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离火锅店这里最近的夜市是什刹海，并且在前海的荷花开的正好，荷花市场也热闹，还能坐个船，他们便往那边去。
“荷花市场还有烟斗斜街多卖纪念品，”唐远很热情地为他介绍，另外两位跟在后面听不清在谈论什么，“我之前在这边也买过，挺有意义的。”
程佑安不善交谈，只顾点头。
他是被唐远领着从桥那里进去的，往左走一点就是坐船点，他在浙南h市也没怎么坐过船，想看看另外三个人什么意思，才发现唐远已经当机立断地买了一艘了，还从店家那儿多买了荷花糕和甜酒酿。
船是木制的，担心游客拿着东西船动时不稳，中间贴心地放了一张木桌。
这次谢却走在他前面，先拿了消毒湿巾擦了凳子和桌沿，甚至帮他把他那部分一起擦了，最后自己擦完手后，又递给程佑安一张湿巾。
“谢谢。”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今天跟谢却道过几次谢了。
不过身边能有这样一个细节性洁癖朋友，程佑安觉得自己的间接性洁癖有救了。
程佑安晕长途车晕飞机，但不晕这种摇橹船，反而觉得很舒服，没多久甚至萌生了些许睡意。
刚刚吃火锅吃得撑，他不太吃得下荷花糕了，只喝了两小杯酒，他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怕醉所以只是小酌怡情。
和谢却同坐一边，船动起来时，难免会有一些肢体接触，不过碰上避开得也很快。
唐远唐策在对面，亲兄弟倒是没什么顾及，只是唐策脸色并不好。
甜酒就一壶，分四个人，即使每个人只喝几杯也过少了些。
程佑安真有些困，不知道是不是醉的，他对自己的酒量一直很陌生，一会儿好，一会儿差，之前在浙南和朋友喝几罐果酒也不会晕，可能是地方酒的度数各不同吧。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世界沦陷于夜色。
水上很暗，程佑安在黑夜里的感受不太好，船的周围他也看不太清，唯有散乱的光来自岸上的灯火，至少让他能看清身旁的人的眼睛。
桃花眼里有荷花，程佑安觉得不对。可是夏天又没有桃花，他预感自己会在春天再约一次谢却。
船靠近岸边，程佑安才更直观欣赏到这片荷塘。灯火璀璨，透得过荷花，一直递到他眼前，很适合拍摄的场景。
舒服地享受了一圈船荡，满足他又找谢却要了张湿纸擦手，顺利下了船。
这会儿是暑假，夜市的人比较多，避免不了触碰。但是仲夏夜，程佑安格外讨厌黏腻的汗渍触碰。
他控制不住往没人的一边靠，靠着靠着又差点靠到围着前海的木栏那去，被谢却拉了一下衣袖，又晃悠回来。
“还想上船玩吗？”
谢却应该是在调侃他，程佑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在手臂不小心碰到谢却的手时，发现谢却身上没什么汗渍。
这人难道擦手的时候把汗腺一起擦掉了？手心这么热也不出汗?
知道了谢却这个特殊人种后，程佑安发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好方法——跟着谢却并排走。
不过谢却好像很执着于走在他后面。
两个人来来回回并排、逐后，直到唐远和唐策不在前面的视线当中。
“他们俩个呢？”程佑安如愿以偿和谢却并排，而右手边是夜市的摊子。
“在前面，”谢却发了消息在群里，“去买奶茶了，他们问我们喝什么?”
“前面?”
“嗯，新开的那家店，看群聊，你喝什么?”
