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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美国行》10

宇澈低沉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柾国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小时候常常听到的歌……” 这个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昏黄的灯光下,宇澈的眼神悠远而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某个柾国无法企及的角落。那目光里沉淀着的东西太过复杂,有怀念,有温柔,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柾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有点闷闷的疼。他忽然意识到,那首歌,那片遥远的风景,或许并不是什么甜蜜的童年回忆。

“是……什么样的歌?”柾国忍不住追问,声音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宇澈此刻的思绪。他本能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宇澈还按在他手背上的手。

宇澈的目光焦点缓缓拉回,落在柾国带着关切和好奇的脸上。那层遥远的薄雾渐渐散去,重新被一种柾国熟悉的、内敛的温柔所覆盖。他反手轻轻握了一下柾国的手指,随即松开,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

“一首……让人安心的歌。”宇澈避开了具体的描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睡吧,国儿,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他站起身,顺手揉了揉柾国的脑袋,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柾国知道,今晚到此为止了。

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宇澈那份沉默背后可能隐藏的东西的心疼。他点点头,乖乖躺下,看着宇澈走向自己的床铺。昏暗中,宇澈的背影似乎比平时更孤独了一些。

柾国握紧了贴着太阳公公创可贴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宇澈指尖的温度。他闭上眼,在心底默默说:澈儿,不管那是什么歌,不管它藏着什么,我都会在这里。就像你守护我一样。

新的一天,挑战果然如宇澈所言,陡然升级。

那位表情疏离的黑人工作人员再次出现,这次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气场强悍、穿着典型街头风格服饰的黑人男子。

男子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粗链,眼神透过镜片锐利地扫过略显紧张的少年们,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那股审视的压力。

“Alright, listen up.” 工作人员介绍道,语气比平时更严肃,“这位是你们接下来的导师,他是真正的 OG,你们这次美国之行的街头导师。”

导师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看了你们昨天的街头表演录像。”

他顿了顿,目光在成员们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柾国和宇澈身上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表象,直击灵魂。“稚嫩,胆怯,像刚学会走路的小鹿。街头?你们离真正的街头还差得远。”

毫不留情的评价像冰水浇下,让刚刚因昨天小成功而燃起的些许信心瞬间冷却。柾国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任务变了。”导师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再是简单的表演给路人看。你们要学习街头的生存法则,学习用音乐表达你们真实的灵魂,而不是讨好路人的糖果包装纸!分组?不,所有人一起!你们是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指向练习室角落里堆放着的一些看起来很旧、甚至有些破败的乐器和设备——

一把掉了漆的旧吉他,一个鼓面有裂痕的非洲鼓,几个麦克风线都缠在一起的立麦。“这些,就是你们今天的武器。”

“第一个任务:限时两小时,用这些武器,创作并排练出一段能体现你们团队核心精神的、至少三分钟的表演片段。主题是挣扎与希望。没有指导,没有帮助,只有你们自己。两小时后,在这里,演给我看。”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粗犷的手表,“开始计时。Now.”

冷酷的指令下达,练习室里陷入一片死寂,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焦虑和慌乱。

“两小时?创作加排练?”

“这些乐器……这怎么用啊?”

“核心精神?挣扎与希望?这范围也太广了吧?”

“完了完了,这怎么可能完成……”

金南俊作为队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别慌!时间有限,我们先分头检查乐器,看哪些能用,声音如何。

号锡、智旻,你们对节奏敏感,试试那个鼓!硕珍哥、玧其哥,你们看看吉他!泰亨、柾国、宇澈,你们研究麦克风和可能的和声编排!”

指令一下,成员们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动了起来。然而,现实远比想象的残酷。

那把旧吉他的琴弦老化,音准飘忽不定,金硕珍和闵玧其调音调得满头大汗,眉头紧锁。

非洲鼓的鼓面裂缝导致音色沉闷怪异,郑号锡和朴智旻尝试了各种敲击位置,效果都不理想。麦克风接触不良,声音时断时续,金泰亨急得直跳脚。

柾国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听着耳边队友们焦急的讨论和乐器发出的刺耳噪音,昨天街头表演积累的那一点点信心瞬间崩塌。

导师锐利的评价和眼前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像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手指冰冷,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脸色有些发白。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宇澈。

宇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目光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他没有看柾国惨白的脸,而是直接拿起了柾国面前那个接触不良的麦克风,动作利落地检查线路接口,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松动的触点。

“柾国,”宇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先别管声音好坏。听我,跟着我。”

宇澈说完,将调试后勉强能出声的麦克风塞回柾国手里,然后自己拿起另一个同样状况不佳的麦克风。他没有在意还在调整音准的吉他,也没有在意那沉闷的鼓声。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随即,一个低沉而充满力量感的节拍从他胸腔里发出,节奏清晰,律动感十足,瞬间盖过了杂音!

