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鹤……或者说，对山云来说，眼前的情形有些难以理解。
他见过类似装扮的人，但树下那些人身上流动的能量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让他很难判断他们的身份。
而传递而来的情感……没有“不好”的感觉，但是和他曾经见过的一些哥哥姐姐很像，是有点，紧张？还是小心？
正确的词汇应该是警惕，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他拉紧羽织，尽量把翅膀缩在里面，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对话。
他们说的也不是他熟悉的语言。只是先前那种力量似乎也将一些知识传递给了他，让他能顺利地和他们交流……尽管如此，他本身对许多词汇的理解也不够透彻，这似乎不是那个能量能够解决的。
小光应该快到了吧？感应着不断靠近的，同源的另一种力量，他安心地想。
而他拽披风的动作也引起了今剑的注意。
如果只是因为紧张就算了，但再仔细观察一下，总觉得他好像在披风下面藏着什么看不清形状的东西。
视力很好的短刀没声张，而是用好奇的口吻和鹤东拉西扯。然后在听到庭院外的动静时，他突然脚下一用力，几个跳跃落在“鹤丸”面前。
“啊！”白发的付丧神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一仰险些掉下树，在今剑赶忙伸手拉住他之前，有什么在他面前展开了——
和他的服饰一样白得发光的翅膀从羽织后探出，帮助鹤稳住了平衡。然而少年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瞳孔缩成一个点，紧张地盯着今剑。
看着在夜色中微微颤动的羽毛，今剑真切地感到了愤怒。
“是谁做的？”他问，“谁对你做了什么？”
少年似乎无法理解他的问题，他抿了一下唇，骤然从树上一跃而下。
然后，就像今剑猜到的那样，他落在了一群刀剑付丧神的包围中。
审神者大概是在第二部队出发前临时换了人选，塞了数把极化短刀进去。这会儿，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在夜晚视力惊人的他们。
“鹤先生……？”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太鼓钟贞宗尝试着喊到。
“你们不想让我走吗？”鹤没有回应，只是歪了歪头，困惑地问。
“抱歉，但是我们不能放过你身上的疑点。”药研藤四郎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我们你的本丸编号，或是审神者代号。”
当然，哪怕说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人的——哪怕为了对方自己的安全考虑，放任对方回到一个可能直接导致他变成这样的地方都不是明智的举动。
本丸编号是什么？审神者代号又是什么？
两个词山云一个都不熟。
虽然好像听小光提过，但，具体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不回答，其他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场面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直到——
“小心！”
看到少年突然惊喜的目光，不动行光大喊。
但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另一道身影已经行动了。
伴随着金属碰撞音，太鼓钟感觉一记重力和他的本体相撞，让他不得不后退几步。而另一方侧身躲过药研试图控制住他的行动，顺势挑飞了和泉守手中的刀，借力后撤避开从天而降的今剑，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地闯入了包围圈，护在鹤的面前，抽出了自己的刀。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方才那一连串动作中，对方的刀都未曾出鞘。
“小……小光？！”太鼓钟惊呼出声。
在夜色中接近黑色的短发，标志性的单边眼罩，一丝不苟的西装。那的确是烛台切光忠，外貌和身高都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这个战斗力是不是太可怕了！现在可是晚上诶！
“哎，小贞？”和鹤不同，在看清他之后，烛台切光忠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色，手上的动作都松了一下，然后又警惕起来，“是想把鹤带回你们的本丸吗？”
“我说，如果你的认知正常，应该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吧。”和泉守捡回自己的本体，忍不住说。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们打算做什么。”烛台切光忠露出来的那只金眸锐利地注视着他们。
“不，不会做什么的！”太鼓钟是在场最担心的一位，赶忙解释道，“我们只是希望让主君帮忙看看鹤先生身上有没有伤或者是不好的东西。还有，还有担心你们的本丸有什么问题所以想调查——”
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两位刀剑，身上的灵力其实是有区别的。
烛台切光忠仔细观察着他，半晌后，突然收刀入鞘。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的关心。”他笑着说，“但，能让我先和鹤商量一下吗？我们就在这里，不会走的。也麻烦你们不要偷听。”
第二部队的队长不动行光犹豫了一会，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好，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烛台切回过头，安抚地拍了拍鹤的肩膀，带着他绕开身后的付丧神，往屋子里去了。
……
“……呼。”
一直到关好门，确定谁也看不到这里之后，文怜月才呼出一口气。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步骤。她，现在是他，伸手自上往下一挥，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现在，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可能从这间屋子里传出去了。
“山云。”他喊道。
