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已经发展到山重水复的地步了。他们从租界重金聘请了一位微生物学家,却在关卡遭到阻拦,争执半天,守关的长官直接一枪毙了那位专家。无数立场的人都在盯着这场天灾**,一旦周家垮了,颂城也就破了,隔着南北势力互不影响的那堵墙也就塌了。没有人愿意帮周家,没有人愿意周家战胜这场疫病。
刘和棠与王匡直接在防疫区住下了,虽然能暂时延缓轻症患者的病情,但重症患者实在是无能为力,每天有源源不断的病人送来,源源不断的病人死去。由于医疗资源严重不足,实在是难以分配,仅有的三四台呼吸机也被病患偷偷毁掉了。于三甚至想一把火烧了这片帐篷,但刘和棠拦下了他,说,嫉妒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底,这是绝望时最后的一点挣扎,谁不愿意当个好人呢。
乔婉一直待在那间诊所,那些死者家属们希望赶快让死者入土为安,是不同意解剖的,但这件事情又非做不可,他们只好瞒着,挑选了合适的尸体后用麻袋偷偷运到诊所。
已经两天了,她已经解剖了三具尸体。整个房间小而密闭,在湿热的环境下散发出一股股尸臭味,乔婉防护做的很足,但也生了闷痘。
她又摁紧了脸上厚重的口罩 ,本来对与尸体见面已习以为常,但这次,当她解开麻袋口看到那年轻女子脖子上紫青色的手指印时,她愣了好久。身体里没有多余的水分供作眼泪,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就一直瞪着,在那张白净的脸和可怕的脖颈子间徘徊。
她昨天只是提了一句,只观察重症死者难以推断病变过程,没想到今天就来了一具轻症尸体。不知道是谁如此“大公无私”,下手掐死了她。
“我出去喘口气……”乔婉无力地对旁边诊所派给她的小助手说道,便走到外室取下一身的防护用具,也没心情喝口水,就推门到院子里站一站。
外头的阳光很足很暖,乔婉却觉得亮得刺眼,烤得皮肤疼。她虽年轻,不及刘和棠有阅历,但她却是真正上过战场,历经过炮火和鲜血的人。那次的实习正巧捱到一次失败的战役,战壕里堆满了两层尸体,脚下的泥土因鲜血的浸渍而变得松软,踩上去仿佛就有无数的手抓着你的脚踝拼命往下拉,永陷地狱。那时光顾着保命,来不及想这些去世的人,这次与尸体打交道,她惊讶于人体的精细巧妙,又不免对生命的逝去感慨万分。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穿着黑衬衫,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乔婉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人的头发是亚麻色的,皮肤白到反光,一双剑眉紧皱,杀气腾腾。
乔婉眼神闪烁,缓缓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明明前几天还一副死生不见的态度,如今见到这人,她的眼睛和鼻却头有些酸。只有再次尝到甜头时,你才会想起来那段过去的岁月究竟有多难熬。
周泠听说乔婉瞒着乔知跑来了,气得刚下船就要来抓人,可真的见到小姑娘时,她那一肚子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怎么搞得,眼底一片乌青,嘴唇上全都是死皮,瘦得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却没有之前的神采。她的心仿佛像一张被揉成团的纸。
两人只是远远地望见了,什么都还没说,但当乔婉的第一滴泪滑落的时候,周泠已经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中,那滴泪隐入黑衬衫不见了。
乔婉抱着她嚎啕大哭,衣服都湿了半边,直到乔婉哭累了,开始小声地抽噎,周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道:“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乔婉这才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推开周泠后退了一步:“不行不行,我身上可能有病毒,你赶紧去消毒,然后洗个澡,再把口罩戴上。”
周泠倒不在乎这个,又朝乔婉迈了一步,但耐不住小姑娘都快要急哭了,她才赶紧妥协:“好好好我马上去,你回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在这等我,好吗?”
