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烨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厢后座,深邃的目光透过深色的车窗玻璃,无声地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那扇布满划痕、油漆斑驳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视线。他才缓缓升起车窗,将外界的嘈杂和寒意彻底隔绝。
密闭的空间里,仿佛还残留着向澈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苦涩药味的独特气息,挥之不去。他拿出自己那部私人定制的手机,指尖在光滑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通讯录,找到那个新加入的、名字只有简单“向澈”二字的联系人。
在备注栏里,他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删掉了“向澈”两个字,生硬地、几乎是带着点刻板地输入了三个字:【监督对象】。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
向澈那部崭新的手机在狭小出租屋的旧木桌上,准时地震动了一下。屏幕瞬间亮起,幽冷的光线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刺目。
一条来自【许总】的微信,内容只有一个字,带着许星烨特有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简洁:
[饭]
向澈正坐在出租屋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堆关于“蓝岸”项目后续纠纷处理的文件,纸张散乱,字迹密密麻麻。背部手术伤口的位置,还在隐隐传来深沉的钝痛,每一次伏案都牵扯着那片敏感的神经。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冷冰冰的【饭】字,怔忡了好几秒。
这是一个命令?
还是一种……极其笨拙的关心?他分辨不清那冰冷字眼下可能隐藏的温度。最终,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同样冰冷的屏幕上敲打,回复同样简洁到极致:
[收到,谢谢许总。]
下午六点整。
手机的震动再次准时响起,如同设定好的闹钟,分秒不差。
[饭]
向澈的目光从晦涩难懂的文件上移开,投向窗外。天色正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开始在远处次第亮起,将窗框切割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影。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腹部,那里依旧空荡,却翻不起一丝食欲。胃部像是被沉重的情绪填满,沉甸甸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起身,动作因为背部的隐痛而显得有些缓慢,走进了那间仅容转身的、狭小逼仄的厨房。拧开老旧的燃气灶,幽蓝的火焰舔舐着锅底。
他给自己煮了一小锅最朴素的白粥。米粒在清水中翻滚,渐渐变得粘稠,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蒸腾起一片氤氲的白雾,模糊了油腻的墙壁。他盛了一小碗,放在那张掉了漆、露出原木本色的破旧小木桌上。粥面平静,映着头顶唯一一盏白炽灯昏黄的光晕。
他拿起手机,镜头对准了这简陋的景象——画面里,只有一碗寡淡得近乎透明的白粥,占据了中央,背景是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半截同样饱经风霜的桌面边缘。光线昏暗,画质粗糙。他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下,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收到,在吃。谢谢许总。]
许星烨收到这张照片时,正身处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的核心。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几张严肃的面孔,背景是不同时区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他私人手机的屏幕在会议桌的一角无声亮起,幽光一闪。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指尖点开。照片瞬间放大,昏暗的光线下,一碗孤零零的白粥,背景是破败得刺眼的桌角和墙皮。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烦躁和某种更尖锐情绪的东西猛地涌上心头,堵在胸口。
这就是他吃的?刚出院就吃这个?他英挺的眉头瞬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刻痕。
指尖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迅速在回复框里敲下几个字:【就吃这个?】,冰冷的质问几乎要破屏而出。然而,指腹悬在发送键上停顿了几秒,那行字在屏幕上闪烁着,显得格外刺眼。
最终,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烫到,烦躁地、近乎粗暴地将那几个字全部删除,留下空白的对话框。他猛地锁上屏幕,将手机反扣在冰冷的会议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目光重新投向屏幕里正在侃侃而谈、展示着复杂数据图表的海外高管,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如同淬了寒冰,让视频另一端的人隔着屏幕都感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
几天后,向澈感觉精神似乎被那碗白粥和强制休息吊回了几分,背部的隐痛也稍有缓解。许星烨的微信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再次准时抵达。
[晚上七点,地址发你。]
后面紧跟着一个定位信息。向澈点开地图,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窟。那个定位——是一家隐匿在顶级商圈深处、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私房菜馆。
他听说过那个地方,格调清雅到极致,食材据说是当天空运的顶级货色,人均消费的数字,足以抵得上他租住在这破旧小屋大半个月的房租,甚至更多。
他捏着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仿佛要将指尖的血液都冻结。
拒绝?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被巨大的压力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对许星烨意志的本能服从感压了下去。他不敢。最终,他在狭小的衣柜里翻找,换上了自己唯一一套还算体面、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休闲装。
走出充斥着陈旧气味的楼道,汇入晚高峰汹涌的人潮,挤进气味混杂、人贴人的地铁车厢,在拥挤和汗味中辗转了一个多小时。当他终于根据导航,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汗地站在那深巷庭院的入口时,堪堪赶在七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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