“嗯……”人群拥着人往前，程佑安跟着谢却往前走，看着群聊里饮品单的图片，随便点了一个果茶。
栏杆后的荷花开得艳又清绝，程佑安顺手又拍了几张照片，正好瞥见了一个手链摊。
他停到摊前，指着玻璃盒里其中一个荷花白珠银链问摊贩:“这个多少钱？”
“200。”
“这一块都是吗？”
“对。”
“再拿一串紫珠，谢谢。”
谢却在他旁边站着，盯着那串珠链，是女款。
程佑安很快扫码转了钱过去，老板帮他包好了，将手提袋递给他。
谢却正想带着人往前继续走，听到程佑安站起身时晕乎乎地呢喃了一声:“送给妈妈，还有姑姑。”
白珠荷花链和白女士很配，就是那种很淡很淡的感觉，而白女士也就是这样的人，无论笑还是哭，都有些淡淡的，只有去触碰了，才知道这不是虚像。
最生动的那双眼，给了程佑安，直观会让人轻而易举地淡视，看久了就会被拖到那双眼里，才恍然发觉原来感情很烈很烈。
谢却没说什么，迎着程佑安的眼，望上去。
两个人对视了有一会儿，程佑安才后知后觉避开眼神，沉默着往前走。
“你们好慢啊，”唐远将袋子递过去，“冰都化完了。”
程佑安接过果茶，道谢问:“接着往哪走？”
“顺时针绕着走吧，再买点儿东西吃。”
唐远拉着唐策往前面引路，边看边聊，彻底走过荷花市场的时候，已经过晚上十点了。
“后海酒吧挺好玩儿的，”在过银锭桥之前，唐远突然想起了那条街，本着待客之道，他先问程佑安，“程佑安，要不要去看看?”
“你们要去吗?”知道这三个人是照顾自己，程佑安不好直接决定，他果茶喝得差不多了，先转身去丢了杯子，再回原地，又只看见谢却了。
“不去酒吧，太晚了不安全，他们去买驴打滚，等会儿回来，”谢却往他这边靠，两个人一块站在路灯旁边玩着手机闲聊。
“听唐远说你也是b大的，新大一吗？”
“对，”程佑安又点开了开心消消乐，“你也是?”
“我大二了，”谢却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程佑安发顶看个完全，对方发质很好，发亮旺盛且发色黑得发亮。
“学长吗?”程佑安不意外，他划了一手小熊和狐狸，成功收掉最后一个企鹅，关掉手机，没话找话地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你问错人了，我不住宿舍，不吃食堂，不卖外卖，甚至不怎么去上课，”谢却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笑，“需要我教你怎样逃课吗？”
“还是算了，”程佑安也跟着笑了一下，抬眼看着两位女孩子犹豫着走过来，“……”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主角是他旁边的这位。
程佑安不意外，只是没习惯。以往他和朋友一起出门，通常被要联系方式的是他，而今天和三位新朋友走在一起就少很多了，甚至是没有。
“抱歉，不方便。”
“……好的，”女孩有些害羞，看了谢却又看向程佑安，“那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抱歉，我也不方便。”
懒得再编借口，干脆学谢却的话好了。
女孩还想说些什么，朋友在旁边拍了拍她后，准备走时突然问出来，“可以问一下，你们、你们是……在一起的吗?”
“什么?”他没太明白。
“不是，”谢却笑了一下，回答得很快，他明白这位女生的意思。
“好吧，抱歉。”
“没事。”
两位女生走了，程佑安还没反应过来。
谢却瞧他还愣着，有点呆，友好地低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程佑安回神了。
“有女朋友了吗?”谢却看着他的样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有。”他不知道谢却问这个干什么。
“嗯，”谢却挑起唇角，桃花眼里满是调戏的意味，“所以他们把我当你男朋友了。”
男朋友?“啊？”
“看来我们得避避闲。”
“……应该不至于。”
“是吗？”谢却很听话的样子，又靠程佑安近了些，“那我听你的。”
“……”听他的?总感觉怪怪的，是他太少和新朋友交往了吗？
“我们回来了，”唐远大步过来，打破了俩人间有些诡异的气氛，程佑安不自觉松了口气。
驴打滚是好吃的，不过今晚程佑安吃得真差不多了，都有些撑得慌，看地图还有一条烟袋斜街，还能消消食，只是他有些犯懒了。
烟袋斜街主要卖些古玩、水烟、旱烟等，四个人中抽烟的两位抽也只抽香烟，对水烟和旱烟都不感兴趣，于是一同进了一家古玩店。
程佑安对这类并不很喜好，他爸倒是喜欢玩些手把件，没事盘盘核桃，木头什么的。
他记得很早一次和他爸握手时，那种有些硬硌的感觉，应该是磨出的老茧。
明明盘玉更舒服，程佑安看了一眼黄色布上的和田玉貔貅，还是取了后面的狮子头核桃，往后又拿了沉香手串买给小叔。
10点56分，出烟袋斜街，打车回酒店。
谢却跟他同车，正好顺路，酒店离胡同又近，俩人就干脆在酒店门口一起下了。
“我先上去了，”程佑安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现在要墨镜吗，我上去给你拿下来，进去再等会儿?”