乔婉点了点头,胡乱拿袖子擦干了眼泪。
周泠火速地消毒又去洗澡换了身衣服,再回来的时候,乔婉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靠着墙睡着了。
她倒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了乔婉旁边。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乔婉那阳光下被微风吹动着的发丝,睫毛挂着泪珠,脸颊微红。
可算是回来了。在南洋漂了五六天,净是些尔虞我诈,明刀暗箭。那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炮火留下的痕迹,天空要么白得瘆人,要么黑得发慌,简直像是阿鼻地狱。幸好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那批武器是以胡仁的名义收购的。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极度的怨念与暴力的压抑下,她没能控制住自己,掀了个买卖不成还妄想黑吃黑的组织,杀红了眼后又想马不停蹄赶回颂城一枪崩了胡仁。如果不是收到了疫病的消息,如果不是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乔婉,恐怕这身戾气一时半会洗不掉,还不知道会再影响多少决定。
周泠抬起了手,想将粘在乔婉嘴唇上的那捋头发丝拨开,但她凝视自己的手指良久,又放下了,她总觉得那上头的血还没洗干净。
这样就挺好。
她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缓缓进入浅眠。
周泠右肩上突然砸下来一个重物,她一手摸枪,警惕地睁开眼,却发现那重物是乔婉的脑袋。刚稍微抬了抬右臂,乔婉顺势就划了下去,整个人都倒在了周泠怀里。周泠吓得手忙脚乱,做了几番心里挣扎后才发现怀里这人还睡得正香。
她有些心虚地慢慢把乔婉抱了起来,正打算找个人问问乔婉住哪,王匡就进了院子。
王匡看见周泠回来了眼前一亮,正要开口说话,周泠赶紧瞪了他一眼,又示意乔婉睡着了。
王匡哭道:“哎呦我的天呐老大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和武励都要被眼泪和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这事等会再说,她现在住哪。”周泠被压得右臂还有些麻,不禁微微颤抖。
王匡以为是她抱不动乔婉,指了个方向,又伸手过去说:“我来吧。”
“滚蛋。”周泠抬腿踹了他一脚,抱着乔婉就走了。
颂城这边,乔知也遭遇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无能为力。
周家的生意在本地做的并不很大,但因为是h帮起家,明里暗里的走过许多地方,结识了许多的人,又在八年前从赵家手里抢过了码头,牢牢掌握了这座城市的航运,这才坐稳了三巨头的椅子。但疫病这事一传开,周家的运输业,与周家有合作的商家全都遭遇了各种不同程度的碰壁,颂城经济凋敝,一些还算有钱的老爷们省不下大鱼大肉还省不下一场戏么。
本来整个飞云醉着急的只有爱赚钱的秦昭,但现在没了主要收入,就得面临着裁员的问题。鸿兴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班主撵人,不然都得有口饭吃。被乔知收留下来打杂的那些小厮自然知道他们戏班子的规矩,便商量着要主动离开。乔知不让,鸿兴班的弟子们也羞愧难当,两批人争执了好几天,直到真的有个小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乔知才明白,留不住了。
为什么要给了他们希望又给扼杀掉?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一辈子还要坚持毒哑嗓子这项规矩?为什么在让他们的亲人客死异乡后又要让他们重新过上漂泊的生活?
