了想要交往的对象，他们会试图迅疾地推进这段关系。操纵者期待的是迅速获得对方对自己一辈子的承诺；
第三阶段：生活在操纵之中——操纵者通过嫉妒法则和忠诚法则让伴侣生活在操纵之中。嫉妒法则表现在严重限制伴侣自由；忠诚法则要求伴侣拒绝外界“不良影响”，只听从操纵者一人；
第四阶段：触发——操纵者感到自己认为理所应得的东西正在发生改变。伴侣提出分手是操纵者感到权力感丧失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五阶段：升级——操纵者会为了防止变化发生而无所不用其极：乞求、哭泣、侮辱，甚至以自杀相威胁等方式都屡见不鲜。跟踪骚扰也是家常便饭；
第六阶段：想法的改变——操纵者开始相信必须毁掉受害者才能恢复自己的地位。他们从试图挽留伴侣保持关系转变成为防止伴侣离开而决定将其杀害；
第七阶段：计划——大部分凶手都对谋杀做了计划，这无疑戳破了“一时冲动”“激情犯罪”的虚假神话。从分手到杀人之间的平均时间是一个多月；
第八阶段：凶杀和/或自杀——这类凶杀往往伴随着持久暴力。这一过程充满愤怒：几乎没有一刀身亡、一枪毙命或一拳致死的情况，受害者大多在生前遭受过骇人听闻的操纵和虐待。
我来也！之前卡文期间的断更会慢慢补上www
因为我没写过推理和破案，所以对于侧写和精神分析完全是边啃论文和著作边写的，这几天我的便签已经全是各种学术分析和学术小作文（bushi）甚至断更的这几天，我还从零开始自学了笔迹鉴定ww
然后发现好像我对心理学还挺有天赋（？
目前笔迹鉴定的自学一整个大成功，有几个认识的衍生区的老师给我发了自己的笔迹，然后我通过笔迹侧写性格和过去的成长环境，都侧写对了www
第一次Get了为什么说字如其人。
哎嘿，心理学真好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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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迷雾中的真相（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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