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抵达被侵蚀的村落，笼罩在村子上方的浓密黑色气体，任风席卷，吹不散一星半点。
蔓延到村外的影响却是树木凋零，庄稼被腐蚀溃烂。
黑色雾气中时不时传出婴儿的啼哭，虚幻游离，阴森骇人。忽远忽近，听着只让人背后发凉。
“这雾不对劲。”沈朝若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眼神凝重：“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沈晨晔提醒道：“提高警惕，我们到了。”
“婴灵，鬼界鬼物的一种，由于联邪恶功法或某些古老的祭祀需要精血，足月生产前被剥离母体，沾染邪恶游离在鬼界产物，生前承受了极致的疼痛和强行剥离母体的痛苦，所以充斥怨念和恨意，身上含有极大的怨气，很难对付。”哭声在血雨阁提供的线索里有提到，沈晨晔出发前查阅了相关资料。
“空气中的黑雾应当就是婴灵产生的怨气，有猎物出现时婴灵会藏在其中缓缓靠近，趁机偷袭，食其肉吮其血。”
“虎毒还不食子，鬼族人未免也太暴戾凶残了。”沈朝若对鬼族的恨意又增添不少：“鬼族的产物也凶残。”
三人将马匹留在村外的安全地带后走路前行。
“黑气中连绵不断的哭声，想来便是那些可怜的婴灵所发。带着目的性的繁衍，或许他们从存在那一刻就注定了是悲剧，真是让人惋惜。”
楚袂站在村口的石碑前，手指抚过上面斑驳的刻字——乌柳村。
石碑后的村子已经完全被黑屋吞噬，只能隐约看见几处屋顶的轮廓。
楚袂不安的咽了口唾沫，面露忧色。对眼前的诡异现象产生了担忧。
他不会隐藏情绪，心情都写在脸上，沈晨晔走到身旁捏捏他的臂，开口安慰：“别担心，我们已经来了，里面的人肯定能安然度过这次难关。”
温和沉稳的声音像是一把大锤，锤在心里，驱散了情绪中的担忧，眼底愁绪淡淡被化开，他点点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沈晨晔不知道，楚袂蹙眉的其中一个原因，是黑色的雾气和阵阵的啼哭声与他梦魇的前半段高度重合。
里面会有那扇古老的门户吗？
他不会去想三里外的事，但黑暗在前，短短几秒心中已经百转千回酝酿了很多可能性。
“极重怨气还是第一次遇到，或许会有新收获。”
沈朝若看出他情绪低落，也许是前路危险未知，素来看不惯楚袂的她没有落井下石。
对于两人的互动，也没有阴阳怪气，仅仅是握紧了手中长剑移开目光。
在外面的时间越长，里面村民存活的希望越少，沈晨晔慎重开口：“我们不了解村子内的具体情况，进去了才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嗯。”沈朝若眯起眼，严肃补充：“胡乱攻击黑气有伤到村民的可能，但闯进去就是置身于危险，是福是祸，未可知。”
说完，安静了一会。
楚袂恍惚间发现有两道期许的目光看着他，意思在说：“到你了，你快发表意见。”
“嗯......”他向来不是决策者，没有意见也没建议，只想早点进入村内。突然被两道灼灼的视线关注只会让他有些紧张：“对，我觉得师兄和沈师姐说得对！”
有点磕巴胜在诚恳，认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对此，沈朝若高傲的冷哼一声。
沈晨晔压下险些上扬的嘴角，眼睛弯了弯，声音依旧沉稳：“没有意见也没关系。”
接着面向两人，他掷地有力的声音响起：“灵力护体，进村。”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声，黑雾就像有生命一般蠕动在三人周围。
行进没多久，前进的道路分出三条岔路，每条都通往浓雾深处。就连婴灵的哭声也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无情的嘲笑。但并没有攻击他们。
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沈晨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乌柳村不小，一起行动固然安全，但进展缓慢。”他表情颇为无奈，从袖中掏出三张符咒分给两人。
沈朝若接过话语，“进村到现在一个村民的影子都没看到，应该是被血雨阁的弟子集中到了一起。”
沈晨晔点头：“大家分头寻找，顺便留意一下是否有遗漏的村民，发现被困的人第一时间发出信号。黑暗中可能还隐藏未知的危险，一定要小心。”
“时刻小心黑雾防备婴灵偷袭，护体灵力不能停。”他语重心长交代完，还是不太放心：“朝若遇事切记不要逞能。”
沈朝若不悦的跺跺脚，一声娇嗔，满脸不服气，凭什么看不起她。
沈晨晔只好转向楚袂，还没开口，楚袂就知晓他要说什么。
“师兄不必多言，我明白。”
“切记遇见什么，一定记得保全自己。”像是缓和紧张的气氛，沈晨晔眉梢微挑，朝他眨了眨眼：“一会见。”
“师兄也要当心。”
楚袂偏眸想避开他深邃的星目，结果撞上沈朝若紧蹙的美眸，他眉头一皱唇瓣微张，顿了顿：“师姐也是。”
分开后，楚袂往岔路深处前进，他这个方向似乎居住的人比较少，没什么屋子。
房屋的大门虚掩着，他准备推门时，哭声顿时停歇，浓郁的寒意扑面而来。
