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向澈再次踏入了许星烨位于市中心顶级地段、占据整层太平楼的私人公寓。
电梯无声地滑开,扑面而来的景象与他租住的那个弥漫着陈旧气味的“老破小”形成了云泥之别。巨大的落地窗如同无框的画布,将繁华的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极简主义风格的家具线条流畅,却处处透着精妙的设计感和低调的奢华。
脚下踩着的深灰色手工编织地毯厚实柔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清冽、悠远的雪松木质香氛,冷冽而高级。
他如同闯入禁地的旅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一面墙的顶天立地书柜由深色的实木打造,气势恢宏,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厚重的外文原版书籍、专业期刊和装订精美的文件盒,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如同一个小型的专业图书馆。
他很快在建筑艺术分类区找到了需要的资料区域,如获至宝。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厚重的精装图册,在书桌旁一张舒适的单人扶手椅上坐下,开始专注地翻阅起来。书房里异常安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他指尖翻动厚重铜版纸书页时发出的、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
时间在专注的阅读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起身,想从书柜更高一层换取另一本资料参考。动作幅度稍大,放在旁边矮凳上的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钱包,被他的衣角轻轻带了一下。
“啪嗒。”
一声轻微的闷响,在过分寂静的书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钱包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向澈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弯腰俯身去捡拾。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帆布纹理,将钱包拾起的瞬间——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边缘却因为经年累月的反复摩挲而严重泛黄、起毛、甚至有些破损的旧剪报,如同一个沉睡多年、不愿醒来的秘密,悄然从钱包最深处的夹层里滑脱出来。
它轻飘飘地,如同断了翅膀的枯叶蝶,无声无息地飘落在脚下深色的、价值不菲的羊毛地毯上。
向澈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骤然停止!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血液瞬间从脸上褪去,留下一片骇人的惨白。
那是他珍藏了无数个日夜、深埋心底、见不得光的秘密!是遥远少年时期,在旧报纸堆里偶然翻到、然后怀着怎样虔诚又卑微的心情,用剪刀小心翼翼裁下的——关于许星烨第一次获得国际建筑设计界重磅大奖的新闻报道!
那张小小的剪报上,印着一张许星烨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眼神锐利如鹰的照片!它像一枚烙印,一个卑微的信仰图腾,被他一直贴身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是他贫瘠岁月里唯一的、不敢示人的光!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扑跪下去,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想要在被人发现之前,将那张承载了他所有隐秘心思的纸片抓回来,重新塞回那个安全的角落,如同掩埋一个可耻的罪证!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却比他更快一步,如同精准的捕猎。
许星烨不知何时已然静立在书房门口,颀长的身影倚着门框,似乎正准备进来取什么东西。他微微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已经先一步,轻而易举地拈起了那张飘落在地毯上的、泛黄的纸片。
时间,空间,空气,光线,声音……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被冻结在巨大的水晶之中!
向澈整个人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半跪半扑、狼狈不堪的姿势。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四肢百骸冰冷刺骨!他不敢抬头,不敢呼吸,巨大的羞耻感和秘密被猝然撞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灭顶恐慌,如同最汹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吞噬!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当场抓获、人赃并获的卑劣小偷,所有小心翼翼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尊严,所有笨拙的伪装和强撑的平静,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彻底地剥光!**裸地暴露在那双他仰望了太久、此刻却如同审判之眼的目光之下!书房里清冽的雪松香气,此刻闻起来如同致命的毒气。
许星烨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手中那张单薄的、泛着岁月黄色的剪报上。纸张脆弱,边缘卷翘起毛,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上面印着少年时期的自己,穿着笔挺却略显青涩的校服,站在某个国际领奖台上,笑容明亮、锐利,带着未经世事磋磨的、纯粹的自信光芒。报道的具体标题和内容,他早已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然而,他的目光,最终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定格在剪报四周那密密麻麻、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深刻到触目惊心的——无数道因经年累月、无数次反复摩挲而留下的、深深浅浅的指痕上。
那些痕迹,如同无数道无声的刻痕,烙印在纸页的边缘,诉说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近乎虔诚的触碰频率。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成固体。
奢华的书房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几乎屏息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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