少年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对于骤增的身高似乎不是很惊讶，但似乎在犹豫要怎么称呼他。
“抱歉。”他半跪下来，按住他的肩膀，“这是我的能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暴动，但我们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这份穿越时空的能力，早在四年前就被封锁。谁知现在不但自己发动，还第一次成功携带了另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变化？他暂且无法下定结论，但至少在能力的CD冷却完毕之前，他需要保护好山云。
另一方面，这也是个好机会。
文怜月是一名目者。所谓目者，是对拥有异能之人的统称。
在她的世界中，只有目者才能够看到肆虐城市的怪物，并且及时阻止它们，由此形成的组织名为“黑玛瑙”。
山云是她在两周前从怪物的包围中救下的孩子。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最初连基础的交流都成问题。在黑玛瑙成员的接力教导和精神系目者温书槐的指引下，才能够正常表达自己的意思。
即便如此，因为他身后一对无法收回的翅膀，哪怕温书槐判断他的确没有危险性，他仍旧很难和外界接触。
而这让文怜月感到担忧。
因为山云的性格太特殊了。
他就像一面镜子，会不断反映出身边之人的个性。如果一直待在黑玛瑙这个人员寥寥的地方，哪怕大家对他都和善有加，恐怕也会像被关在黑箱子里的植物一样，光线只从一个洞口透入，它自然也只能往那边生长。
文怜月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哪怕被说心急也好，她也希望尽快让山云接触更多的人，了解更大的世界。
那么……说到性格多样化，还有比一个刀剑诸多的本丸更加多样化的地方吗？
不过，他仍有另一个担心的地方。
“你想和他们一起走吗？”顶着“烛台切光忠”外貌的文怜月说着，列出了隐患，“从这里离开以后，我不能再喊你山云了。你也不能喊我小月姐，不能告诉他们和黑玛瑙，和我们世界相关的那些事。这是我能力的局限。我们不能暴露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而忘记你是谁，或者你是什么。”
他的能力想要再次发动，少则一周，多则几个月都有可能。山云有记忆的时间不过两周，若是在这里停留数个月，始终以虚假的身份行动，他真的能够不忘记真实的自己吗？
“我是山云。”然而少年不太熟练，却真诚地牵起笑容，看着他说，“我知道，这是你们，给我的。我不会忘记。”
“你是山云。他们会把你当作刀剑，你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但你是人类，不是刀剑。”文怜月复述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如果你觉得你要忘记了，告诉我。哪怕不能回去，我也会带你离开。”
不过野外生存而已，不会是很困难的事。
山云点了点头，透过那双金眸，文怜月好像看到了原本的他的眼睛——澄澈而特殊的颜色，像剔透的蛋白石。
他又想摸摸他的头了，不过这一次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替他整理了衣服，让翅膀好好地穿过羽织上刻意划出的隙缝：“接下来，不用想办法藏起你的翅膀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山云的眼睛亮了亮：“好。”
……
两支队伍的付丧神们遥遥盯着那个屋子看了许久，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皆松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还是烛台切光忠。本体刀好好地收在刀鞘里，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后面则是鹤丸国永……鹤。在看到他们的瞬间，他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不过在抓了一下烛台切的衣摆后又放松下来，重新开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那对翅膀这次没有被塞进羽织里，而是自然地垂在他身侧。
“我们商量过了，我们不介意和你们回去……”烛台切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视线漂移，“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的嫌疑，但你们是不是有些太放心我们了？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吧？如果真的发生战斗，输赢可是很难说的哦？”
他倒是毫不避讳自己显著高于同振的战斗力。
“那小光你会这么做吗？”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太鼓钟反问。
烛台切光忠摊开手：“虽然确实没有这种必要，但总不能基础的警惕心都没有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鹤就在旁边专心地听着，翅膀一动一动，导致第二部队的信浓藤四郎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看起来就很温暖的样子……他忍不住想。
“我们当然也有自信不会让你伤到主君。”药研插话道，“在这个基础上，能让更多的同伴不受到伤害也很重要。”
“说出了很帅气的话啊。”烛台切目光柔和下来。
“好，那就祝我们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吧。”他愉快地说。
关于人称问题，是根据外在性别变化的，所以阿文在回去之前基本都是男他了，中间用女她是因为那是回忆，她原本还是女生的
这孩子以前是穿越专业户，武装直升机都当过（不是）性别什么的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
关于小山云收不回去的翅膀，黑玛瑙的理解是异能刚刚觉醒时的不受控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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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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