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在五个小时前，刚确定的原则。
“好，”谢却跟着他进去，在酒店大厅沙发旁站着。
程佑安动作很快，还顺便拿消毒水喷了墨镜两遍，扯纸擦了又擦。
到大厅时，大厅的人已经有些多了，来旅游的、来开房的，成双成对。
人群中就那么几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再加上谢却实在颜值过硬，身高突出，程佑安出了电梯，一眼便看到他。
谢却在低头看手机，没靠墙也身姿挺拔，站在大绿植旁边因为衣服颜色，被衬得像朵花儿似的。
程佑安走过去直接拿着墨镜一边，支着另一边镜腿，挂到谢却的衬衫领口处。
这个动作有些冒犯，特别是程佑安挂好后，眼睛还往人家锁骨处乱瞟，称得上是流氓行径。
“谢谢。”
一整天的分别时刻，终于不再是程佑安向谢却道谢了。
听到声音，他回过神，后撤一步对上谢却的眼，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动作，是有些亲密，而后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墨镜问:“介意吗？”
谢却见他这个反应，无所谓地摇头，看人还是愣愣的，又晃了晃手，“晚上注意安全，小心点儿，明天见。”
程佑安以为谢却是说他一个人住酒店的安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回应:“明天见。”
唐策看着来人，少见地开口询问:“第一步你就这么帮他省了?”
“没，我还是要主持公平公正的，”谢却笑着取下墨镜握在手里，再次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的眼瞳很漂亮。”
“?”唐策挑眉，理解完他这句话后，没说什么。
他和谢却认识得久，交集颇深，知道这货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疯子，并且十分极端。
非极致完美不理睬，独个别特点必取得。
他这种人，肤浅多情，要什么样他就能演成什么样。
“他应该能保护好他的眼睛。”
不像诅咒，也不像祝福，更像是感叹和预言。
“?”
唐策这回真拿正眼看他了，要不是唐远还靠在他肩上犯困，他身都得正回来上下扫谢却几遍。
“不过见色起意应该不在喜欢的范畴内，”谢却不看他张嘴也知道他要问什么，精辟回答并概括完自己后，掐着时间点先进了便利店。
唐策将唐远叫醒了一起拉了进去。
便利店的灯火重新亮起，系统面板缓慢浮现，受谢却控制停在烟柜台上方，发出死板的机械声。
“今天不是我店营业日……请编辑……使用权限……”
“哇，这什么，全息投影技术?”唐远有些激动，“哥，我能玩玩吗？”
“不能，”唐策拉着他，又问了一次，“下午跟你说的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唐远点头如啄木。
“都记住了?”
“都——记——住——了——”
唐策从口袋里拿了一个黑盒子，里面是一条黑色项链，中间是木头雕好的福牌，福字红彤彤，但这个牌子很小，大概只有1厘米，不过唐远也很喜欢。
“去冒险还有礼物呀？”他眼睛都亮了，嘴甜地夸着唐策，“哥，你真好。”
唐策没说什么，只是帮唐远带好了，这本是他给唐远准备的生日礼物，现在得重新准备一个了。
“好漂亮，”唐远挑了一下锁骨上的小牌子，“你刻的字吗？”
“嗯，”其实不止，木材、形状、字体、红血都是他准备的，“挂好。”
“哦，”唐远扶正好，还是开心。
而一旁的谢却很快打破了温馨气氛:“唐远，过来录个信息。”
“好的。”
所有礼物，程佑安都是打算等再回浙南的时候带回去，亲自送到的。
他回浴室洗澡洗淑完后，出来已经将近凌晨，躺在床上筛查今天拍的照片。
机场的天空，胡同的路牌，院子的门檐，夜市的花灯，以及另外主题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奇异便利店的破烂招牌，一张是拍荷花时误拍到的谢却。
程佑安动了一下手，拍得还挺好看的，就算只是误拍只是一个随便的角度，于是处于对美的一定欣赏，他没将照片删去。
很晚了，他插好充电线，喝了口水咽下药，再次平躺在床上。
梦里翻来覆去，撞击声突然，他抬起头，是一片亮光和火热——
惊醒后，他喘着气拿过床头的药瓶，又放下了，握了握贴身的墨翠项链，又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重新闭上眼。
“姓名:程佑安，性别:男，年龄:17岁，自愿参加便利店职员推选，于2025年6月20日00:00开始考核，请重视考核资格，机会只有一次，希望您也能在美好的夏至之夜成功就职。”
“考核任务已发放——任务一:证明物品评估能力(价格多少决定盈利金额，盈利金额决定您的薪水，每一位合格的店员应该具备识别每一个物件最合适的价位)；任务二:证明物品归纳能力(货物的摆放顺序和区域影响着顾客的购物体验，合理的货物归纳能够表现出店员的职业操守)；任务三:证明化解矛盾能力(顾客与顾客存在选择纠纷、情感问题等矛盾，适时帮忙表现店员素养，顾客与店员存在服务不当、恶意举报等矛盾，顺利化解体现店员品德)。”
“以上为考核最终目的，正在传送考核地点……传送成功。”
“考核者请睁眼。”
不知道这个机械杂音从何而来，程佑安被吵得头疼欲裂，然后被一个东西撞了一下。
“咚——”
黑暗之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倒了一地。
“哦，真是愚人!你怎么能站在这里?”
