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9日 00:21 A1号便利店。
程佑安是穿着睡衣，踏着拖鞋，拿着手机被传送去考核的，自然也是这么回来，然后注视着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的三人，一言不发。
空气凝固得彻底，程佑安觉得空调温度开的有些低。
“我们能不能先回去睡个觉?”唐远先受不了，开了口。
“还不行，至少要等评分和视频出来，一个小时，”谢却握了握有些失觉的手，他笑了一下，“不过要先恭喜你们，活着回来了。”
“恭喜，”唐策预感俩人分应该都不低，也先表示了一声。
程佑安还是没说话，摸着胸口的墨玉，眼神从面前三个人面上转了又转。
“你——”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终于提出自己的要求，“你们隐瞒的基本事实，我也要有知情权吧?”
唐远本来是被程佑安盯得发慌，想来对方没收到任何预知，没做任何准备就考核多少受到刺激，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又被打断。
没有指控，没有谩骂，只是诉求。一个解释而已，说明白大家还是朋友，说不明白……
唐策:“谢却。”
唐远:“谢哥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受到指认的主人公想着他早已酝酿好的解释稿，单独站到程佑安面前。
“解释就是，便利店以特殊机制，通过引诱顾客而收聘员工，你和唐远中招了。”
“考核呢?”
“系统检验员工质量的手段，考核成败有生死两种结局，所以恭喜，你和唐远通过了考核，”谢却与他对视，解释得倒是真挚。
“系统是评分制，考核的分数代表店员素养，因此以分数排名，由合格的店员选择店面，以分数实况安排薪水。”
“成为店员之后呢?”程佑安算了一下，他还需要上学，如果不出意外，难道他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休假日了吗？
这种可怕的事情不能细想常想，像他这种人可能想着想着就死了。
“按店员人数排休，值班表自己排，新店员还有三个要过的副本，”这次是唐策开口，“时间自定，进入副本的休息间隔不能超过一个月。”
程佑安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不过最后一句有些吸引他:“超过会怎样？”
“一个月罚款，两个月失职，三个月丧命。”
总结精辟，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以唐策所说，若有一家便利店的员工足够多，那么休息的日期虽然少，但值班的次数也会少，而薪水是稳定的，这种选择简直是为他量身准备的。
唐远已经睡了，嘴里嘀咕得还是在庄园里睡硬木床的那件事。
唐策在一旁守着他，看会儿手机，又看会儿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毯子，给唐远盖着。
谢却一直在看手机，常常未语先笑的桃花眼此刻没什么波动，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程佑安为了补偿可怜的自己，走去货架上拿了包辣条，刚拆开，谢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唐策也突然看他，但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他不明缘由地将辣条缓缓递过去，然后被拒绝。
随便吧，深夜里总要有一个人需要一些慰藉的。
系统评分其实只需要半小时，视频已经出来了，现在是考察官的查验。
谢却翻了一次，没看到程佑安的名字，他又翻了一遍视频数据，还是没有。
手臂发麻的痛感还没完全消失，他抬眼看向站在空调前吹风的人，辣条已经被吃完了，手指划动屏幕，应该是在玩消消乐。
他不免失笑。
他第一次见到程佑安，身高的优势让他很快不着痕迹地将人打量了一遍。对方敲门时挑了个好位置。
不过瘦是第一印象，尽管程佑安瘦得很均衡，没有到营养不良的地步，谢却也还是关注了很久。
但他那时候并不想和对方有什么过多往来，就算对方机缘巧合之下进了便利店，他也没想要深交。
直到在火锅店门口看到程佑安的那一眼。
透过烟雾的一双眼，至黑至深。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如果程佑安与他的第一面是这样或者是在敲门的那个地方，或许他会一见钟情。
这么听起来，他还挺肤浅的。
他调出系统，手指缓慢滑动，桃花眼里漂亮的色彩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再次抬眸，他也还是死死盯着那个人。
“曲静姐，评分看完了吗？”
“还没呢，”女生留着黑长卷，笑得温柔，手上玩得是穿着线的男性人类的指骨，“这次系统好像出问题了哦，可能要晚些陪你玩了。”
“好吧，”小男孩撇撇嘴，“那我今晚要吃雪糕!”