挣扎半日,乔知最后不得不告知了他们远在晏城的亲人的噩耗,又拿出自己的积蓄全部分发下了去。
哪怕赵启已经再三说明可以将他们调到赵家的铺子里去工作,这些人还是决定离开,甚至是离开颂城。他们太了解乔知了,哪怕是过得再失魂落魄也决不能让乔知看到。
这天太阳下山格外晚,一路夕照,伴着这些远行的苦命人。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乔知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一掀衣摆,直接坐在了飞云醉的大门口。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等他稍稍回神的时候,赵启已经静悄悄地坐在他身边了。
乔知自嘲道:“原本以为,我比我爹娘强,结果却只是瞎逞能。”天气明明那么热,他却如坠入冰窖,以一种极度恐慌的姿态紧紧抱着自己。
“不会,”赵启安慰说,“盛世之时,往往只做个明君就够了;但倘若是山河破碎大厦将倾,哪怕是唐宗宋祖卧龙凤雏临世,又有谁敢笃定这天下所有人的命运呢?所谓时势造英雄,但大多数人都属于被掩埋在黄沙下的那部分。”
乔知若有所思,许久后回道:“这话,不太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本来就不是我说的,小时候我妈整天给我讲这个。他们那一代知识青年吧,都挺亢奋激昂的。”过去这么些年,那时的艰苦与恐惧早已被冲淡成白开水,他也在试着与母亲那如魔咒般的殷殷期望和解。
“那他们都去哪了?”乔知抬头远眺那撒满了天幕不停滚动的火烧云,竟有种万马奔腾之感,让人肃然起敬。
“不清楚,大概都被军统找各种理由给逮捕了。我那时候就是因为我妈被逮了,赵家才找到了我们俩。”赵启长吁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啊,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妈,爷爷每年都会派人出去打听,但是没任何消息。其实,我觉得大概是那时候年纪小,他们只能哄骗我,其实,我妈早就去世了吧。”
明明是来安慰人的,结果自己却悲从中来,这像什么话!乔知不免翻了个白眼。其实他的承受能力真没那么差,就是把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容易想不开。“那你说说,要是按你自己的话,刚才那段怎么说。”
赵启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投胎得天时地利人和。”
乔知:“……”
一天过去,乔婉洗完澡回屋正擦着头发,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进。”
房门被犹犹豫豫地推开,乔婉正奇怪谁大晚上的来找她,转头却看见是周泠。“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痱子粉。”周泠递给她个小铁盒,“你那助手回家拿的。”
乔婉接过铁盒,拧开,里头还有不到半盒的白色粉末,她不禁叹了口气:“连这种常备物品都断货了,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后背起的闷痘一直没好还愈发地痒起来,便问助手要痱子粉,没想到自从因为疫病被封后,所有的药物仅能通过运河运输,像是痱子粉这种的小东西早就断货了。
“再忍几天,你和刘大夫尽力去做,我们全力配合,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比不加干预差。”
“嗯?”乔婉倒是感到惊奇,“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我还以为……”
提起这事周泠就觉得自己气血上头。她刚跟乔知通了电话,两人都巴不得乔婉能赶紧回去,但也知道她现在不能回去。“你什么时候不是跟我唱反调?让你回去你该听么?”周泠先是装模作样地笑着训斥了乔婉两句,又觉得这么求人态度不对,便放松了语气说,“我知道这几天你过得非常辛苦,但是这里真的离不开你。乔乔,我可是在你哥面前立下军令状了,保证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在这之前就再撑几天,咱一块打败这场疫病,可以吗?”
那么长的一段话,也不知道乔婉咋听的,就记住了中间那平淡无奇的两个重叠字。她几乎像是要蹦起来的小松鼠,瞪大圆滚滚的眼睛问道:“你刚喊我什么!”
她刚刚喊什么了?周泠也有点呆滞。
“你喊我乔乔啊!”乔婉大声喊到,露出一对可爱的小兔牙。
怎么就把这个一直是说给自己听的称呼给喊出来了呢……
周泠赶紧冷下脸来:“没,你听错了。”
乔婉倒也没打算计较个称呼:“我不会走的,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不管胜算几何,都得应用所学和病魔斗到底。周家大当家都没走,我们当医生的当然不能撤,又没战场救援危险。这是医生的天职,也是军人的尊严。”
这还是第一次从这位大小姐眼中瞧见一种名为“坚毅”的火光,或许,她也并不是方方面面都需要别人来保护。“你还上过战场呢?”周泠笑着问。
“那当然了,我还摸过枪呢。”刚说一句,乔婉又觉得背后开始痒痒了,也顾不得跟周泠聊天,“你先出去一下,我抹点痱子粉。”
“哦。”行动比脑子快,都快要走到门口了周泠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是女的她避什么嫌,都告诉她了自己不喜欢女的,现在出去不是打脸么。结果周泠一扭头,发现乔婉正在屋里翻东西。“找什么呢?”