一时之间，四周寂然无声，好像刚才哭泣的婴灵忽然消失了一般。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头看去，双眼猛然睁大，一股寒意激的他头皮发麻。
眼前的场景非常诡异，四五个婴灵守株待兔，提前等在屋内。
他们身体紧贴在墙侧，并排站立。面目全非，双眼，鼻子全都被黑色的孔洞代替，小小的身体中散发无止尽的邪恶。
在沈晨晔的描述中，他们凶残邪恶，会吸□□气，以肉骨为食。此刻却没有主动攻击。
楚袂执剑而立，长剑在黑暗中泛着寒芒，只要婴灵有任何动作，就会被立刻斩击。
没有眼睛，楚袂不能读懂他们的目光，只能从相互靠近的小身体，微微张开的嘴唇来分析。
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语。
“哈哈哈~”
他们突然发出瘆人的笑声。
“嘻嘻嘻~”
“哈哈哈~”
“嘻嘻嘻~”
手拉着手，向楚袂逼近。
楚袂满脸凝重地往屋外退去，目光警醒着不曾从几个婴灵身上移开。
可屋外的情景更让他头皮发麻。
他可怜婴灵的遭遇没有出手，奈何这些婴灵却用尖锐的笑声分散他的注意，呼唤了其他同伴。
护体灵光照耀下，乌压压的一片。
孔洞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仿佛进入了冬天。
他屏住呼吸，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太诡异了，黑暗中的婴灵都汇聚来了。
突然，一道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绽放，身后的蓦地传来巨响。那是清风派传讯信号，这说明有了村民的下落，需要尽快去信号处回合。
婴灵的哭声似乎只是召唤同伴用的，此时哭声没有，笑声也消失。分辨不清他们具体的想法。
正当楚袂发愁该如何处置时，他猛地转身，眼眸沉了下去。
凌厉的眼神锁在不远处的的屋顶，虽然此刻空空如也，但他肯定，就在两秒前，在那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他耳边霎时响起沈晨晔分的嘱托，沉思几秒，追了上去。
要堤防黑雾近身，还有紧随其后的怨灵哭声干扰。前方的影子却来去自如。
楚袂的眼神在逐渐稀薄的黑气中游移不定，倏得愣在原地。像是想到什么，他脸色一沉，顿感不妙。
“该死。”楚袂愤愤的对着空气用力挥了一拳，转身返回。
至于身后成群的婴灵到底是在跟着谁，他也无暇探究。
......
选择东边分岔路的沈朝若，很快在黑暗中看到隐隐的亮光。靠近后发现，这是个非常大的院子，应该是乌柳村的宗祠？
围绕在外的结界虚浮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沈晨晔匆匆赶来只看到一人，问：“师弟还没来吗？”
“不知道。”沈朝若推开院门说：“原来全部的村民都汇聚到这里。”难怪搜了大半个村子，半个人影都没有。
院内空地处挤了数不清的村民，全都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像是一群逃荒的灾民。其中许多都失去了意识不知生死。
听到推门的响声，只有寥寥几个抬头看了一眼，又事不关己收回视线。
“又多了两个陪葬。”有人悲观的说了一句。
有人好心的挪动身躯，腾出一点空位：“俊男美女欢迎来坐。”
不过即使深陷困境，依然有人憧憬着希望。
大院中心有一块松缓的位置，是四名维持结界的血雨阁弟子，状态很糟，道袍破损，有许多黑色痕迹。
这么多天过去，没有食物水源，多数村民不知生死，在抵抗诡异小鬼的过程，更是亲眼看见第一批来到弟子被蚕食殆尽。
据守在此，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也不知道苦苦支撑，让村民生不见希望死不得痛快，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看到新人支援，眼中还是亮起了希望，就当是生命最后的绚烂，死马当做活马医。
沈晨晔上前交涉，了解到血雨阁第一队弟子求助时没说清状况，第二队来了也火急火燎就闯了进来，如果当时能寻找黑雾源头将其控制起来，也不至于被瓮中捉鳖。
旧事重提，血雨阁弟子羞愧难当，无颜面对两人，自责的低下了头。
了解了大致的经过，沈晨晔目光扫过院内各个角落，疲惫，绝望，害怕，就是没有一点希望。
早在进村前，三人就在外围探查一圈，没发现所谓的缺口。如今想将村民带出，只能先将浓重的黑雾驱散，再去寻找隐藏的缺口。
沈晨晔开口吩咐身旁的沈朝若：“朝若你帮他们稳住结界。我去驱散院外的黑雾。”
沈朝若虽不放心，但还是顺从的答应了：“等加固好了结界，就出来帮你。”
院外，沈晨晔朝浓雾挥出数道凌冽剑意，却全被吞噬毫无效果。
这时，黑暗中又响起了骇人的啼哭声。
沈晨晔仿佛胡醍醐灌顶，他默念剑诀，长长的剑身散发出金色光芒。一道金色剑意划过，簇拥的黑暗出现了裂缝。
他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原本只是猜想，黑气是婴灵的怨气所化，是遭遇不公后对世界的憎恨和怨念。清风派刚好存在一些至阳的剑诀，只要是阴暗的东西，都有显著的效果。
有了方向，沈晨晔运转周身灵力，扬起长剑，挥出源源不断的浑厚剑意。
