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设计是这样的:大房间,两排延伸到前门的柱子,前门正对面的房间尽头是澡堂,大厅量测室两条垂直的走廊。声音是从右边走廊传来的。他们看不到墙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想走近去看。那是一种在地上摩擦拖曳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地上缓慢地拖着重物。似乎被拖着的东西不时就会勾到地毯,所以偶尔会有撞击声。自从逃离船长藏宝游戏那怪物以来,他们已不再有这么敏锐的直觉了。这该说,算是好事吗?他们感觉自己更像在活着。
杰森到抽一口冷气,向后退去。也许是因为他发出了声音,走廊那行走的节奏加快,而且声音更大了。他能听到脚步声混杂着拖曳声,是那种大头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沉重响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口。
维多利亚一把捂住杰森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对着男人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是我,迈克。”
迈克的声音听起来仍然一成不变,但这一次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像是某种无机制物体。随之而来的是极为浓重的血腥味。房间里关着灯,走廊外的灯光清晰地洒进来,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门缝中。
滴水声越来越大了。
见没人回应,那个声音也不生气,继续自言自语道:
“你们不出来也没关系,我把一个瑞奇手偶放进了你们的房间。”
哈利的手臂上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迈克的发音方式和镜子迷宫中的假赫敏完全一致:“接下来它要和你们玩一个鬼抓人的游戏……”
“在游戏开始之前,你要准备一些东西:一个有手脚的绒毛玩偶(也就是鬼)、一把利器、一杯盐水。不能离开避难房间,关闭所有灯光,保持静默。半夜三点就可以开始游戏了。”
“首先,给绒毛玩偶起一个名字,可以是现实当中真人的名字,也可以是一个虚构的名字,但要注意,不能和你的名字重复。对着准备好的鬼说三次‘一开始【自己的名字】是鬼’,然后将鬼放在装水的浴缸里。”迈克的语速不紧不慢,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清。这种说话方式之前听起来很正常,现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一个单调而被无限拉长的时间,让人想要打破什么东西或者大声喊叫。
“完成上述步骤后,走出浴室,将家里的灯全部关掉。闭上眼睛从1数到10后,拿着刀或其他尖锐的物品回到浴室里。对着鬼说:‘找到你了’,然后把刀往它身上刺下去。接着对鬼说:‘该你当鬼了’,然后带着盐水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起来的时候不能出声,也不能到外面去,更不能把嘴里的盐水吐出来。”
游戏规则非常复杂,文斯利听得头晕眼花。
“三千六百秒后,嘴里含着一口盐水,出来去找鬼。这时鬼可能已经不在原来放它的位置。找到后先用用嘴里的盐水喷向鬼,对它说3次‘我赢了’游戏才算胜利。”
三千六百秒——整整一个小时。哈利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这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在这个房间里和那个手偶周旋一小时。
“当鬼抓住了人,或者人抓住了鬼,游戏结束。”
“记住,这可不仅仅只是个‘游戏’。”迈克意味深长地说。
“他在胡说八道,”杰弗瑞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对吧?”
