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恩兄弟影业大概是哥谭最为古老的建筑之一，具体原因不明，或许是因为建造这栋建筑物的人的怀旧情结，又或者是接管了这栋建筑的华恩压根没有想过翻修的问题。
总而言之，在这个现代化的城市里，这栋建筑依旧保留了少见的全木制结构。虽然说上了放火涂层的木头绝对不算危险，但是在这种火势下，全木建筑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所以当道恩因为一时冲动钻进火场后不到三分钟，她就意识到了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得多。燃烧产生的黑色毒烟近乎填满了上半部分的走廊，而炙热的空气更是让人无法呼吸。
她压低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深处，随着深入，火焰也燃烧地更加猛烈。眼前，一部分的走廊墙壁倒塌。以轰然的气势压下来，堵住了通道，木板上燃着火苗，像是在劝阻道恩不要再前进了。
道恩用盖着身体的大衣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擦了一脸黑色的炭灰。倒塌的墙壁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隙，堪堪足以让她体型的个体从下面爬过去。不过燃烧的木板随时可能会再度倒塌，如果她在其中的时候通道倒塌，她大概就会被埋在下面活活烧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在冲进着火的影棚的时候没有思考，现在更不打算花精力权衡利弊。
她忍受着炙热的地板，还有燃着的墙壁，慢慢地从下面爬了过去。
就在她的小腿从狭窄的通道里撤出的一瞬间，身后不稳定的通道轰然倒塌，一堆杂物燃着火苗，彻底堵死了她来时的通路。
现在要怎么回去？道恩没时间考虑，反正肯定有办法的。
她继续前进。
正如外面的人所说，华恩的办公室确实是起火的地点，或者是起爆的地点，墙上乌黑的溅射痕迹很难让人相信这不过是普通的火灾。
门锁被烧的滚烫，道恩随手抄起另一边的花盆，狠狠砸在锁上，而后一脚踹开了大门。
门内燃烧着红色与橙色的光，火焰凶凶地燃烧。道恩在热气中眯着眼，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影，一个自然是夫人，另一个则是华恩。
视线上移，道恩看到了双金属装甲一样的靴子，而后继续往上。在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全套装甲的人影，他有一双红色的大得可怕的护目镜，背后还有两个像是上世纪科幻作品里出现的那种风扇嵌在翅膀里组成的双翼。
“......”
萤火虫。
道恩已经很少用漫画的思维看待这个世界，但是当这样一个角色切切实实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道恩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漫画里他的形象。
纵火狂，疯子，过度痴迷于火焰乃至自己都被烧伤的剧组特效师。
林恩。
道恩走上前，扶起了地上摊着的夫人。
林恩，不，已经变成萤火虫的他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第一次作案感到兴奋，还是在为之前经历的一切感到愤怒。
这称不上推理，不过是水到渠成的故事，萤火虫有一个版本的起源是因为自己被剧组炒了，怒从心生的他放火点了整个剧组。而考虑到林恩现在的经济情况，萤火虫在林恩办公室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言而喻了。
夫人很重，道恩支撑着她的身体，有些吃力。她没空去管萤火虫怎么享受自己的反派起源，只是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
而就在她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萤火虫动了。一道火焰在门框上燃烧起来，彻底隔离了这个房间的出路，道恩为了避让向后倒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烟雾呛人，道恩咳嗽了好几声，眼睛也呛出眼泪来，朦胧视线中，萤火虫似乎走到了她的面前，合金的装甲上映出红橙色的火舌，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骑士。
“为什么——”道恩咳嗽着问道，“她帮过你。”
如果是开除了他的华恩，不让她带走她也认了，夫人可以说是整个剧组里唯一一个在乎林恩的人。
“你不明白么，”萤火虫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激动的颤抖，似乎沾染着一种虔诚，他伸出手，缓缓地虚抚着那些火舌，“这是如此美丽。”
已经疯了，
彻底疯了。
道恩脑海里只有这句话。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天花板传过来，再过一段时间，倒塌的天花板就会压下来，把所有人连带着整个房子烧成灰。
那景象大概会很壮观，不过说到底，就像是她放火烧了企鹅的赌场一样，不过是发生在一栋建筑物里的事情。或许明天这件事会上哥谭的头版新闻，不过在三天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一个月之后，连失去了家人的人或许也能从悲痛里走出来，半年后，建筑的残骸都会被清理，新的建筑会在地基上重生。而那时候，哪怕是这样的悲剧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我不害怕死。道恩想。
确实，这个时候她反而觉得自己不怕死了，她在过去濒死的时候害怕过，拼尽全力的求生，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一个很有求生欲的人，但是当火舌舔舐着她的脸颊，她反而不怕了。
或许她害怕的是濒死，而不是死亡本身。
又或许她只是害怕自己死后还有无数未竟之事留在身后。
理由在现在充盈于她身体内的强大力量的对比下，变得微不足道。说到底言语也好，修辞也好，本身不过是一种另类的游戏，在任何足以称得上强大的实质中都会败下阵来。
她缓缓地站起身，在侧边，躺着的夫人对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大量有毒的烟雾导致了休克，只有呼吸的频率说明她依旧活着。
“让我们走，林恩。”道恩说，嗓音嘶哑。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林恩嘶吼着说，道恩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大声的嘶吼，“我已经不再是林恩了，现在，我，我是，萤火虫。”
“没错，我是萤火虫。”林恩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或者是看着手臂上□□的接口，“我现在是萤火虫。”
