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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抵债

矿道深处,永恒的黑暗与沉默像粘稠的浓汤,包裹着每一个佝偻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粉尘、铁锈、汗水与一种深沉的、来自大地内脏的、冰冷潮湿的腐烂气息。

豆大的煤油灯光在坑木支撑的狭窄通道中摇曳,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湿漉漉的、布满锋利棱角的黑色岩壁上。

盖尔弓着背,汗水浸透了他打着层层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麻矿服,紧贴在厚实的脊背上。

他的身体随着沉重的铁镐抬起、砸落而起伏,每一次挥动都带下大块闪着幽黑光泽的原煤,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淹没在矿道深处无数同样的声响之中。

这里,深埋着他父亲不屈的脊梁与无声的呐喊——那个在十年前一场塌方中,被永远吞噬在三百米深地底的男人。

盖尔从未感到恐惧。踏上父亲足迹的那一天,十六岁的他心中没有害怕,没有不安,只有一种混合着悲伤与巨大责任感的热流——因为他肩头扛起的,是比他小五岁的妹妹艾琳的全部未来。

艾琳。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盖尔挥镐的手臂仿佛就注入了一股暖流。那双明亮的、如同夏日晴空般的蓝眼睛,那头总是有点蓬乱却被他梳理得尽量整齐的金棕色卷发……她是他在母亲病逝、父亲埋骨后,这冰冷人世间唯一拥有的温热与光明。

八年矿洞生涯,将他从一个莽撞少年打磨得沉稳可靠。他和工友们在汗水和煤尘中结下了深厚的、无需言语的情谊——他们会分享最后一块黑麦面包,会互相掩护着偷懒片刻让酸痛的肩膀喘息,会在有人咳出带着煤灰的血痰时,默默递上一碗浑浊的井水。

盖尔知道,他们也都是为着各自破败屋檐下微弱灯火而苟活于地狱边缘的人。

“盖尔,今天收工了!”工头老霍克的声音从通道尽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是被矿井粉尘摧毁的喉咙发出的独有嘶鸣。

他总是格外照顾这个沉默却坚韧的年轻人。

盖尔应了一声,放下铁镐。他粗糙的手指习惯性地探进贴身衬衣口袋。

那里,一个小小的、用一块相对柔软的旧布包裹着的硬物是他此刻全部的甜蜜。

那是一枚有点变形的铜纽扣——艾琳用省下的三天黑面包钱,在城镇集市上一个流浪货郎那里换来的。纽扣不起眼,却被她当宝贝一样塞到他手里。

“哥,”记忆中艾琳那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声音带着雀跃,“戴在你新换的衣服上,好看!”

她踮起脚,认真帮他把纽扣按在衣领的破洞上,眼睛里闪耀着比阳光更明媚的光彩。

就在明天,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盖尔麻利地收拾工具,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分。他打算一会儿就去找工长费兰请假。明天——艾琳十九岁的生日。

他要请假一天,虽然会少半天的工钱。他想带艾琳去城镇边缘那条干净一点的小溪,也许能捉条小鱼?或者……或许,他能鼓起勇气带她去教堂附近转转?

艾琳总是从外面回来说,看见贵族小姐穿着多么漂亮的裙子走过。盖尔知道妹妹懂事,从不提要求,但她眼中那份憧憬藏不住。

他甚至偷偷省下了一个月的口粮钱,藏在他铺盖卷深处的小袋子里。他想给艾琳买一小捧森林边上野生的红莓果,或者……或者一个新发带?

想到艾琳在烛火旁,可能露出的惊喜笑容,盖尔疲惫至极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个弧度。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和煤灰,指腹触碰到衣领上那枚冰冷的铜纽扣,心里却如同被暖炉烘烤着一般热乎。

他挤过交错的矿道,终于在主运输巷找到了工长费兰——一个挺着鼓胀的肚子,头发稀疏的男人。费兰正对着工簿骂骂咧咧,数落着旷工。

“工长。”盖尔走上前,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费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斜睨着他:“盖尔?什么事?快说!”

盖尔深吸一口气,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裤缝:“我……我明天想请一天假。”

“请假?!”费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放什么屁!你看不见明天的指标?矿主老爷在领主面前打了包票!后天就要交一批货!”