“只能吃一点点。”
“好!”
谢却这次发的信息很直接，把系统提出来了后，就申请自行修改了，以前没有这种先例。
无论是系统藏人之事，还是谢却申修之事。
系统出现bug是不太可能的，那就是那位考核者有什么问题。而谢却的态度更耐人寻味。
她接触过对方，长相出众，礼貌绅士，适当风趣，的确是很受人喜欢的那一类男性。但是谢却也绝对不是会在这种方面多管闲事的人。
除非此人对他有恩或是……对方长相太过出众。
她垂下眼，解了身上的围裙，旁边刚考核出来的男生先问了成绩。她轻声安慰:“别害怕，再低你也活下来了，很不错。”
男生面红耳赤地转头想去便利店冰箱拿根雪糕冷静冷静，又被曲静制止提醒。
“别动，你这样会被系统警告的。”
男生手顿了顿。
“是通知警告哦，”曲静补充道，“一会儿成绩出来后所有便利店都知道的哦。”
“啊，好的，”男生彻底收了手，一根雪糕还不至于让他丢这么大的脸。
程佑安还在玩消消乐，空调吹着有些冷了，他挪身也还是冷，干脆到门口去。
睡衣是短袖，睡裤虽然是长袖，但因为衣料材质他全身都通着凉风。
他收了手机推了推门，还是打不开，正想着找个角落偷偷取暖，谢却先过来帮他把门开了。
“不客气，”谢却习惯了他的道谢，先人一步回答。
“……”好吧，程佑安点头致意。
“你的手，”谢却指了一下，看样子已经有些发白了，“考核成绩没出之前，不能走出便利店，需要我把空调调小些吗？”
唐远还在睡觉，唐策玩着手机。他摇头，搓了搓手指，好像有些僵了。
“允许我占个便宜吧？”谢却礼貌地玩笑着问他，手已经伸在空中曲着指向他的手了，“好像是失温了。”
占便宜是这样吗？程佑安不理解，但就算他两年没怎么交新朋友，这样的接触程佑安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点了点头，又觉得单调，补充了一句:“可以碰，我不介意。”
谢却在他点头的时候就伸出手了，却只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而在他第二句话出口，便直接完全握住他的手，用行动回应他。
谢却的手要比他大一点，应该说整个骨架都要比他大一点。握着他的手温度传递得很快，等到回温了一些时，谢却便松开了。
他望着对方的眼发呆，等手调温正常他才收回视线，其实他们也只牵了一会儿。
唐策在斜后边，眼神很直观地扫向他们，对门口两个人的腻歪操作一览无余，满头黑线。
唐远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不太安分，他也懒得再关注那两人。
但谢却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开口:“就这样，见色起意?”
谢却对他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唐策又瞥了眼还在门口回温的程佑安，打了个警示:“别耽误人。”
谢却没应，又躺回到凉席躺椅上去。
距离考核结束的一个半小时后，成绩终于被揭露出来了。
经过前人的解释，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人忍无可忍地离开了神经便利店。
而唐远终于睡醒了，他预测自己应该是在及格线处，但在第一行并列处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先拉着唐策回去了。
程佑安对这东西没什么要求，只是划了两次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而后又无所谓地准备离开。
“知道名次了吗？”谢却问他。
“没看见，”他实话实说，但系统提示音突然亮了一下，他盯着谢却还没什么动作，对方先把手机递给他了。
最上面一行是他的姓名年龄性别，下面分两格，一个是系统评分的0，一个是人评100。
“?”
