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不愿意”的尾音在空气中振荡,冷色的白炽灯让室内温度降了几度。
技侦主任重量倚在成西椅子上。成西双手抱胸,张口,又闭上,眉间拧出一个结。
柳亦记笔记间隙,不时抬眼在时明轩和秦叙白之间游移。
这回安排个什么桥段……深夜,卧底在办公室偷资料,被X帮派中的好兄弟发现……柳亦脑中开始“哒哒”敲起几万字的小说,边写边在脑中嘿嘿怪笑。
秦叙白掀起眼皮,目光在空中与时明轩激烈的碰撞。
时明轩斜倚着窗,脸上一副“只有你能胜任这个任务”的真诚。
两人的表情都是一派轻松,在场其他三人却觉得空气忽然变得沉重,不禁放轻呼吸。
少顷,秦叙白颔首。他轻拍时明轩肩膀,道:“时队费尽心思做了个只有我能实施的计划,我当然愿意奉陪。不过……计划中万一有什么差池,时队肩上的责任怕是要重了。”
时明轩把肩膀上的手拉下来,握住:“那倒是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尽快将幕后的犯人捉拿归案……这也是秦老师的心愿,我没说错吧。”
时明轩用力握住秦叙白的手:“合作愉快。”
秦叙白不甘示弱,也用力回握,力量终是略逊一筹,手被握得微微发麻。
他脸上笑容不变:“彼此彼此。”
两人互不相让,视线在空中纠缠。
成西没耐心看他们打机锋,几步跨到他们面前,打断他们对视,使劲分开他们的还握在一起的手。
他把时明轩拉开几步距离,又走到秦叙白身边,手掌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虚空展示。
来回比划几次后,他才对时明轩道:“哥,你看他这形象,弱得要命,哪里像去碰瓷的!被碰还差……不,他确实被碰了!”
时明轩跟着成西手势上下打量一通,看向冯谨思他们:“你们觉得呢?”
斜倚椅子的冯谨思突然失去压制椅子的成西,踉跄两脚,差点摔倒。他在柳亦的帮助下站稳身形,狼狈地把顽强攀着左耳没有掉落的眼镜戴回,才道:“是不太像。”
柳亦怯生生地看秦叙白:“我觉得秦老师很厉害,靠着他的仔细和专业,咱们才能走到这里。不过……形象上……确实不像。”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并不是我的偏见,”成西满意地点头,“而且……”
时明轩抬手阻止成西继续,对秦叙白勾起个挑事的弧度,轻飘飘道:“他们说你不像。”
虽然不是自愿接下这个任务,但既然接了,秦叙白不想被怀疑能力有问题。
他扭向成西,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扫视,不放过一丝细节。
成西那种熟悉的讨厌又涌上心头,他想问秦叙白又耍什么花招。没等开口,又被时明轩一眼杀回肚里。
成西犟着抱胸站在原地,等秦叙白出招。
秦叙白看得比初次和成西针锋相对时还仔细,成西不自觉被他视线逼退半步,又硬生生控制自己的腿,不准后退示弱。
秦叙白每回角色附体式的演戏都非主动,如今要主动开始,他多多少少觉得有点羞耻。
他抿紧嘴角,扫了眼时明轩。
时明轩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摆着他的狐狸尾巴。
“阿西吧!总有一天拔了那碍眼的狐狸尾!”秦叙白在心里暗骂。
他带着破罐破摔的摆烂,深吸口气开始飙演技——
秦叙白双手插兜,一只脚向前半步,下巴抬高。他脖子前伸的同时,支撑重心的脚同步发力,一下子弹射到成西面前。
成西被吓得后退两步,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他惊慌地看时明轩,不明就里。
时明轩暗暗摇头,示意他别动,继续看。
秦叙白抬高调子,模仿成西的声调,语速加快:“哥,不能让他去。万一他和那个钱什么是一伙的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手在空中晃动,不忘加上成西平时惯用的手势。
秦叙白那成西附体般的演技按下了办公室的暂停键,一时间无人出声。
柳亦嘴巴张成“O”型,扭头看看成西,又看看秦叙白。不自觉“啪啪啪”鼓起掌来。
冯谨思推推滑落的眼镜,也加入鼓掌队伍。
秦叙白收回表情,右手在身前晃了两圈,微微鞠躬:“谢谢你们满意。”
成西脸涨得通红,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如果刚才时明轩没打断,这句话他已经说出口了。
他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干瞪着秦叙白。
秦叙白恢复平时那种带着疏离的温和,语气平淡,提出了个非常实际的问题:“我没有合适的衣服,也没有可以用来做道具的瓷器。”
时明轩注意到他红到要熟透的耳朵,笑道:“放心,跟之前一样,我们会帮你准备好的。”
***
办公室的门“咔哒”合上,周遭一片安静。
一起开会讨论的几人已经回去休息,只剩时明轩还站在白板前,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和照片。
成西走到时明轩身后:“哥,为什么一定要他去。”
没有指名道姓,彼此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时明轩和成西。
时明轩不意外成西尚未离开,他拉开窗户,微凉的夜风泼在脸上,卷走疲倦。
他深吸一口气,清凉的夜风充满肺部,头脑也变得清醒许多。
远处小摊的灯光和街灯融在一处,偶有车子遮挡,片刻又恢复明亮。
时明轩手撑窗沿,扭头问成西:“你说,那个碰瓷的为什么选了秦叙白?”