“就一天!”盖尔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切,但他强压着,“明天是我妹妹艾琳的十九岁生日。我……”

费兰发出刺耳的嗤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小丫头片子过生日关矿上屁事?是能挖煤还是能生钱?现在!立刻!滚回去干活!没得商量!”他挥舞着粗短的、戴着劣质品戒指的手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盖尔脸上。

希望像被冷水浇熄的火苗。盖尔胸口堵得慌,但他看着费兰那张写满势利和不耐烦的脸,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招来更难听的辱骂和惩罚。

他猛地闭上眼,牙齿死死咬住内唇,尝到一丝血腥的咸味。所有的期盼、那溪边的畅想、那小袋子里硬邦邦的钱币、妹妹眼中的星光……瞬间变得遥远而渺茫。

他攥紧拳头,指节嘎嘣作响。不能请假……那就拼命干完今天的活,回去早点把那藏着的钱给艾琳!明天……明天早上天不亮就陪她去小溪!他转身,带着满腹的憋屈和挫败,沉重的步伐踏在冰冷的矿道积水中,溅起肮脏的水花。他想早点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夹杂着尖锐的哭嚎从通往地面的主巷道口传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几盏快速移动的煤油灯剧烈摇晃着冲下坡道,灯光映照着一张张因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的工友的脸。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费兰也被惊动了,呵斥着拦下一个奔跑的工人。

那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矿工,此刻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眼泪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地喊叫着:“死……死了!债役院死人了!”

盖尔脑海里同时炸响的霹雳,他浑身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瞬间化作滚烫沸腾的岩浆冲上头顶。

“是谁?”

“你妹妹也在其中……”

他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刚刚那因幻想妹妹笑容而升起的、一丝虚弱的暖意,但眼中已是一片被冰封的、无法理解的死寂。

周围的一切声音——工头的怒吼、矿道的滴水声、铁镐的撞击、风的呜咽、工友们惊恐的议论、甚至他自己的心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断。世界只剩下无尽的嗡鸣和那句在他脑颅深处、每个角落疯狂回荡的嘶喊:“……艾琳……死了?……死在债役院?!”

为什么?他今天早上离开时,明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帮邻居纺线,换取一点可怜的口粮。她的笑容还那么清晰……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样纯净透亮。

“为什么?她怎么会死?!她做了什么?!”盖尔的喉咙如同被扼住,挤出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被碾碎心尖的剧痛和疯狂。

老矿工涕泪横流,嘴唇哆嗦着:“听……听那几个刚从上面跑下来的杂工说……艾琳……艾琳去债役院送……交绣品……”

他猛地一顿,眼中充满极度恐惧,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那里面……里面天杀的……贵……贵公子老爷!他……他想当众对艾琳……艾琳不从……她……她一口……一口咬……咬下了……咬下了那贵公子老爷的……一只……耳朵……”

“什……么……?”盖尔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猛地一晃,巨大的眩晕和撕裂的痛苦攫住了他。

他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石像,僵立在原地,矿洞里潮湿冰冷的空气第一次如同万把冰锥刺入他的肺腑。

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黑暗,感觉不到脚下这片吞噬了父亲的土地。他脑海里只剩下艾琳惊恐尖叫、绝望反抗、最后被棍棒加身的场景碎片。

十年!

他在这里埋头苦干了十年!

他像父亲一样,将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献给了这片冰冷的黑暗……他以为忍耐,以为顺从,以为用汗水换取铜币,就能让妹妹远离风雨飘摇……

他原以为贵族们再怎么贪婪跋扈,也总归是穿着锦衣华服、讲着体面话、自诩文明的人……他们至少……至少不会对艾琳这样一个小姑娘下如此毒手!他以为……他以为……

这份建立在卑微期盼上的天真信任,像块最易碎的薄冰,被这残酷而血腥的真相轻易碾得粉碎。更残忍的是,艾琳以生命为代价的反抗,咬下那只耳朵,最终只成了她“发疯”、“该死”的罪证……

盖尔如同出闸的疯牛,撞开呆滞在旁的工长费兰和啜泣的老矿工,踏着地上翻滚的煤块和泥泞,向着主通道口、向着那片埋葬了他妹妹的地面世界,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他的脚步声如同复仇的鼓点,他要去债役院!

他要……他要……

矿道深处,那枚被他遗落地上的铜纽扣,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而冰冷的光。

“当钟声第七次敲响时,便是你们的审判之日!”

对不起艾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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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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