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支起窗子。涅塔莉亚推门走进来,随口问:“小姐,昨晚阿赫摩斯祭司大人是不是来过?”
怕自己记错了,唐闵特地回忆了一遍:“没有呀。怎么这么问?”
“昨晚关窗户时,远远看到阿赫摩斯大人好似站在院外,隔一段时间再看人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来看过小姐。想来是祭司大人自己走了。”
阿赫摩斯可不常来,唐闵怕出了什么事,让涅塔莉亚寻了个借口去了阿赫摩斯那里一趟。
涅塔莉亚拎着一桶梨子回来:“祭司大人说没什么事。就是梨园丰收,总管为了感谢祭司大人之前帮他调的驱虫液,送了几桶梨子。阿赫摩斯祭司想送些给您,算是之前茶叶的回礼。”
唐闵拿起一个梨子。
个大,表皮光滑,一丝虫痕也没有,比去年结出的果子也好了太多。
“这个阿赫摩斯呀,不仅在祭司工作上天赋异禀,在农业方面也快成专家啦。”唐闵只拿了两个,将桶又交还给涅塔莉亚,笑道:“我留一个就够,其余的,你分给宫里其他人——阿赫摩斯大祭司低调谦虚,咱们可得好好帮他宣传下。”
唐闵吃不得这种寒性水果,她记得阿杜尼拉里喜欢吃梨,便放在盘子里留给他吃,到了两人约好的时间,阿杜尼拉里还没有来,她正纳罕呢,一个埃及小军官来了,他说他是阿杜尼拉里的同届受训的战友,一起在禁军队伍里当值:“阿杜尼拉里临时接任了阿蒙霍特普的职务,贴身负责法老陛下的安全,今天中午是来不了了,托我给您道歉。”
“接任阿蒙霍特普的职务?那阿蒙霍特普呢?”
“卫队长犯了事,被陛下贬去底比斯护城军当值了。”
护城军也是中央军的一支,相对于地方卫队是好的。但相较于天子身边的禁卫军差距不是一点。
这是犯了什么事了,图特摩斯竟然罚得这么重。都没有扣薪水、闭门思过,直接就丢到地方部队了。
“涅塔莉亚,你在宫里认识的人多,帮我去打听一下。阿蒙霍特普受罚是不是和梅丽特拉有关?”
唐闵猜是梅丽特拉触犯宫规,要被图特摩斯赶出去,阿蒙霍特普念在过去情分上帮她求情,就被殃及了。
涅塔莉亚领命出去,不到一个下午,她便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梅丽特拉眼见寻常手段无法接近法老,竟铤而走险,在进献给图特摩斯的葡萄酒中混入了催情的药物。而阿蒙霍特普,可能是对梅丽特拉旧情难忘,也可能是一时犯了糊涂,在知晓此事的情况下,不仅没阻拦,还在旁协助,设法支开了当值的侍从。
然而,那点伎俩如何瞒得过图特摩斯?他仅凭气味便识破了其中的蹊跷。当场摔了酒盏。
法老曾在神像前立誓帝国根基未稳前不行婚娶、不近女色。
梅丽特拉的举动,早已越过了争宠的范畴,成了公然引诱法老违背对神明的承诺。
而阿蒙霍特普这个图特摩斯最为信任的卫队长,竟成了帮凶。
法老震怒之下将两人以“渎神罪”论处。
在埃及罪行也分三六九等。
盗窃、欺诈等小罪,关押几年,态度良好便可既往不咎。
而渎神则是顶格的重罪。
尤其还企图裹挟法老一同背誓,更是罪加一等。
不出意外,两人此生都没有再次踏入皇宫的机会了。
“就这还是法老看在阿蒙霍特普将军当初拥护他起兵的面子上,要换做别人,早拖下去剁成肉酱了。”
涅塔莉亚心中大感畅快,庆幸于恶人终于得了报应。但转念一想——梅丽特拉毕竟是唐闵带进宫来的,虽然其心可诛,但小姐心地善良,若知道真相,势必会自责自己引狼入室。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若是内心郁结,情况就更糟了。
刹那间,心中便有了决断。
回到偏殿,她面色平静地对唐闵回禀道:“小姐,打听清楚了。是梅丽特拉在陛下面前失手打碎了一只珍贵的茶盏,溅出的茶水还弄脏了重要的奏折。阿蒙霍特普将军在一旁为她求情,话没说好,两人一同惹怒了陛下,就被赶出宫去了。”
唐闵信以为真,轻轻叹了口气:“打碎茶盏虽是不该,但处罚得也有些重了。阿蒙霍特普也是,何必为她强出头。” 她心里有些惋惜。但法老宫廷,还是得图特摩斯自己说了算。自己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干涉受害者本人的决定,于是叹息两声,就掀过这篇了,并未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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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啊,今天吃什么?清蒸鲈鱼?”
阿杜尼拉里坐下来,夹了一筷子,点头:“好吃。”
“欢迎呀,我们新任的禁卫军卫队长。”
阿杜尼拉里笑了:“师父。新任卫队长不是我,只是陛下将我调到身边了而已。”又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状若无意思地提起:“陛下还给我新赐了埃及化的名字。”
阿杜尼拉里一直以来都清醒地认识到,迦南这片四通八达的富饶之地注定是强权逐鹿的战场。但因为面积太小,四面环敌,独善其身无法做到。只有唯有依附一个强大的帝国才是正途。
而埃及就满足这一点——它古老,富饶,明君辈出,退可以保全自身,出可以称霸西亚,比盛兴一时的米坦尼更值得投靠。
而且,与力图吃干抹净的米坦尼不同,埃及在征服后,并未对迦南诸城邦进行野蛮的压榨。反而兴修水利,推广技术,开设学堂。处处体现着埃及的仁慈和“以德报怨”。
外加埃及极其古老,文明发展程度走在西亚最前列,对周围还深陷于部落冲突的城邦堪称降维打击。阿杜尼拉里几乎刚进底比斯,就被这强大的文明征服了。尽管他是迦南地区顽固抵抗派首领的亲侄子,也打心底认同了埃及的统治。而这些,法老自然看在眼里。
外加这位少年郎天资聪颖,无论兵法韬略还是政事治理,皆能触类旁通一通百通,很快便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在以严格著称的埃及宫廷学院中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被破格选拔进入法老的禁卫军。
年方十五,就走到了阿蒙霍特普奋斗十年才爬上的位置,不可谓不前途无量。
“陛下赐了你什么名字?”
“奈布·马特。”
听到这个名字,唐闵的呼吸声都微弱了。
奈布·马特,图特摩斯三世麾下的将领之一,出身迦南贵族,在图特摩斯征服迦南后被带回底比斯,接受埃及化教育,宣誓效忠埃及。
以出色成绩毕业后,在法老身边服侍,获得青睐,后被任命为雅法的驻军长官。
雅法是迦南的军事基地和最后防线。在后续平荡迦南残余叛乱以及埃及远征米坦尼帝国的战争中,他都驻扎此地,为法老稳住了这个重要的战略支点。
作为一位风格稳健、驻守后方的将领,他不如那些位于前线攻城略地的将领耀眼,但任何熟悉那段历史的人,都会对这位名字有印象。
唐闵曾在从迦南带回的战士中悄悄寻找过奈布·马特,但一无所获。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未来的要塞守护者,竟然就是自己身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只安静帮她打理草药的小徒弟。
“可以啊你!” 唐闵又惊又喜,一拳轻轻搡在他的肩头。
阿杜尼拉里被她搡得笑着后退了一步。
面上欢喜,但嘴上谦虚:“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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