朴智旻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宇澈的节奏!” 他立刻放弃了裂缝的非洲鼓,双手拍击自己的身体和大腿,加入了宇澈的节奏,创造出更丰富的层次。郑号锡也立刻跟上,用即兴的、充满街头感的喊声作为点缀。

金泰亨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点燃,拿起另一个麦克风,跟着宇澈的节奏即兴哼唱起一段旋律碎片,虽然不成调,却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柾国握着麦克风,看着宇澈闭着眼、沉浸在自己节奏中的侧脸,那沉稳的气场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的恐慌隔绝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设备的杂音和心中的忐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宇澈那稳定而有力的节奏上。他尝试着张开嘴,最初的声音还有些干涩颤抖,但他强迫自己跟上宇澈的拍子,模仿着金泰亨的即兴哼唱,发出属于自己的、带着一丝不安却又努力向上的声音。

金南俊看着这自发的、在混乱中诞生的原始韵律,灵感迸发:“对!挣扎!这就是挣扎的声音!但还不够,我们需要希望!硕珍哥,玧其哥!用吉他的杂音!把它变成挣扎的一部分!然后,找机会,用最干净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唱出希望!”

金硕珍和闵玧其对视一眼,放弃了精准调音的执念。

闵玧其猛地扫过吉他琴弦,刺耳的噪音响起,却意外地契合了宇澈和朴智旻创造的、充满张力的节奏背景。

金硕珍则努力在噪音的间隙,寻找着相对稳定的音符,试图编织出希望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练习室里不再是混乱的绝望,而变成了一场在有限条件下、充满即兴和碰撞的集体创作。

宇澈那稳定的身影成为了整个表演的灵魂,他不仅是节奏的提供者,更是整个团队在混乱中稳住阵脚的核心。

柾国紧紧跟随他的引领,声音从最初的颤抖变得越来越稳定,甚至开始尝试加入一些自己的情感表达,那声音里带着迷茫,也带着冲破束缚的渴望。

两小时的时间到了。

导师再次走进练习室,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示意他们开始。

没有灯光,没有舞台,只有一群少年和他们手中破旧的乐器。但这一次,空气不再死寂,而是充满了重新凝聚在一起的能量。

表演开始。

宇澈低沉有力的节奏率先响起,如同沉重的心跳,朴智旻的身体打击和郑号锡的即兴呐喊迅速加入,构建出压抑而充满张力的基底。

闵玧其手中的旧吉他发出刺耳、扭曲的噪音,金硕珍则在噪音的缝隙中艰难地弹出几个带着迷茫音色的音符——像是“挣扎”具象化。

柾国和金泰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用并不完美、甚至带着杂音的麦克风,唱出了迷茫、困惑和在困境中摸索的感觉。他们的声音时而紧绷,时而破碎,真实地传递着那份压力。

就在这压抑的声浪几乎要达到顶峰时,宇澈的节奏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仿佛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金南俊看准时机,用尽力气,对着麦克风发出一声穿透性的、带着原始力量的呐喊,冲破枷锁的宣言!

紧接着,宇澈的节奏陡然变得明亮而充满希望感!朴智旻和郑号锡的配合也瞬间转向轻快。金硕珍抓住机会,用那把音准飘忽的吉他,奋力弹奏出一段虽然简单、却异常清亮悦耳的旋律!

柾国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那道清亮的旋律击中。他看向宇澈,宇澈也正看向他,眼神交汇的瞬间,是无需言语的确认。

柾国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在这一刻化为纯粹的情感。他握紧麦克风,用自己最干净、最清亮、也最富有感情的声音,唱出了那段旋律。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充满了穿透力,像一道破开阴霾的阳光,直抵人心。

金泰亨的和声适时加入,闵玧其的吉他噪音也奇迹般地融入了这希望的浪潮,变成了背景中一种独特的、挣扎过的印记。

表演在柾国清亮的高音和宇澈戛然而止的节奏中结束。

练习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少年们粗重的喘息声。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和后背。

导师抱着手臂,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那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之前那种冰冷的审视感似乎褪去了一丝:“Raw(原始)。Messy(混乱)。But…”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成员,最后在宇澈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there's something real in it. The struggle, and that light at the end.”(但是……里面有些真实的东西。那份挣扎,还有最后那道光芒。)

他没有说“Good”,也没有鼓掌。但那一句“something real”,对于刚刚经历了混乱、挣扎并最终合力创造出音乐的少年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肯定。

成员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互相看着,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有人激动地互相击掌。

柾国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唱出希望旋律时的勇气仿佛还在胸腔里激荡。他第一时间看向宇澈,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感激。

宇澈也看向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呼吸还未平复,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对柾国最后那一段精彩表现的、毫不掩饰的赞许和骄傲。他对着柾国,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那眼神,那微小的动作,比导师那句“something real”更让柾国心潮澎湃。他仿佛看到宇澈眼中无声的话语:看,你可以做到。无论多么混乱,我都会在这里,为你稳住节奏。

柾国回以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眼睛亮得惊人。

在导师宣布短暂休息时,柾国走到宇澈身边,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说:“刚才……谢谢你,澈儿。没有你,我肯定不行。”

宇澈拧开一瓶水递给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是你自己抓住了时机。” 他顿了顿,看着柾国因为兴奋和汗水而亮晶晶的眼睛,补充道,“唱得很好。”

简单的四个字,让柾国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暖意。

他低头看着手上那个傻乎乎的太阳公公创可贴,又看看身边沉静可靠的宇澈,忽然觉得,再大的困难,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身边有他想要守护、也守护着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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