“我很抱歉，”程佑安低身帮忙捡好这一堆……夹子?
他将东西递过去，然后顺着光线看清对方的脸，出人意料的，刚刚那一句翻译腔声音古老又暗哑，说出话语的却是一位年轻的金发女士。
“我想你可能还不太习惯，”声音没错，样貌也没错，“可怜的漂亮的孩子，上一位管家可不会在这种时刻在宅邸里乱晃，我以为你会早早安排好明晚的一切，而你的想法还在原地?”
女人面容和善，声音却极其恶狠:“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或许你想现在躺在外面的林地而不是你可爱的房间里入眠，那真希望上帝保佑你不会被风雾和野兽吃掉。”
“……”
“还不赶快离开！”
程佑安心里复杂地推开门，走出那个黑暗的房间，再环顾四周，廊道挂着油灯，两边都是路，却都不知道通向哪里。
显著的西欧特色不可忽视，独特的罗马式拱顶和圆柱建筑，加上女人对他的称呼，莫名地，这几乎瞬间让程佑安的脑海蹦出了一个名词。
中世纪西欧庄园。
受谢哥嘱咐也是因为朋友义气，唐远到副本的第一动作，不是完成任务，也不是听从安排，而是找程佑安。
现在应该是次7月8日的00:01，他忍着困意和细微恐惧，趴到窗口处，左右看。
这种时候出现在街上的，一般不是找人的，而是偷东西的。
唐远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慢慢重新躺回床上，又想到可以先认认副本背景，于是又趴回到窗口左顾右盼。
左前方的黑暗中，最远也是唯一还亮着灯的地方，隐在迷雾里不好判断。
不过看周围房屋，和屋子里的设计，应该是古代。
而自己的身份，就好猜了，土著命苦老百姓一个。
不知道时间，也没什么大线索，命苦老百姓唐远认命躺回“嘎吱嘎吱”响着还疑似要塌的硬木板床上，被吓着强制性闭上了眼，但也死活睡不着，顿时感觉命更苦了。
唐策绝对不会让他睡这种床。
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了这种床，他哥也绝对会先自己躺到地上，再让他安心躺在他哥身上顺利入眠!
熬到天亮，唐远已经彻底成了躺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直挺挺躺了几个小时了。
然后在他认为终于过去了，可以去找程佑安的时候，刚出门就被人塞了一把铲子。
“你可算想起自己的活儿了，伯里斯，”粽发浅瞳，身形健硕，典型的西欧土著人，“我们快走吧，这是我们最后期限了。”
“我明白了……”他什么都没明白。唐远硬跟在男人身后，拿着铁铲，预感自己将要在土里挥洒青春了。
太阳在前面，光线刺到他的瞳孔里，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果然前途一片黑暗。
从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和喊自己的名字，以及现在他在干的事，唐远就已经肯定了副本背景和自己的身份。
他是个佃户，佃户每周需要对领主服劳役2到3天，依那个男人说的最后期限，他这两天可能都得在地里活了。
对不起程佑安，朋友没本事得种田，副本你加油过吧；对不起谢哥，你要我找的人没找，你要我办的事可能也不成了；对不起哥哥，但你如果听到我灵魂的呼唤请先给我送张床好吗？
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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