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屋内的人刚从榻坐起，门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四下一片寂静，楚袂误以为幻听，准备躺回，短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而后消失......
在看不见的门外，显然有人在捣鬼。
楚袂倒也不惧，借着窗缝零碎的月光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悄然来到门边等候。
他要看看是谁在恶作剧。
很快，有规律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楚袂猛地拉开房门，一剑刺出，却扑了空，险些扑倒在地。
楚袂撑着长剑起身。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树木和远处起伏的山影。
“奇怪...”
正当他准备关门回屋时，一阵异样的感觉爬上脊背。那不是风，不是温度的变化，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注释感，楚袂猛地转身......
长剑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不见了。
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清前后左右。楚袂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他心跳如擂鼓，呼吸变得急促不规律。
他运转灵力，一团燃烧的火焰掌心扭曲生成。
将其扬起推过头顶，此时的火焰已经包裹住他的手掌燃烧得有半米高，火苗上蹿下跳，愈演愈烈。
橙红色的火焰就像一头猛兽，恣意张狂的对峙黑暗。
可没过一会，张牙舞爪扭曲的火焰便被黑暗中的迷雾吞噬，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点光源消失。
眼前的情况让楚袂呼吸更加粗重，心中的不安也剧烈起来。
未知的黑暗会滋生人的恐惧。
总觉得在看不到的角落有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你。
又或者是在某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会在你松懈不经意时跳出来夺走你的生命。
反正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楚袂不想坐以待毙，但在这样环境中稍有不慎就有触碰到某种禁忌的可能。
得益于黑暗放大了他的五感，他小心翼翼，尝试向前摸索。
“师兄？”他试探着喊道，声音在虚无中回荡，没有回应。
“师尊？”
“云舒？”
他不死心又喊了两下，依旧得不到回应，只能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倏得漆黑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他浑身一颤，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好在只是脚底踩碎一节枯木，虚惊一场。
他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前行，就传来异动。
悉悉索索的，好像是婴儿在哭泣，又好像是人在嘶吼。楚袂聚精会神，仔细分辨，或许是离太远的缘故，总之听不真切。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这种情况下，楚袂在脑子没作出反应的情况，拔腿就跑。
嘶吼声和哭声越来越清晰，隐约有黑影闪过。
楚袂压抑着心中不断滋生的恐惧。已经确定，那些黑影的目标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越来越多，他听到某个方向传来陌生的歌谣，说是民谣更准确一些。因为他听不懂唱的内容。
在无边的黑暗中一声声呼唤着，叮咛着，流传着听不懂的悲欢离合。
楚袂停下踌躇两秒，索性循着歌声的方向跑去。他想，总归不能更糟糕了吧。
身后跟着的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张牙舞爪想要将楚袂拖入黑暗的深渊。就在他要绝望时，漆黑的尽头出现了新的变化。
下一刻，周围的黑暗突然翻滚倒卷，一座建筑风格古老门户出现在面前。
大门很高，两侧的墙体依旧看不到尽头。
不知有何作用的石门在黑夜中静立，看着它，让楚袂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它也在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但好在身后跟着的那群怪东西似乎惧怕这里，已经不见了踪影。
眼下没有退路，没有多余的选择，他尝试推开，况且那听不懂的歌谣就是从这扇门后传出来的。
楚袂屏住呼吸，面朝大门，心脏咚咚乱跳。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扇古朴的大门时，冰冷的触感瞬间顺着指腹传遍全身，还未发力，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向里打开。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咳咳。”
大门完全敞开了，楚袂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浩瀚无垠的夜空，宛如倒扣着的深渊。
夜空下，屹立着一颗巨大的古木，不知长了几百年，树皮颜色不同，粗壮的枝干上分出成千上万嫩枝，绽放着不同颜色的花朵，白的、粉的、蓝的、紫的、黄的、红的。在古木下方的土地，还离奇生长着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如血色般的红花海。
乱花迷人眼，楚袂皱着眉，疑惑的摇摇头。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花海前。
看着摇晃的红色海洋，楚袂惊恐着立刻向后撤去。
“无风自动，这些花是活的？”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一花一世界，扎根在土里盛开鲜红花蕊的根茎追上来缠住了楚袂的脚踝，在他作出反应之前用力把他拉回，狠狠抛进了那片血红之中。
这一下给他摔蒙了，不由自主咬紧了牙关站起来。
此时他身上穿的只有睡觉时单薄的白衣，立于群花丛中，汗水早已将后背打湿，恐惧占据了心头。
无数盛开鲜花的根茎追逐他，一身白衣弱小又明显。
他不时的抬头看着无尽的星空。
仿佛有某些藏在虚空的里的家伙，黑夜宛如他们的一块遮羞布，悬挂在夜空的每一颗繁星都是监视的眼，痴迷的注视着他，用一种苍老的声音拖沓着说：“逃吧，逃吧。无论你怎么逃我们都看得见。”
这种错觉让人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楚袂挥舞着双手抵抗花枝根茎，断裂的花枝频繁从空中落下。
突然，一直在视线中，无论怎么走都显得遥不可及的古木深处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是一道男声，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楚袂浑身一颤，警惕地环顾四周，也导致身体被根茎缠住。
无数的根茎都缠了上来，不停收紧。
楚袂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但大脑一片空白，冷汗顺着他鬓角一直滑落到苍白的脸颊，他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你是谁？我在哪里？”他大声询问，努力掩饰声音中的颤抖。
可那道声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次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
忽然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楚袂感到一阵眩晕。
光芒过后，古木周围狂风骤起，一道斑驳的人影出现树前，缓缓走来。
咚...