“镜子啊,后背我又看不到。”乔婉翻到一半停下了动作,结合周泠回来这半天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决定冒个险。
“周大当家,我就算是看到也够不到,你可不可以帮帮人家呀?”乔婉乖乖递上铁盒,等着对面这人来接。
周泠明知她心怀不轨,但那双眼睛里仿佛有钩子,抓得她的心死死的。甚至连平日里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小奶音,此刻也被故意放了出来,简直像是泡在了牛奶糖里。
“你想干嘛。”周泠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呼吸,冷漠地问道。
乔婉决定适可而止,止痒才是正事:“擦痱子粉啊。”说完背过身去,直接抓住后腰的睡衣往上撩,露出大片的后背。
周泠吓得赶紧别过头去,正好乔婉又把铁盒递过来,继续噘着嘴诉苦道:“我这背都痒了好几天了,晚上也睡不好觉,白天还得被汗闷着,再这样下去感染都有可能。”
本该雪白滑嫩的后背上生着大大小小的红斑,一片一片的,有的甚至已经被乔婉挠破了,看上去十分惨烈。
周泠看着揪心,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拧开铁盒,蘸了痱子粉小心翼翼地往乔婉后背涂去,心中百千滋味,最后只化作一句:“辛苦了。”
涂完这一片红疹,乔婉看不见就想上手去摸,周泠赶紧把她的爪子打掉:“别碰!”
“再往上还起了么?”周泠问。
“有,你等我把衣服脱了。”说完,乔婉放下抓着睡衣的手就开始解扣子。
“啥?”周泠吓得眼皮突突地跳,“你等等!”
最后,乔婉脱掉了上衣,胸前捂着被子坐在床上,背对着周泠。这已经是周泠所能争取到的极致了。
周泠一边给乔婉擦痱子粉,一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她的后背,她倒是没想到,乔婉看着个子不矮,骨架子倒是很小巧,肉肉的,很白,很软,很可爱……想狠狠啃一口。
“咱俩现在也算是和谐相处了吧?”乔婉没由来地提了一句。
“嗯。”周泠小声回道。
“要不冷战就这么结束吧,好几个月了也挺没意思的。”
周泠笑道:“谁跟你冷战了,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也是,你跟我哥和赵子兴都有合作,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根本避免不了。”
周泠一边干活一边听,丝毫没注意到乔婉在给她下套。
乔婉惬意地“嗯”了一声,心情好像很愉快地说:“我现在也想开了,咱以后可以做姐妹嘛!”
这次,周泠没理她,上药的手也停住了。
乔婉等了半天没反应,侧头看去,周泠正垂着眼,嘴角还扯出一丝苦笑。
她笨拙地提心吊胆地试探了一晚上,如今看见周泠这幅样子简直都要激动地哭出来。乔婉一咬牙,把被子往里一掫,转过头去,直接赤着上身面对周泠。
“你干什么!”周泠皱着眉紧闭着眼,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僵直住,活像被女妖精调戏了大念阿弥陀佛的唐三藏。
“你怕什么?”乔婉正直地笑道。
周泠气得嗓音都在抖:“害羞不行啊,谁让你莫名其妙脱衣服了。”
“哦~那你流什么鼻血呀?”