谢却的手机上一行不断闪烁着消息，他本想避一避，对方就先一步点进了群聊。
屏幕上飞快地刷着消息，程佑安在谢却的示意下随意一点，停在了一个消息页面，看着有些吵。
有风铃不响:【！】
钱比爱真:【wocwocwocwoc！】
丘–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调外机:【！！！！！！！！！！】
西瓜汁不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窗帘杆:【诡异 jpg.】
通幽:【大家先冷静一下】
通幽:【这位考核者的评选顺序不太一样】
不解结:【见过双百，没见过一千，可能是世面不够多吧！！！】
长白:【先把考核视频发出来，让大家
看看】
记录就停在这，程佑安抬头与谢却对视，收到示意便一点一点往下滑。
空调外机:【重点不应该在系统先判处的不合格，他却还活下来并拥有成绩吗？】
窗帘杆:【统子出bug了吧？】
长白:【不可能，系统不会出现故障】
丘–山:【这哥们也算新传奇了】
不解结:【是吧？双百本就少，但谁不是第一次见一千?】
通幽:【找系统申请，好像找不到视频哦】
长白:【找谢却要】
长白:【让他直接发群里】
雷雨天:【什么情况？】
丘–山:【?你刚从哪个山洞出来，消息跟不上了?】
不解结:【恭喜你见证了传奇】
“什么视频？”程佑安大致明白了，“他们觉得系统给我打0分有问题?”
“是，”谢却表现没有群里那么夸张，甚至桃花眼还是笑眯眯的，“看来系统不太喜欢你，这怎么办?”
“……”程佑安想到了他另一个一百，“那考察官是什么意思？”
“他给你评了一百是吗？”谢却思索了一下，“那他应该很喜欢你。”
“考察官是谁？”
“考察官有三位，你说的是哪位?”
“给我评分的那位。”
谢却嘴角上扬，盯着他较真的脸，缓缓开口:“我啊。”
“……”程佑安没怎么遇到过这样的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调戏了，只以为谢却在跟他开玩笑，“那我能走了吗？”
他更关心这个。
“还不行。”
“那要到什么时候?”
“……”谢却也有些烦，但还是面色如常，垂眼看了一下手机信息，果断地将修好的视频发送到群内，然后去看程佑安，“困了?”
“嗯，”不然他能急着要回酒店吗？他又注意到谢却的视线，问，“怎么了？”
“我带你走吧？”
“你带我走？”考察官还有这个权利吗？
“对，”谢却静静与他对视，“不过，是你愿意跟我走吗？”
而此时，其他便利店店长正在线播放修复传载视频，然后被卡出频道，再次点进，又被古老模糊画质吓了一跳。
钱比爱真:【我操，清朝老片】
丘–山:【老师说过，这种画质的视频最真了】
窗帘杆:【笑死我了，系统怎么修的视频】
通幽:【这是谢哥修的，系统判零就没传出视频】
窗帘杆:【私密马赛jpg.】
终于，视频被几十人一同点开。
今晚的古堡不同以往的热闹，灯火通明，交杯换盏之间，嘻笑连连。
程佑安除了刚开始主持的时候露了一面后，便躲到灯火阑珊的角落里去了。
这一场宴会来的人物众多，而上层阶级的人总是有些奇怪的癖好，这些都是值得他观察的。
在拒绝了今晚第九个邀他共舞的葡萄酒后，他终于等到了他最好奇的人。
“塔塔尔夫人，”他拘礼询问对方，“是宴会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金发女人还是用那一副破烂的声带与他交谈，“宴会的葡萄酒的味道怎么样？”
他从宴会开始到现在都酒未沾唇，这句话询问得很恶意。他答:“我想应该还不错。”
“并不好喝，你明明可以尝尝的。漂亮的孩子，你不该欺骗我，”金发女人面露失望，漂亮的眉轻蹙，却对着程佑安却眼波婉转。
如此缠绵，却没有人会误认为俩人是一对正热恋的爱侣。
“我很抱歉，夫人，作为处罚，我想您现在可以要求我出去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金发女人推了扇，盈盈一笑，“不过没关系孩子，你很漂亮，上天总会眷顾你的，你应该感到荣幸，跟我来吧，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程佑安眼神清澈，好像很不理解，他歉意地低头，“夫人，我只是个管家。”
“……”
金发女人面色有些难看地走了。
“她喜欢你吗？”细小阴暗的声音从程佑安身上传来。
“她喜欢我的头，”程佑安清楚这个事实，他又轻轻敲了敲衣领里的黑翠，示意黑沙时刻保持安静。
他大致猜到这位夫人年轻貌美的秘密了，但他没想到这人居然男女不忌。
“美人~”
“不喝酒，谢谢。”
“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来者手上空空如也，“能为我带路吗？”
带路?