他似乎从这个词语里获得了力量，转向道恩：“而你们，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混账，道德败坏的败类，必须得在火焰中被净化！”
“夫人给你买过咖啡，记得吗。”道恩说，声音放轻了，“她对你很好。”
“她也是个骗子！”萤火虫厉声说，声音里带上了些哭腔，“她说我不会被开除的，而那个该死的，贪财好色的老东西，林恩，什么狗屎著名导演，他对电影的理解没有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深刻！他天天对我指手画脚我都忍了！现在，现在居然跟我说要开除我！？我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他说要开除我？！”
终于，道恩想，终于他用加菲尔德.林恩的身份跟我说话了。
“已经够了，看看周围，华恩兄弟影业已经不存在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么。”道恩说。
“——”萤火虫那双在红色护目镜后的眼睛抖动了一下，似乎因道恩的话产生了动摇。
“华恩会在火海里被埋葬，咳咳，夫人，你吃过她做的小甜点。”吸入了太多的毒烟，道恩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更加困难，“加菲尔德，我们人生到尽头大多都会被烧成灰的，就当是为了怜悯，怜悯一个起码过去帮助过你，怜悯过你的人，放我们走，咳咳。”
“怜悯......”加菲尔德喃喃道，“不，没有人怜悯过我。”
他说着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墙上的电影海报在火焰中一点点地烤成焦黑，他看着那些海报，眼神怀念，像是在注视着自己过去的辉煌。
“有的！”道恩斩钉截铁地说，“咳咳，你——好好想一想，可能对你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体贴，甚至可能惹人烦，咳，咳咳但是你也没法说，夫人从来没有照护你过吧。”
萤火虫铁质的背影一动不动，道恩更剧烈地咳嗽起来。天花板部分倒塌，漆黑的焦炭散落下来，承重的梁架在火焰里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林恩？”道恩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但是她还是支撑着身子走上前去，“算我，求求你了。”
萤火虫转过身，如同一堵铁墙，依旧不为所动。道恩支撑不住，歪倒在他身上，抬起头，从红色的护目镜里看到的那双眼睛——那是她熟悉的眼神。
冷漠而疯狂。
空气炙热，道恩却觉得如坠冰窟。
大多罪犯都是这样，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自己的故事，或者对自怜自哀填满了整个脑袋，从他们嘴里，你从来听不到他们考虑别人的角度，也听不到他们对他人的谅解。
哪怕有人对他们伸出了帮助的手，也背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哪怕有人对他们说我可以理解你，他们也捂住耳朵当没有听到。
活在了自己的悲剧小说里，把自己的悲伤当成伤害别人的借口。
哥谭的疯子，她见过的每一个，都是这样的人，都有这样的眼神。
所以这场谈话从开始就是徒劳，萤火虫从来不打算听她说话，也没有感知除了自己的愤怒之外的东西的能力了。
“......”萤火虫轻轻一推，强撑着站起身的道恩就倒在了地上。火舌舔舐着她的脸颊，这次悦动的火焰带上了些甜蜜的喜悦，仿佛贪心的虫群在等待着将地上的尸体啄食殆尽。
所以这就是结局？视线逐渐地陷入黑暗，道恩想，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当英雄的天赋。
谁知道呢，或许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的话，如尼格玛所说，在外面冷眼旁观反而是更优解了。
萤火虫的背包下喷出火焰，双翼的风扇旋转起来，而后带着破空声，他穿过木制的天花板，腾空而起。
天花板因为这最后一击彻底坍塌下来，很快就要重重地砸在道恩身上。道恩闭上了眼睛，如同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预想中的撞击却迟迟未来，过于坚韧的意志让她没有陷入昏迷，她睁开了双眼。
一滴水滴在了她的脸上。
汗水。
黑色的披风，战甲，称得上可笑的黄色腰带，还有尖锐得不明所以的蝙蝠耳朵。
蝙蝠侠用身体拼命支撑着那巨大的木板，任凭火焰烤焦了制服，汗水不住的从裸露出来的丁点皮肤上流下，却没有放手。
“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没去追萤火虫？神智因为惊讶变得清明，道恩惊叫出声。
“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蝙蝠侠咬着牙，用他一如既往沙哑的声音说。
道恩意识到这个他们指的是地上的林恩和夫人，她了然，把两人拖到了倒塌的天花板之外的区域。
蝙蝠侠将沉重的木板丢下，轰然的响声让道恩忍不住皱了下眉毛。
蝙蝠上来，一手架住夫人，让道恩帮忙架着另一边，另一只手扛着林恩。道恩不说多余的话，只是顺着蝙蝠的动作听从指挥。
蝙蝠从一个尚未被烧榻的通道来的，那里燃着火焰，几乎让人看不见有这样的通路存在。他用防火的披风把几个人包裹了起来，道恩也被包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被鸟妈妈压在身下的雏鸟。
沉重的木梁挡住了通路，蝙蝠把着火的木梁抬起，让道恩把两人先拖过去，再自己过来。
蝙蝠脸上多了块红色的烧伤，道恩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能沉默。
直到走出地狱一样炙热的火场，道恩趴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蝙蝠将另外两个人慢慢得放在地面上。急救车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蝙蝠看了眼天空，打算在更多人聚集过来之前离开。
“你！”道恩抓住了蝙蝠披风的一角。
蝙蝠沉默得转过身，看着他。他知道如果不是要紧事，道恩是不会拦着他去追一个会飞的纵火犯的。
或许是因为脱力，又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太多毒烟，晕眩感从道恩的脑后涌来。
“——刺客联盟！”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就再也抵抗不了沉重的睡意，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卷的主题已经呼之欲出啦
有外骨骼装甲的反派我都挺喜欢的，例如说急冻人和萤火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二卷 第7章 歧路侦探（7）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