突然，黑暗中一柄长剑直直奔着他的面门袭来。沈晨晔调转剑身挡下攻击，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霎时在黑暗中荡开。
黑影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迅速展开猛烈的攻势，两柄冰冷的长剑激烈碰撞，闪耀出无数火花，在空气中弥漫爆射开来。
沈晨晔双眸注视着虚无的人影，无数凶悍的杀招，一个破绽露出，沈晨晔被击退。
稳固结界的沈朝若听见打斗声响，连忙拉过一旁歇息的血雨阁弟子顶上。
沈晨晔还没稳住脚跟，黑影手持长剑再次迸射而来。沈朝若见此眸色一暗，首当其中顶了上去。
她气势如虹，眼神鉴定，可她忘了加固结界消耗过大，刚跑两步就发现自己脚底虚浮，然而此时已经避无可避，只能汇聚更多的灵力打向对方。
“别硬接，全力防御。”
身后的高呼传来，她已来不及反应。黑影诡异的接下她浑厚的攻击，长剑挥舞，攻势原路返回。
被剑意击中，沈朝若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踉跄着向后倒去。
当回到清风山顾芳兮问起时，她只记得最后好像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其它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晨晔怀里托着晕死过去的人，眼底翻涌着浓浓怒意。他强压心底的怒火，此刻的局面过于被动，晕厥的沈朝若，院中的普通人。
敌人从一开始就展开猛烈攻势，出招丝毫不留余地，包裹在浓郁黑雾看不清真容。
藏匿的敌人，未知的黑暗，还真是......腹背受敌了。
沈晨晔充满敌意，问：“你是何人。”
“你们又是谁？”雾团中是一名男子的声音，像是嗤笑沈晨晔的怒火，话语间皆是对他的不屑和轻蔑：“第一次来人界就让你们撞上，你们真不幸。至于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里是马上就会成为你们的埋骨之地。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
沈晨晔默默将沈朝若靠坐在墙角，拾起地上长剑走向狂妄自大的黑影。
消灭入侵的异族，这不仅是一次任务，更是每一位人类修真者一辈子的责任。
他毫无保留，见招拆招的过程不断发觉并攻击男子防御薄弱的地方。
数十个回合后消耗不少，尽管他处于下风，但黑袍男子一时也不能拿他怎样。
两人短暂分开。
黑暗中，男子双眸微动，再次出招。不料对方厌恶了长久的僵持，突然调转方向，直指地上昏迷的沈朝若。
沈晨晔顿时呼吸一窒，惶恐万状，握着长剑的手险些脱力。
没料到男子如此卑劣，他担忧自己的长剑伤到沈朝若，只能用身体挡住了攻击。
冰凉的剑锋刺入，腹部突然异物入侵的饱胀感，沈晨晔及时调转剑向，抵在对方长剑的护手位置。
男子手腕一翻。
那一瞬间，沈晨晔仿佛听到内脏发出的撕裂声，麻木灼热的刺骨剧痛随之而来，他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低头看见腰腹处潺潺的血液浸湿藏青衣衫。
他将长剑杵在地上，借着力气才不至于整个人倒在地上。
持剑者站在三步之外，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沈晨晔深邃的眼底闪烁着凶光，因为用力，握着剑的手背青筋凸显。
不敢想，若是没能挡下，长剑会落到沈朝若的什么位置。
“想不到鬼族竟是如此龌龊无耻之辈，犹如你们鬼界，阴暗见不得光。”
人族的两大敌人，妖族和鬼族。妖族避世多年，沈晨晔不笨，看对方鬼族的身份。
男子却不以为意，藐视地看着他：“呵呵，不过是想尽快结束战斗，方式并不重要，本公子可没时间浪费在这。而你，弱小的人族。”男子手中长剑指向沈晨晔，眼中厉色一闪，声音凉薄，“将会为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
黑袍男走来走去，得意摇摇头，啧啧两声：“低头看看自己吧，流血不止，身后还有一群拖油瓶，原本还能勉强与我过几招，现在拿什么和我打。你还能指望谁呢？呵呵呵。”
沈晨晔捂着伤口，尽量让血液流得慢些。
男子下手狠厉，腹部伤口火热的钝痛牵扯着整个后背，他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要握剑迎敌，光靠说话的间隙可缓不过来。
是有些穷驴技穷了。
反观对方，笑声为歇，杀意已出。
蓦地，捂在伤口的手触到腰侧的玉坠，沈晨晔如释重负，紧蹙的神色舒展开来。
沈晨晔：喜欢你，你有意见吗？
楚袂：有！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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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乌柳村惊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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