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
左航一开灯,是满地毯的人脸照片,和坐在这之中的我。
“有点骇人。”
“我都快脸盲了。”我喘出口气。
“这是什么?”
“工作室在微博上发的互动活动,‘两年前的你’,这些是参与的一部分网友的照片。”
我边说边把手边儿的一张举了起来。
“两年前的左航。”
“怎么连我都有。”
左航开了瓶水狂灌一通,挨着地毯坐下了。
“这什么水。”
“盐汽水,雕塑哥上周忽然的怀旧买了一箱,自己不乐意喝要我们几个全带走。”
“我猜是喜欢你的人帮你投的。”
左航半信半疑地接过自己的照片。
“活动……不是只能投自己吗,不合规的也需要这样印出来吗。”
“我们这个活动呢,主要是回忆两年前的自己,”我卷了张白纸抬在左航脸前,“请问两年前的左航,也是这样一个冰冷的逻辑控吗?”
左航没说话,在我的抓着纸话筒的手上握了握。很烫的手掌,一点儿也不冷。
“两年,你变了很多。”我说。
“变了哪里?”
“眼神,脸上的棱角,气质,几乎一大半的东西。”
左航圈着腿,安静地看照片。
然后终于在翻完照片的时候应和了我的回答。
“你呢?”
他问。
我忍着没有用心里自动编撰的防御话术来回应他。
“应该没变。我好像很早就是这样,不知道还能变成什么样。”
我很诚实。
左航眼睛眨了眨,似乎并不适应我这样直白的诚恳。
“我已经不是快速生长的年龄,一点儿阳光都可以改变长势。”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其实我特想告诉你一个事儿。”
“什么?”左航紧着问。
“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他的神色变得集中而紧张。
“你确定要听吗。”
他犹豫,随后甘愿赴死一样,点头。
“我想说的是,两年前的你像个傻愣愣又营养不良的破小孩儿。”
左航愣住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我没料到他这样认真,摸了摸他的脸当作安抚。
“就是这个。”
“我果然还是需要时间适应你的恶趣味。”
“你觉得我会跟你说分手,说不好的事情,说可能你预想过无数次的突然的告别,是吗。”
左航偏了偏头。
在这一瞬间的沉默里,空气中马上死亡的盐汽水味道变得很浓。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
而我讨厌回光返照。
不。其实是我害怕回光返照。害怕没有道理的安逸,突如其来的平静,害怕感受到开心。
因为这似乎总意味着即将失去。一旦失去,就可能是永远。
我从不相信永恒,可这是唯一一个例外。
“我想不害怕,但是没办法。”他说,“在感受到开心的时候,我不愿意想象它的消失,但我也做好了准备。害怕不代表不愿意,不愿意不代表真的怂了。”
我想我们在某些时刻是一模一样的人。一个模子里出来,只是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相面上说,相像不如不同。
可灵魂和思想,还有这些漂浮不定的情思,可以刻上某一种面目吗。
“我好像真的有点怂了。”我说。
“为什么?”
“我一想到也许有天见不到这么双眼睛,这么样一张脸,就特别特别怂。”
“呵,死颜狗。”
我笑了笑。
我害怕的是哪天左航不在我身边,我却还能记着这么双眼,这么张脸。
想忘也忘不了。
我想左航说得对,我并非拥有健忘的病症,只是熟练地操纵着删除部分记忆的本能。
但他也有不明白的,比如我不能删掉关于他的。
我也不明白。
也许两年之后,就能有个答案。
“两年后,会变成什么样?”
“会活着,会像现在一样能够流着汗,抽了风一样的满屋子乱窜,”左航说,“会越来越好。”
我很愧疚,我想这是悲观主义者在被真挚而有效的疏解后的应激反应。
“来吧,当个封面儿。”我坐回地面,抓了左航那张照片就要上传。
“诶!别!”
“咋了,不允许我们蹭你热度。”
“不是,大家会觉得莫名其妙。”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按下了确认。
“传好了。”
随即左航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
“什么……”
他点开我的消息,是一张两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重合起来的相片。
参与活动的每个网友都有,虽然左航并没有参与,他的照片也不是网友投的。
只是我想。
一己私欲。
“真的变了挺多的。”
左航看得很认真,嘴角弯了起来。
我的一己私欲,在这一刻获得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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