成西不假思索:“看起来好骗吧。”
时明轩:“……”
成西:“……不是吗?”
时明轩:“你觉得他好骗?”
成西疯狂摇头。
时明轩引导成西思考:“那他做了什么,会让人觉得他外行?”
成西:“对哦,不应该啊。”
时明轩用手上的笔比划:“他鉴赏的眼神、动作不应该让人觉得外行。在街上会让人觉得外行,且会被人注意,只能是在讨价还价的环节。”
成西捶手掌:“我懂了。买文玩的时候,他给了高价。”
时明轩摇头:“不!应该是相反,他给了极低的价格。”
成西茅塞顿开:“我知道了,然后老板大骂他不懂行!别人就听到了!那个负责找人的小弟对文玩也不太了解,听到他被骂,正好又是看瓷器的时候被骂,就觉得他就是他们的目标。”
时明轩赞许地点头,示意他继续。
成西眼神懵懂:“那又怎样?”
时明轩没有苛责,领着他继续分析:“从被骂这一点来看,应该是压了个很离谱的价格;他不可能看不出东西的价格,故意压得这么低,只能说明买东西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成西更懵了:“不为买东西?那能干嘛?学讲价啊?”
时明轩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他是在看,或者说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成西:“去文玩街找东西?找什么?”
时明轩摊手:“不知道。”
成西走回白板前:“会不会是博物馆的任务……也不对,博物馆肯定是想要真的旧货,他这也不像是想买的样子。如果是想买新的,博物馆让他自己做就行了吧,馆里甚至可以跟他定制器型、花纹……他目的是什么?无聊?”
时明轩没回答这种目前无解的问题,说了另一件事:“他之前说他强行加入查案,是想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但这几次他被当成最大的嫌疑人,他总是不慌不忙的,一点不在意。”
成西撇嘴:“他会装呗。”
时明轩轻拍他脑袋:“可能性比较大的是,确实不是他做的,他有办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成西:“如果他能证明他自己的清白,为什么还要搅进来?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时明轩看他,半晌没有话说。
成西摸摸脸:“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时明轩脑中没接上的线,一下搭上了。
他眼中放光,拍拍成西的肩:“不,你说得对,他的目的确实算是不可告人。”
成西:“?”
时明轩顺着刚搭上的线往下捋:“他或许不是为了自己……”
成西:“不为自己?他想保护其他涉案人?”
时明轩翻出五年前赝品案的卷宗,翻出石昭的笔录放到成西面前。
时明轩又点开五年前的接待记录:“五年前,他来了好几次,每次提出不同的理由,最后一定是他师父没有自杀。”
成西翻到遗书那页:“可遗书上不是承认了吗?”
时明轩又往前翻:“他最初来的时候,不是说这个的。你看……”
成西念出五年前的接待记录:“到访人秦叙白自述,警方归还的物品中少了一个墨绿色软封皮A6笔记本……还来了几次……咱们没还他?”
时明轩翻出明细:“《扣押清单》上我们根本就没拿回那么一个笔记本。”
成西“咚”地锤桌:“等等等等,我好像有点知道哥你在怀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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