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科斯塔的神色比之前更显阴郁，眼底泛着一圈淡淡的青色，对男孩的态度也有些冷淡。自从有了前两次被梦魔引诱的意外，科斯塔除圣事与祷告之外的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提防噩梦的再次降临。但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手段，梦魔似乎总是技高一筹。
每天早晨醒来时他的身上都会留下被凌辱过的痕迹，对方毫无收敛的意思。到第六天甚至在白日单独做静训时肆无忌惮地侵犯他，逼着自己说了许多下流的话，那种无时无刻被窥探的感觉和情爱结束后□□浑身酸痛的羞耻感让科斯塔愤怒到几近晕厥。
“Rui，我好爱你……”男人轻轻搂着科斯塔的腰，将他拉入怀中。梦魔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与眷恋，在这一刻只有眼前人存在于他的世界里。呢喃声低沉而缱绻，如同一缕轻柔的风拂过耳畔。巴蒂斯图塔的手指在发丝间轻轻滑过，触感温柔而细腻。宽大的手掌紧紧捏着圆润的肩膀，将科斯塔牢牢地困在自己的领地中，宣示对他的占有：“我喜欢看着你，想象着我拥有你的一切，你只属于我。”
科斯塔本能地生出一份恐惧，却又无法自拔地被极具诱惑力的话语所吸引。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陷阱，心里充斥着不可言说的渴望和迷恋。
“你不想和我一起体验吗？”
科斯塔的思绪开始混乱起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心底悄悄地生出一道声音，越来越大。
“答应他，答应他吧。”
眼见神甫即将放弃一直以来的坚守彻底为**所役使，巴蒂斯图塔特意伪装成黑色瞳孔的眼眸缓慢恢复为了原本的暗金色。兴奋的梦魔已经想象他该如何将科斯塔安置在魔境中与之日夜欢好，圣徒信仰的破灭给予巴蒂斯图塔的滋养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他会为神甫大人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
“Rui……”
当阳光撒在那古老的大地上，与深情的呼唤一同响起的，还有佛罗伦萨城中心深沉悠长的钟声。它们像古老的守望者，默默地守护这片土地，唤醒迷失的羔羊。
巴蒂斯图塔脸色大变，心中暗骂一声。若是放在以往，他定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忽视了关键时刻奏响的具有警示意义的钟。虽然不甘差一步即可成功的引诱功亏一篑，但谨慎的巴蒂斯图塔依旧放任科斯塔的意识回归。机会还会有很多，他有得是时间慢慢周旋。
恢复神智的科斯塔猛然睁眼喘息着，大汗淋漓。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内心的矛盾让他无法平静。年轻的神甫抬起头，无助地望着耶稣圣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愧和内疚，那种曾经坚定的信念如今变得摇摇欲坠。他深深自责，明白自己背离了天父的教诲，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过。然而，正当科斯塔准备忏悔时，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到了沉沦时的愉悦。可恶的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法逃离。
“神甫大人，您还好吗？”
男孩担忧的目光驱散了科斯塔躯体与心中的寒意，使他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科斯塔接过男孩捧在掌心中的铜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我没事，只是最近圣事频繁，有些劳累。”科斯塔强行打起精神安抚明显慌乱的男孩。今天他还要继续为病痛中的人们祈祷，整了整歪斜的衣领，科斯塔系好绶带，又将双手浸泡在圣水中洗去粘腻的汗液。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仪态重新恢复庄重的神甫带着同样身穿白色圣袍的男孩前往中殿。
巴蒂斯图塔在科斯塔的指示下点燃了祭台上安放的**，一缕白烟伴随着诵读声飘出教堂外，带着上帝的恩泽散落人间。
第三篇经文读完，今日需要接受赐福的人还没有到来，科斯塔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圣经》合上，算了算时间，仔细思虑一会儿后询问男孩：“弗朗西斯科，我准备前往埃瓦尼家中探望他，你想和我一起吗？”埃瓦尼正是他的赐福对象。
巴蒂斯图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贪心的梦魔不再满足于引科斯塔堕落，他想全方位入侵神甫大人存在的所有角落，感知过去那个纯洁无暇的灵魂。
行走在破败不堪的街道上，他们时不时就要从面目全非的尸体上跨过，科斯塔总是默默悼念几句，作为对生命的送别。
巴蒂斯图塔罕见地没有对科斯塔的举动作出“可笑”的评价，梦魔天生情感缺失，他们不懂爱、不懂恨，只靠着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魅惑认定的目标。可几日的相处下来，巴蒂斯图塔对科斯塔口中“神爱世人”的态度从嗤笑到不满到逐渐接受，神是虚幻的，可他对世人的爱与怜悯并非作假。越是认可科斯塔的同理心，巴蒂斯图塔越发觉得神甫大人可怜。与其在一个无药可救的世界中经受苦难，倒不如放下执念直面惨淡。
叩——叩叩——
久久等不到屋内主人回应的科斯塔不由得担忧起来，就在巴蒂斯图塔实在看不下去准备强行闯入时，房屋角落里传来一道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神甫大人，埃瓦尼已经离开了。”
科斯塔还未收回的手停在半空中，视力极好的巴蒂斯图塔发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诉说着身旁人心中的不平静。科斯塔怎能不知道“离开”的具体含义，他只是不敢相信，三天前仍与自己畅想着瘟疫结束后就迎娶心上人的健壮小伙突然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满含悲悯的科斯塔沉默片刻，闭上双眼。昏暗的天空下，他的眉目间被乌云渲染出一抹忧伤。神甫缓缓地开始祷告，声音低沉而悲怆。