“很抱歉，我是新来的执事，并不认路。”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认认路呢？”
“我迟早会离开这里，”程佑安忽略掉对方眼里的欲念，“不过罗斯特伯爵并不很愿意让我离开。”
罗斯特是这座庄园领主的名字。
“真可怜，”男人一副心疼的样子，“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带你出去。”
“不了，”熟悉的黏腻感绕上指尖，程佑安了当地拒绝后，微笑示意对方的身后还有人在等候。
“为什么那么多人纠缠你?”黑沙忍不住发出声响，可是他贴在程佑安胸口上方的墨翠上，一说话，震得程佑安骨头都有些颤。
“不知道，”程佑安提了提衣领，压低声音，问，“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很漂亮。”
如玉如瓷，如珠如璧，淡淡的，很像……程佑安的眼。
“我想去看看，”程佑安环顾一圈，没有发现能够看到月亮的渠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音乐响起、灯火寂灭的时候，往庄园外走。”
“私奔吗？”笑声轻浅。
“是出逃。”
他们要在月亮攀至天空最上方时，逃出庄园。
评众们都是从黑天时刻开始看的，也就是宴会开始的地方。
受副本特质的影响，夜色中的庄园被雾气笼起来了，迷雾最深的是领主的宅邸，也是这出大戏的主办地点。
而开戏正是在塔塔尔夫人来找程佑安的时候。
这视频是由谢却亲自入场一点一点修出来的，所以他们不会知道“黑沙”，甚至不太能听到程佑安“自言自语”似的那些话，只是能看出来程佑安的最终目的——
逃出庄园。
至于为什么要逃出庄园也没有人去探究了。
而以他们的视角，看完全部，却发现戏的**并不是月亮渐渐攀升时，程佑安在灯火暗下的第一时刻，逃离宴会厅。
不过这也很精彩，他们观赏着。
塔塔尔夫人追随着他，那是对美的极致痴狂，也是嫉妒心绪的泛滥。
高跟鞋踏地又带着血液粘连的声响，穿痛人的耳鼓，月亮因为没有见血而渴望，于是光芒躁动得厉害，紧贴着程佑安的身形……
“漂亮的，你在哪儿？”是宴会上最后来搭讪程佑安的那个疑似发情的男人的声音。
听在程佑安耳里，油腻要从墙体中泄露出来，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人体夫人，因为她的头已经被她狠心地抛弃了，现在只有身体。
“亲爱的，你逃跑的样子真漂亮。”黑沙还在捣乱。
“你别说话。”
“孩子，你在哪里呢？”
嫉妒跨过长廊，清楚地传到程佑安的耳中，尖锐的，嘶哑的。
而另一边的发情男的油腻却好像已经换了方向。
就这样，程佑安突然想到一种缺德的可能性。
而他预感他还要面对一个罗斯特，这是无疑的，就看是在哪里遇见了，说不定能造就一次捉奸现场。
宅府确实很绕，一不小心可能就从前面撞上人体夫人和发情使者了，但没有一个是比权利领主更难解决的，除非两个一起来。
戏剧性的，程佑安转弯没遇到那两位，而是碰巧走到宅府大门处遇到了预备多时罗斯特。
“……”
“麦斯里克，你太让我失望了。”
“罗斯特公爵，从您选我作为管家开始，我好像从来没有让您希望过，哪有什么失望呢？”
“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想干了，现在放我走，”程佑安很直接地开口，“林地里或许要比您的宅府更安全和自由。”
林地顶多是野兽蚊虫多，哪像这宅府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你想走?”罗斯特臃肿的脸上写满了荒谬，“可怜的麦斯里克，你以为你可以走吗？”
这人把自己当奴隶了?