咚...
咚...
“为什么我的心跳如此之快，那人是谁，为什么看不清。”
“你会找到我的，对吗？”这突然的一句话好像是来自心底的召唤，重重砸入楚袂的脑海当中。
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怎么也喘不动气，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清，终于猛地一蹬腿，醒了。
楚袂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是睡着以后不知怎么的，趴到床上，才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缓缓起身，下床，轻轻打开了房门。
这次没人敲门，一切也没有消失。门外是熟悉的景色，摇摆的树木和起伏的山影。
他赤脚踏上门前的木质阶梯，踩着圆润青石子铺成的小径，拐了几下，来到一汪池水前。
池水凉而刺骨，楚袂解衣进入，强忍着缓缓闭上眼。
此时正值寅时末，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青松山深处，云雾缭绕。
孤耸的山峰有一座简单的屋子矗立在山腰处，幽静清欢。这里是清风派的一处范围，因为偏僻得名：偏峰。
这里住着两人，安喻和他唯一的弟子，楚袂。
不过自从他多年前闭关后，这里就只剩楚袂一人，而清风派的其他弟子则住在前山的主峰。
偏峰虽像是被没落遗忘在此处，但视野极好，不仅能够眺望许多清风派内外瑰丽的风景，就连此地的景色也一绝。
小屋的房檐和房顶攀爬着肆意生长的蔷薇花枝，含苞待放，偶有几朵争得头彩，绽放粉白。
屋前是一大片平坦的种满了各种花草的土地。
花丛中交错着几条石子小路。虽然弯弯扭扭，看似随意，但小路上铺垫的每一粒青石子都是圆润的，在草地中拔高不少。让人避免沾染泥土的同时，还能肆无忌惮赤脚放心的行走，无不凸显了设计者的偏爱。
石子路其中一条通往的便是楚袂此刻所处的池水，名为灵泉。
过去的两个月，一段重复出现的噩梦，正在悄然改变楚袂的生活，梦中他一次又一次出现在那片无垠的空间，陌生，渺小，无法逃离。独身一人，感受到彻骨的孤独，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特殊情绪弥散心间。
每次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真实的恐惧入潮水般褪去，但记忆却像侵蚀一般，脑海深处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凭空多了出来。
楚袂只能侵泡在灵泉冰凉刺骨的水中，分辩虚实，让自己冷静。
今日也不例外。
朦胧的水雾中，满池春色。
直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出现，楚袂才缓缓睁眼。
偏峰小舍的后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来人走到门前轻轻敲响就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不一会，房门被打开，突然出现的人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本能的哆嗦着又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绊住台阶摔倒。
“有没有伤着？”楚袂随意问了一嘴眼前的陌生少年。
“那个，我...我没事。”少年掐着藏在袖中的手指，声音有些发紧。
“你这是...怕我？”见他先是因为自己开门绊了一下，此刻又拘谨的低着头站在三步之外，楚袂于是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怎么会呢。”闻言，师弟迅速抬头，只是说完话就愣住了。
只因为此刻站在门内的人，肤白若雪，眉目秀雅。五官非常精致，昳丽俊美，本应是媚惑的凤眼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眼睛如墨玉般透亮潋滟着暗色，像一汪清澈幽深的暗潭，仿佛要将人吞进去。
穿着一身半湿不干的长袍，长发披肩，虽然凌乱随意，但居高临下，有一种主人翁的盛气凌人之势。
少年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惊异的神色。听其他师兄弟说偏峰的楚师兄清冷高傲，脾气不好爱打人，可他们没说这是个帅哥啊。
他很快收敛神色，想到此行的目的，立刻露出微笑：“禀楚师兄，掌门有令......”
正午时分，荒野小道。
不断攀升的气温灼热得让人烦躁。
一身白袍斗笠的马尾少年站在烈日之下，拿着一张地图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他烦恼的想。
早晨那名弟子代替掌门给他下达委托。清风派附近的某个村落近日不太平，于是向清风派发出求助，楚袂此行便是为了平息此事。
可命令是早晨传达的，他磨磨蹭蹭，出门后又把引路符弄丢了，奈何他看不太懂地图的表达，兜兜转转，正午还未抵达目的地。
他右手拿着地图，左手纤细白皙的食指点了点眉尾，思索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若是真的回去，好像有点丢人。
虽然不是太在意...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他寻到了。
出发前只知道村子最近因邪祟出现，村民被此困扰，抵达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群没有什么灵智的恶灵。
人的大部分恐惧来自于无知。
在这群淳朴的村民眼中，这些未知的生物成了穷凶极恶之物。
或许在恶灵的视角，只是出于对万物的好奇。于是出现了滑稽的一幕，恶灵追着村民在狂奔，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楚袂立刻得出结论，这次任务没有难度。
恶灵是污秽之物吸取天地之灵气演化而生的最普通，最低级的一种，甚至不能称为生命。楚袂却没有因为任务简单露出笑容。因为他知道，恶灵有一个特点，往往成群结队出现，数量难以估量。
楚袂的出现缓解了村民的紧张，为了省事，他直接用符咒围成保护圈，转身投入战斗。
不出所料，等到彻底清理完最后一波恶灵，这一天已经快要结束。
看着村中满地疮痍狼藉，楚袂眼底闪过一丝歉意，那些几乎是他的手笔。
晚霞渐收，楚袂表示很快有人来善后处理，便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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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奇怪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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