“我们在天上的父神，愿所有的人都承认您为他们在天上的父。神啊，我们感谢您。现在正在走过死荫的幽谷的人，请您与他们同在。请您让他们聆听您的福音，见到您的亮光，得到您的力量。请您用您的话，您的应许，您的爱，安慰他们。请您让他们明了您的旨意，接受您的恩典，居住您的家里。请您让他们知道您要做他们在天上的父，要拥抱他们，要赐福给他们。您要让他们在生命最黑暗之时，日子最难过之时，伸出您的双手，迎接他们安身在您的怀抱里。祷告是奉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科斯塔恳求上帝怜悯这片受瘟疫蹂躏的土地，保佑每一个无辜的灵魂。一阵风吹过，带来了凄凉的呼啸声，仿佛是无数鬼魂的哀叹。神甫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洒在石质的地面上，如同城中无数家庭的悲伤和绝望。
巴蒂斯图塔看着科斯塔解下自己的衣袍，赠给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蜗居在一隅的中年男人。得到连声道谢的科斯塔脸上不见喜意，他只是继续沿着石板路走着，冷眼看着一架又一架马车轧过路面上奄奄一息的孩童，载着富人们与他们的珠宝财产逃离。蜿蜒曲折的阿诺河早已不见往昔的繁华，被风雨冲刷的破碎船只停留在杂草丛生的岸边，腐臭的气息孕育出无数恶心的毒虫。
“弗朗西斯科，你害怕吗？”
巴蒂斯图塔无法回答，他是梦魔，自然是不怕的，可这具身体不是。
科斯塔自顾自地说着：“我自懂事时，这里就是一座繁华富裕的城市。街道上行人如织，彩色的绸缎长袍、华丽的披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绅士们头戴绣花帽，身着丝绸长袍，手持精美的手杖，与身边的淑女们一同漫步于街头，谈笑风生。各种货物从世界各地运来，丝绸、珠宝、香料等奢侈品琳琅满目。商贩在熙熙攘攘的市场上叫卖着各色商品，吸引着无数顾客前来购买。”
巴蒂斯图塔见过科斯塔口中的佛罗伦萨，或者说，他见过自上帝光辉照耀永恒之都后所有时期的佛罗伦萨。轮回太多次，岁月漫长的梦魔无法读懂科斯塔眼中的惆怅与哀怨。
“那时街角的每座教堂都笼罩在祷告声中，信徒们穿着庄严的礼服，信仰的烛光在悠扬的圣歌中闪烁。主教大人常来讲经，为我们赐福以得到救赎。”
“可是——”科斯塔话音一转，原本恬淡的笑容骤然变得讽刺起来，“自从这片土地遭遇灾难，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离去，友好的人们为了生存大打出手，甚至反目成仇。那位主教大人再也没有踏足过佛罗伦萨，哪怕一次。他们甚至不允许受伤的老人与妇女进入教堂得到救护，可明明在以前，他们都是主教大人口中忠实的信徒，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尖锐的质问声惊走了河道边一只休息的乌鸦，似乎是科斯塔一句句泣血的控诉让它感到畏惧，那只乌鸦仓促飞起后竟在半空中摔落下来直直掉入河中，很快被蛇虫们分食。
“神甫大人……”巴蒂斯图塔想安慰科斯塔，可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他呢？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还是蔑视上帝的梦魔？
“或许，那只恶魔说得是对的，上帝不会拯救任何人。那我这半生恪守教义都是为了什么呢？我救不了我的朋友，我甚至救不了自己。”多日来积攒在科斯塔心中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本不愿质疑自己幼时许下的承诺与坚守的信仰，但这尘世中的一切不断践踏着他的诚心。
看着全身充斥着颓败气息的科斯塔，巴蒂斯图塔没有任何快感，他以为自己会为自己的计谋成功而得意洋洋，可真当那双一直满是希望与温柔的眼眸中不再有光，巴蒂斯图塔并没有想象中开心。他主动拉住了科斯塔的手，试图为那颗冰凉的心输送温暖。
“回去吧。”
科斯塔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燃尽的**灰覆在祭台上，离开时草草被放在座椅上的《圣经》依旧躺在圣像看不到的地方。科斯塔太累了，他无力去做这些了，他只想休息。
巴蒂斯图塔站在虚掩的门前，久久没有离去。等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他幻化为原身向房中走去。
“你来了。”
想象中熟睡的人睁开了眼，巴蒂斯图塔愣住了，科斯塔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困倦的模样。
科斯塔不再排斥那双布满紫金色暗纹的蝠翼，巴蒂斯图塔头顶上一对弯弯的角都显得可爱了许多。他苦笑一声，至少，这个恶魔不会伤害自己。
“你想要我吗？”见美丽的恶魔站在原地不动，科斯塔主动献上自己。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既然上帝漠视俗世，他又何必做一个愚忠的人呢？
深夜的寂静里，巴蒂斯图塔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心痛，仿佛有一把利刃在他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心脏的悸动声在耳畔呼啸，疼痛如潮水般袭来，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如此沉重。这一刻，巴蒂斯图塔终于明白今日科斯塔见着满目疮痍的佛罗伦萨时的痛苦，如同一只受伤的鸟儿，独自在黑暗中挣扎，无助而绝望。
我只是想看看你，害怕你着凉。
巴蒂斯图塔无法言说他的本心，他知道科斯塔必定是当作笑话看待。倘若谎言说多了，真心也显得空洞了。
指尖微动，一股熟悉的百合花香从袖口散出，科斯塔笑着接受梦魔即将到来的的占有。巴蒂斯图塔不敢上前，他只能用尾巴抚了抚科斯塔枯黄的发丝，那是与自己交合后被吸收精气的结果。难过的巴蒂斯图塔低下头，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轻轻卷起毛毯盖在科斯塔身上，不留任何裸露。
“Rui，我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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