赫敏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02:58。距离游戏强制开始,只剩不到两分钟了。门外的迈克没有选择强行破门,他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一阵寒意掠过每个人的脊背。这个所谓的“游戏规则”,听起来就像是某种邪恶的仪式说明。而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这个规则玩下去。
维多利亚扫视房间,发现游戏规则内需要的一切道具都已经准备齐全,蓝色的手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头柜上。
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迈克只是一个劲地给他们拆零食,自己却一口不吃。自动贩卖机里的零食装的满满的,拍摄照片里茶水也纹丝未动。
之前倒在床头柜上的蓝色手偶,背靠房门,身体歪斜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还未完全倾倒,脑袋倒挂在胸口,黑色纽扣做成的眼睛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好像正在跟他们对视一般。
强忍着恶心,哈利上前捏起手偶,拎着它走进了卫生间。众人好奇又害怕地聚在洗手间外面观望着。
“是不是只要念你的名字就行,我们的不用?”见有人接手烂摊子,杰森第一个想要甩锅。
“不可能,既然住了我们的包间,就别想摆脱你们的责任。”哈利抱着胳膊,不容反驳地说。
手偶不知道曾经放在什么地方,充斥着腐烂水果的酸臭。哈利单手提着手偶的“脑门”,将它缓缓沉入水中。手偶中是空心的,留出了一个把手放进去的位置。但此时,吸饱了水的手偶却开始慢慢下沉,完全泡在了水里。
随着蓝色手偶慢慢浸入水中,它那双旋转纽扣的眼睛似乎反射出一道微光。哈利突然感到自己手上一沉,蓝色手偶的重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他捏着手偶的手臂也感到越来越吃力,最终蓝色手偶完全沉到了水底。哈利赶忙喊出那句台词:“一开始哈利、文斯利、赫敏、维多利亚、兔子人、杰森、杰弗瑞、林奇当鬼!”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感到手指一松,蓝色手偶瑞奇自动脱离他的控制,掉了下去。
“快,大家赶紧出去,把灯关上,然后闭上眼睛数10秒。10秒之后,杰森你拿着刀去刺那个手偶,再说‘找到你了,瑞奇。’”维多利亚的记忆力很好,刚刚迈克说的游戏规则她全都记住了。
本来房间内就没开灯,全靠月光照明,这一步可以自然省略。杰森对此略有不满,但是全队中只有他一个人携带了武器,他也不愿意破坏规则或者把军刀拱手让人。
“10、9、8……”游戏规则中没有提到是否需要默念,因此由赫敏来领读。
所有人都默默闭上双眼,文斯利更是拿手将眼睛牢牢捂上。洗手间内的瑞奇手偶似乎被内部的空气挤压,吐出了一个泡泡。泡泡慢慢浮上水面,在水上停留了好一段时间。
“6、5、4……”数数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林奇总觉得洗手间方向有什么东西。她能感觉到团队成员围坐在她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但这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安慰。在她模模糊糊的幻想里,洗手间的方向变成了一团漆黑,这团漆黑还在不断向外扩张,贪婪地吮吸着周围的一切热量与光线。
“0!”
杰森满不情愿地拿出瑞士军刀,走进了洗手间。那个瑞奇手偶此时已经换了一个方向,横躺在浴缸底部,两只纽扣眼睛看向窗户的位置。
“找到你了,瑞奇!”杰森虽然不满,但是手上动作不减。
“操.他妈的。”他低声道,摸索着他的银质小刀。他用颤抖的手翻开瑞奇的肚子,一种可怕的平静笼罩着他,他现在知道他必须做什么。手臂向下俯冲用力,刀刃撞在瑞奇身体的中心。
杰森把刀拖过水面,感到腹中一阵难受,皮肤刺痛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继续前进,用刀一下,再一下,再一下,按照游戏规则的指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每下一刀都在加速,直到最后他的心跳快如蜂鸟,几乎要从胸腔里炸开。伴随着大量气泡破裂的声响,如同有冰在他皮肤上劈啪作响,瑞奇那用布料缝纫的身体被洞穿。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原本重如千斤的手偶也开始慢慢向水面漂浮。
“呼……呼……”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杰森失魂落魄地走出洗手间。
“大家赶紧含一口盐水,然后找地方躲起来。”维多利亚将水杯中的盐水递给对方。房间内可供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少,衣柜大得能藏一个人了,除此之外还有柜子、桌子下面,但不够容纳所有人躲藏。
虽然现在大家都没走到那一步,但是如果他们不赶紧确认躲藏地点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争夺位置而打起来。
“员工卡!”哈利想到了什么。兔子人给他们的员工卡现在还没怎么派上用场。说不定,那个被封起来的员工通道还有躲藏的地方。
“那扇门通到哪儿,哈利?”林奇问。
“员工通道。”哈利告诉她。
“这里有员工通道?”林奇就像听到了什么重大新闻似的,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喜欢员工通道!”
“什么?”杰森在黑暗中斜眼看着她。他真搞不懂这些女孩子,她们怎么会喜欢员工通道呢?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林奇问。
“我喜欢老东西。”杰弗瑞说。
“可里面太黑了……”文斯利轻声地说。哈利想他有点儿害怕了。
“你们进来吗?”
“我们就进去待一会儿,”赫敏说,轻轻地推了文斯利一下,“走吧。”
“来吧,来吧,我们得找一找。”杰森说着,说得很快,他已经站起来了,他的影子被灯光拖得长长的。“只要还有一点儿希望,我们就得——”
“等等,我们不知道什么东西——”
哈利是说,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里等着他们。
但他已经跑进了漆黑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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