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正靠在土坡上喘着气,闻言猛地抬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这几日本就只能靠冷硬的窝头充饥,若是再减半,恐怕撑不了几日。
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如今她是阶下囚,哪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夜里,苏云卿饿得浑身发颤,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便看见周押解官站在面前,眼神浑浊而贪婪:“苏大小姐,以前在京城何等风光,如今怎么落得这般境地?”
他说着,便伸手去摸苏云卿的脸。
苏云卿吓得浑身一僵,拼尽全力躲开,厉声呵斥:“滚开!”
“滚开?”周押解官嗤笑一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你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还敢跟老子摆架子?
识相点,伺候好老子,说不定老子还能给你口热饭吃!”
苏云卿的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拼命挣扎,可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周押解官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遭受屈辱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周押解官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是墨尘。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营中,玄色身影在月光下如同出鞘的利剑,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
他快步走到苏云卿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低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云卿浑身颤抖,死死抓着墨尘的衣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我没事……”
周押解官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怒喝:“你是什么人?竟敢管老子的事!”
“她是朝廷钦点的流放犯,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墨尘的声音低沉而极具威慑力,他往前走了一步,周身的气场让周押解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周押解官显然也知道墨尘是暗卫出身,身手了得,不敢真的硬碰硬,只能放狠话:“好!算你狠!但她的干粮和水还是要减半,这是老子说的,谁也改不了!”
墨尘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直到周押解官被看得心里发毛,灰溜溜地走了才罢休。
他转过身,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苏云卿,眼底满是疼惜:“小姐,委屈您了。”
苏云卿摇着头,把脸埋在墨尘的外袍里。
袍子上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的草木香,让她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墨尘,谢谢你……”
“属下分内之事。”墨尘垂首道,伸手想扶她起来,却在触及她溃烂的脚踝时,动作猛地一顿,“您的脚……”
苏云卿下意识地把脚往回缩,脸上泛起一丝难堪:“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墨尘却蹲下身,不顾她的抗拒,轻轻解开她脚踝上的镣铐,不知何时,他竟悄悄弄开了锁扣。
他看着那化脓的伤口,眉头皱得紧紧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上面。
药膏带着清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疼痛。
苏云卿看着墨尘专注的侧脸,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给她最妥帖的照顾。
接下来的几日,周押解官果然言出必行,苏云卿的干粮和水被减了大半。
墨尘便每天夜里出去打猎,用打来的野兔野鸡换些干粮和水,悄悄塞给她。
有时运气不好打不到猎物,他就把自己的那份省下来给她,自己则靠着野果野菜充饥。
苏云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好几次想把干粮推回去,却都被墨尘拒绝了。“小姐,您身子弱,必须吃点东西,属下扛得住。”
他的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日,车队路过一个小镇,这是进入极北地界后遇到的第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周押解官想在这里休整一日,顺便补充些物资。
墨尘看着苏云卿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趁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营地。
苏云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直到傍晚,墨尘才回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轻松。
他走到周押解官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周押解官打开布包一看,里面全是银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横肉都堆成了笑:“墨兄弟,你早说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墨尘没有多说,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苏云卿。
“你……你拿什么跟他换的?”苏云卿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
她知道墨尘只是个暗卫,俸禄微薄,哪来这么多银子?
墨尘在她面前蹲下,声音低沉而温柔:“小姐,属下这些年攒了些积蓄,还有……
当年您救属下时,属下一直珍藏着那锭银子,后来也换成了些钱,现在能用这些钱护您周全,是属下的福气。”
苏云卿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那锭银子,她早已经忘了,可他却珍藏了十几年。
他用自己十几年的积蓄,换来了她接下来的安稳。
“不值得……墨尘,这不值得……”她哽咽着说。
“值得。”墨尘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无比认真,“只要能护小姐安好,属下做什么都值得。”
这是苏云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墨尘的脸。
他的五官算不上惊艳,却十分硬朗,眼神深邃而坚定。
从前她从未正眼看过他,如今才发现,这张脸,竟比京城里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好看得多。
周押解官很快走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苏小姐,之前是在下不对,您别往心里去,从今日起,您的干粮和水都恢复原样,若是您想吃点什么,尽管跟在下说!”
他不仅恢复了苏云卿的物资,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干净的帐篷,甚至让人烧了热水给她洗漱。
苏云卿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权力和金钱的力量,可她宁愿不要这些,也不想让墨尘付出这么多。
夜里,苏云卿躺在温暖的帐篷里,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宰相府,父亲还在书房处理政务,青黛在旁边伺候她梳妆,而墨尘,就站在廊下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
醒来时,帐篷外传来墨尘的声音,他正在和周押解官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苏云卿掀起帐篷的帘子,看着那个玄色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骄纵任性,她要好好活着,不能辜负墨尘的付出。
第二日,车队再次出发。
周押解官对苏云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对她和颜悦色,还特意找了辆马车让她坐。
苏云卿知道,这都是墨尘用银子换来的。
她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墨尘。他牵着马走在马车旁边,步伐稳健。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那身玄色的衣袍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驱散了往日的阴郁。
苏云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或许,流放之地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历经两月奔波,车队终于抵达了极北的流放地,黑水城。
这里比苏云卿想象中更荒芜,城墙是用黑土夯实的,上面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城门口的守卫穿着厚重的皮裘,眼神里满是麻木与警惕。
周押解官将苏云卿交给当地的千户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人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这极北的寒风冻僵。
千户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名叫秦丰羽,性子直来直去。
“苏云卿是吧?”秦丰羽拿着文书看了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土坯房,
“以后你就住那儿,每日卯时到城西北角的草料场干活,日落才能回来,要是敢偷懒,可别怪我不客气!”
苏云卿点点头,没有反驳。
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墨尘想跟着她去土坯房,却被秦丰羽拦住了:“你是谁?流放名单上可没有你。”
“我是她的护卫,要留下来照顾她。”墨尘上前一步,挡在苏云卿身前。
“护卫?”秦丰羽嗤笑一声,“流放犯哪有资格带护卫?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苏云卿心里一紧,连忙拉住墨尘:“墨尘,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回京城去吧。”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黑水城的日子苦不堪言,她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受苦。
“属下不走。”墨尘的语气无比坚定,他看向秦丰羽,“千户大人,我可以干活,什么活都能做,只求您让我留下来照顾她。”
秦丰羽上下打量着墨尘,见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不像是普通的护卫,倒像是个练家子。
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黑水城缺人手,尤其是能打的人手,留着他或许有用。
“行,那你就留下。”秦丰羽挥了挥手,“但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俩都得干活,少干一点都不行!”
墨尘松了口气,对着秦丰羽拱了拱手:“多谢千户大人。”
两人跟着一个老兵来到土坯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