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想个对策吧。”
鸣来到食堂时其他人晚餐都快吃完了,正在陆续收拾餐盘。他打好菜刚坐下,白河忽然换到他身边的位置,没头没脑的说了这话。
“什么?”
“万一你要和那家伙搭档投捕时的对策。”
“怎么又提这件事啊,都说过不可能了……”
“成宫,你是我们的王牌,你能保证出现万一的情况绝对不会泄露情报给那家伙吗?”白河打断鸣的抱怨。“阿树很担心你。”
鸣放下筷子,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多田野树,对方也在紧张的盯着他们这边,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过来劝阻。
显然练习结束后自己跟一也独处的事传到了白河耳朵里,触动了他神经质的那根弦。
鸣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长久沉默着。
他与白河之间的紧张氛围影响得其他队友都不说话了。虽然并非每个人都听见了两人谈话的内容,但熟悉鸣小动作的人都觉得他们的“国王”可能要发飙了。
让大伙意外的是,鸣最后语气平静的说:“好吧,我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加点投球前的小动作误导一也如何?如果对手实力很强,我也不可能完全不投变速球。”
“他会注意到吗?”
“一定会的,那可是一也啊。”鸣笑起来,仿佛在说自己的事一样自信。
正好,也让自己验证一下少棒时期一也说发现了自己的弱点究竟是不是骗人……如果真有机会的话。
*
咣!
第三天东京选拔队对美国队的比赛原本进展顺利,却忽然被球棒击中捕手头盔的这一声脆响打断了节奏。不仅是看见这一幕的人,就连美国队的打者和被击中后脑的乾都有些懵。
鸣正要靠近查看情况,就见乾已经站起来将手里的棒球碰了碰呆立着的打者的胸口。
三人出局,攻守互换。
东京选拔队这轮进攻排到了鸣的打席,他仓促问过乾的感受后就得立刻进等待区准备。而等他被三振回到选手席时,御幸已经在穿戴捕手护具了——按照原定安排,这场比赛御幸应该一直做一垒手的。
自己希望的机会可不是以谁负伤为前置条件啊……
“乾似乎没有大碍,但我不能让别人托付给我的选手逞强。我让乾下场休息,换御幸来担任捕手。”
听完国友教练的简短说明,鸣松了口气,这才抓紧时间跟御幸沟通:“一也,事已至此就不许有所保留了……对方可不是投捕互相牵制能解决的对手,全部都很厉害哦。”
“那你别对我给的暗号摇头哦。”熟知鸣的性格,御幸提前申明。
鸣也毫不退让:“你别给我那种暗号不就行了。”
“我不会让你摇头的。”
很有自信嘛……话是这么说,但事先完全没练习过,现在就要直接上场做搭档了……一也会给自己怎样的暗号呢?
鸣看着被自己的队友们包围住施压的御幸,不知道他此时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有些紧张,同时也很兴奋。
无论如何,他会相信对方的配球。
“一也,既然是捕手,就要让投手绽放光芒啊。”
*
说什么让投手绽放光芒……
从接到国友教练的换人指令开始,御幸已觉得当前的发展不太真实。但鸣理所当然提要求的态度又在告诉他,这一切确确实实发生了。
当年他所谢绝的那个迟到的邀约,在经历两年多的事件后,机缘巧合的还是以前那几个人,按照鸣的构想在此时此地组成了一队。而作为发起者的鸣,存在感也比当年更强了。
御幸下意识的笑了。
即便没有我,你自己已经在发光了啊。比谁都强大,比谁都耀眼。
就如同正午时分的太阳。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不要遮挡太阳的光。
御幸思忖了一瞬,向鸣张开自己的捕手手套。
内角直球?
看见打给自己的暗号,鸣微怔后情绪愈发高涨起来。
他想起了去年夏季预选决赛的讨厌回忆。但这样的配球才是一也的风格,强势而充满攻击性。
-你最喜欢三振打者了吧?
鸣觉得能从御幸笔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读出这样的信息。
对方信任着他,煽动着他……来吧,来一个三振打者的漂亮直球。
收到这样的信号,自己不就无法逃避了吗?必须予以回应,投出他想要的那一球。
鸣稳稳地跨出一步,挥臂——
啪!
这一球带着他过去未能实现的愿望,完美地塞进捕手手套,发出了动听的声音。
“好球!出局!”裁判高声宣布。
鸣背过身平复了一下,这才朝御幸摊开双手。
-满足了吗?
他无声询问,对方则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经此一球确认了彼此配合的默契,后续鸣投得越来越顺,甚至没给美国队打者上垒的机会。御幸的手套总是摆在他理想中的位置,即便是没接过的变速球,对方也能完整捕捉到。
真好啊……
鸣笑了笑,随机敛起表情,朝御幸摇了摇头。
-不要这个。
御幸一愣,换了另一个手势。
-也不要这个。
鸣继续摇头。
这一次,御幸停顿的时间长了些,而鸣耐心等着。他知道对方明白自己想投什么球,只是出于顾虑没有要而已。
最终,御幸给出了鸣想看到的,那个唯一正确的暗号。同时伴随着询问的眼神。
-这样好吗?已经让你投了那么多次。
-继续吧,反正都投了。
鸣点点头。
不管对左打者还是右打者他都无所谓。不如说,左打者还更好对付呢……
再一次的,鸣略微抬高手套,朝御幸投出自己最拿手的那一球——
收下吧,一也,特别送给你的礼物。
*
变速球带着夸张的弧度直转向地面,御幸惊讶之下竟没能完全接住。幸而补救及时,这一回合也维持住了无人上垒换场的局势。
真意外。
换场时御幸仍在想着刚才那一球。不止因为比原先更厉害的变化,也不止因为鸣骤变的态度,还有他刚才发现的某件事……
御幸思考的同时,卡尔罗斯凭借自己出色的速度和白河的安打,为队伍追回了一分。
“你也可以趁着现在的气势一口气反超啊!”