这人畜无害的娃娃音听得周泠真是有气发不出,她是怎么用最纯的音色说着最欲的话的。
乔婉不打算逗她了,拽了两张纸过来:“给你,纸。”
周泠宁死不睁眼。
“形象不要了?”乔婉问。
她还有形象可言么。周泠腹诽道。但还是眯眼试探了一下,瞧见乔婉已经把衣服穿好了,手里抓着两张卫生纸,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周泠放下心,一把夺过卫生纸,表情像是吞了两只蟑螂一样难看。
“休息不好,喝水不够,被妖怪吓的。”最后五个字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乔婉可不满意,噘着嘴回道:“什么妖怪,是妖精也不能是妖怪啊。”
“我管你是什么,赶紧睡觉吧,我就在门口。”本来周泠除了去助手家拿来了痱子粉,还打算借个宿,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她竟然被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调戏了,这可还有什么脸面待下去。
“门口?你在我门口干什么?”乔婉瞧了眼屋外,早已夜深人静了,周泠这个点过来也是奇怪,“你不只是来送痱子粉的吧?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周泠觉得脸上挂不住,随便糊弄一句就往外走。却没想到大小姐开始胡乱猜了。
“是不是疫情恶化了?”
周泠不语,乔婉眼圈开始泛红。
“是不是药品食物不够了?”
周泠还是不语,乔婉急得这就要开始哭。
“不是!”周泠翻了个白眼,几乎是仰天长啸,她怎么就栽在个小姑娘手里了?
“我以前来这巡查住的那栋楼,让武励分出来当安全区了,王匡那是重灾区,没必要也不能去住啊,因为疫病运河停运,周家损失挺大的,我不想有不必要的开支,所以就,反正就是……我没地方住了。”嗯,我这是为了大家,才不丢人,周泠心想。
“所以,你是来借宿的咯?”
周泠真受不了了,几乎是自暴自弃地笑着说:“没事儿,大不了我就去隔壁挤大通铺嘛!”
“那哪成!隔壁都是男的!”乔婉大吼道。
“那我去订个宾馆,就当破财消灾了。”周泠说着就要往外走。
乔婉赶紧拉住她:“也不成,现在外头也不卫生。”
“那你到底想怎样。”
“本姑娘心善,看在周大当家也是为了灾民而奔波的分上,就把床让你一半啦!”
周泠无语,就这么让乔婉蹦蹦跳跳地把自己扯到了床边。抬眼一瞥,这就是个一米的小铁床,一个人都睡不舒服,更挤不下两个人。
乔婉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这儿原先是个仓库,库存卖得差不多,就空出来让我住了,就这么一张小病床……”
“你打算睡地板?”周泠问。
乔婉本想着两人凑合挤一挤,没成想周泠打算直接给她踹地上去,但是非得拉着人家留下的是自己,也不能再出尔反尔吧,便气急败坏道:“睡就睡!”
“嗐,跟你开玩笑。”周泠摆了摆手,问,“被子盖不盖?”
“大热天的盖什么被子?”
得到答案,周泠满意地点了点头,抓起床上的被子就随意扔到了地上。
看着地砖上暴起的灰尘,乔婉眯着眼使劲扇了扇,问:“你干嘛?”
“打地铺啊。”刚说完,周泠就把那被子铺开,翻身躺了上去,双手垫在头下,双脚交叉,格外悠哉。“哎舒服,睡觉吧,你去关灯。”
乔婉见周泠让着自己,也就不与她置气了,乖乖关了灯上床睡觉了。
乔婉缩成小小的一团,侧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那人。屋里很黑,稍微漏进来的一丝月光仅能让她看见那模糊的轮廓。
“你怎么拿到的痱子粉啊?”现在闲下来了,乔婉才越想越不对劲。她助手说明早给捎来,怎么就到了周泠手里呢?
“就,你助手给的呗。”周泠囫囵道。
乔婉心里一喜,一定是知道她生了痱子,特意找去助手家里要的。但想都不用想,周泠肯定不承认,于是话到嘴边成了:“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护士,然后送她回家了,就顺便把我痱子粉捎回来了。”
周泠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真聪明。”
“切。”乔婉在黑暗里送给她了个大白眼,心里美滋滋地入睡了。
周泠你明明超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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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四个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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