“上帝眷顾漂亮的孩子，不过你的生命与自由在我手中，”罗斯特笑起来，向着程佑安走去。
此时此刻，程佑安突然意识到了谢却的笑的含金量，罗斯特笑起来肥肉都堆在一起，实在过于恶心。
“抱歉，罗斯特公爵，你可以往后走走，看看真实再和我说这番话。”
这位并不可怜的领主，往后感知一会儿，便可以发现，他漂亮的妻子人体夫人正与他交好的发情使者翻云覆雨。
“塔塔尔不是第一次这样，而约翰也常常从我这儿索取，”罗斯特不在意这个，“这对比于你的离开不算什么。”
“……”程佑安本来也没希望他在意什么，只是确认那两个纠缠自己的人一直厮混着而已，“那您也没用了。”
“什么?”
银光显现，在对方愣住的那一刻，程佑安往外跑去。
右手染了红，很大一片，腥味刺激得程佑安很反胃。
月亮见血，光里便也散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因奔跑而起的风吹扬着他乌色的发。
大门近在咫尺，鲜红的右手最先握住栏杆，只要跃过去，跃过去——
“哗啦——”
血球一样的东西，血肉模糊地翻在皮肤后面，因为滚动，彻底暴露出来。
其中伸出一只手，扯着程佑安从铁栏上摔下来。
他平时懒，不爱动也不常受伤，身体并不耐疼，摔得这一下疼痛瞬间泛至全身。
银刃又要回到他身上，全世界都闪过了白光，他扳开了刀柄，这刀好像是被意念控制的，被打下得轻松。
但血球又扑上来了，他下意识躲开，大脑还没反应回来，右手又拉着铁栏准备一跃而下，那东西又正刮过他腿的位置，刮过衣物，并没伤到程佑安，除了给他身上多染了些血以外也没什么作用。
隔着铁栏观察了一会儿血球，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血球就是罗斯特。
但明明他并没有划这么多刀痕，只是刺了对方的心脏而已。
铁栏阻挡着两个世界，不过此处不是终点，出逃仍要继续。
领主在宴会时是不能出整个宅院的，但是骑士会代他追赶。
踏步声响亮。有些佃农醒了，有些佃农没醒；有些佃农小心翼翼张望；有些佃农光明正大环顾。
他绕了两条路，其实也是乱走。路痴这个问题他永远改不回去。
总是这样的，熟悉的土地上闭着眼也能找到地方，在不熟的他乡，开导航也能跑到奇异便利店门口去。
骑士身上的盔甲碰撞发出的响声太大了，仿佛是惊雷。
程佑安回望了眼月亮，黑瞳与白圆对视，他也并没什么过多感触。
他找了一条河流，洗干净了右手上的鲜血，迷人的红在水中晕染开，像朵朵红莲，再淡些就是荷花。
“是谁?!”
“有谁在哪？”
“我不知道，但有说话的声音。”
程佑安压根儿就没开口发声，也不知道这几位士兵是用什么当耳朵来乱听的。
得跑，不过跑也绝对跑不了多远了，他躲到草丛里，闭上眼。
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却不是他发出的声响，又不可能是风，那就只有一个绝望的可能。
有人查到了草丛。
“嘿!这里有血迹，他往上走去了。”
“不，应该是往下，那是他在误导我们。”
调查草丛的声响没停，程佑安希望这位士兵的耐心能差些。
“查理，我要往下去，普斯想往上，你跟谁?”
查理的耐心很好，不过败给了选择困难症。最后三个人大吵了一架后，决定向下。
等人都走后，程佑安从草丛中挪出来，活动活动腿，这是他刚出宅邸是摔到的那一只，也是被划到的那一只。
他顺着河往上走，世界配合着他，是静悄悄的，他需要走至远方，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一切。
只需要穿过一层丛林了，月亮正要当空，皓洁的月光紧紧萦绕在他身边，这是他在进入林地前，与这个世界仅剩的温存。
他得走了，背着月亮出逃，身侧风蠢蠢欲动，前方暂时未知，黑暗是今晚冒险的主色调。
漫游即将结束，他为自己的勇敢编取了一句话，也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评价。
“生命无价，自由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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