御幸与卡尔罗斯击掌时,对方熟练的又给他加了些压力。
一击反超……这个侧投的左投手的球对左打者而言哪有那么轻松就能击出啊?!
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御幸一边用力挥棒,击出了一个内野滚地球。不算好看,但起码让白河能进到三垒,攻势得以延续。
“既然是捕手,这种时候不是该哐地打出一支安打讨投手的欢心吗?一也,你是不是不爱我呀?!”
还没走近选手席已经听见鸣大声的质问。
其中某个词让御幸停住了脚步。
他想,以鸣的性格,把“爱”这种词挂在嘴边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没多想吧?就像之前指出打线迟迟不得分让杨舜臣都没法休息一样,对方只是习惯性的起哄。
比较怪异的反而是自己的迟疑。
御幸摘下头盔,承诺道:“下次我会打中。”
“没有下次了!我们没有下次机会了!”
“我会打中。”
御幸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承诺,哪怕他也明白正如鸣所说,无论是这场比赛接下来的打次还是彼此的搭档关系,都只是一个短暂的意外,他们没有下次机会了。
*
上午的比赛五比五打平,下午的比赛则以二比三的比分遗憾落败。比起这次的交流对象美国队,御幸花在观察稻实上的时间和精力更多,毕竟这才是青道夏天要面对的那堵最高的墙。
稻实的防守能力,连续取分的能力,求胜的意志与自信,还有……稻实的王牌。
御幸发完两个学弟友情奉上的糖,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开心跟乾闲谈道别的鸣。对方看起来轻松愉快,似乎还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从上午比赛时就扎进心里的那根刺似乎又刺得深了一些。
御幸一直忍到搭电车返校时才下定决心开口:“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投球时出现了一个坏习惯。”
作为劲敌,他这次加入东京选拔队原本就还带了侦察敌情的目的,对于比赛中发现的秘密,以纯理性的角度来说,或许该沉默的把它带回青道。不过……
御幸选择继续说下去:“不管是预备姿势还是投球的时候,只要是变速球,你的手套位置就会变高。”
奇怪的是听了他的发现,鸣还能笑得出来。
“诶,真意外啊,没想到你会说出来……我们倒是很希望你能带着这个秘密回去呢,作为礼物。”鸣语气轻快的承认自己设了陷阱。
“不是吧……”
“不过好意外啊,没想到你会告诉我。”
“当然了!那么明显,其他队伍也会马上发现的。”自己可是为此纠结了一整天……得知真相的御幸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反而是鸣肉眼可见的得意起来,还凑近了调侃道:“你是在担心我吗?真好心呢。但就结果来说,还是给你白白看了球的轨迹,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说着话又自行抱怨起来的鸣是御幸平时熟悉的样子。
所以他不客气地吐槽:“那是你自作自受吧?”明明都不让你投了。
“可我不想被美国队那些人小看啊!”鸣提高了音量。
一站路的时间转瞬即逝,御幸下车时还在和鸣争论夏甲不会让给对方的话题。
“不是决赛就是半决赛见。赢的一方赢得一切,可以继续夏甲之路……生死较量呢!”电车门合拢隔绝了鸣的声音,他隔着车门玻璃微笑的朝御幸挥手道别。
目送电车驶向下一站,御幸放松下来。
好险,还好自己选择了坦白,没把鸣的“坏习惯”带回青道告诉队友们。以及……还好,鸣仍和以前一样,除了坏脾气以外没有别的破绽。
直至此时御幸才真正能静下心来回忆自己漏接的那个变速球。
那一球毫无疑问是鸣下给自己的战书,但同时也确实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边收下了哦,鸣。
御幸轻笑。
夏天已经来临了啊……
*
电车车厢里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
卡尔罗斯半开玩笑的问:“鸣,满足了吗?这次你们搭档了,他也确实发现了你的小动作,而且还选择告诉你呢。”
白河跟鸣商量对策时,他和山冈也在场,只是没有发表意见,纯看戏。
照卡尔罗斯的想法,夙愿得偿的鸣此时应该心情很好才对,但自御幸下车以后,对方的神情反而变得凝重起来,半点没有开心的样子。
“……一点也不满足哦。不如说,糟透了。”鸣缓缓道。
今天刚跟御幸搭档时他的确是快乐的,对方就如他原先所想的一样,能够配出可以让他发挥最大自由度去投的球。可随着比赛进行下去,这种畅快的感觉就逐渐凝滞了,因为他发现御幸在有意识地减少要变速球的次数。
为什么呢,这种时候直接用变速球解决就好了啊。
当心中冒出这个疑问时,鸣看到了御幸穿着的队服。和自己不一样的,蓝白配色,印着“青道”两个字的队服。
即使合作也只是一场短暂的仲夏梦,终究是立场不同。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亲手打破虚幻的平衡好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太相信……我投那一球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也站在击球区的样子。”鸣低头看着车厢的地板。“真是讨厌啊。”
夏天越是临近,就越是意识到最后的这一年,自己和一也只有一个人能去甲子园。
这次连一向意见很多的白河都难得的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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