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屋，里面除了一张破旧的土炕和一张缺腿的桌子，什么都没有。
墙壁上布满裂痕，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呜呜作响。
苏云卿看着这破败的屋子，心里一阵发酸。
她从前住的是阁楼，铺的是锦缎被褥，如今却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可转头看到墨尘正默默修补着墙上的裂痕，她又打起了精神，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墨尘很快修好了墙壁，又出去捡了些枯枝，在屋里生起了火。
篝火燃起来，屋里渐渐暖和了些。
他从包袱里拿出最后一点干粮，掰了大半递给苏云卿：“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属下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苏云卿接过干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墨尘从来不会让她饿肚子。
接下来的日子，苏云卿开始了在草料场的劳作。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顶着寒风去搬运草料，分拣，晾晒，一天下来，浑身酸痛，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只是默默地干活，她知道，这是她赎罪的方式。
墨尘则被秦丰羽安排去看守城门，虽然也辛苦，却比草料场轻松些。
他每天都会提前把苏云卿的那份干粮准备好，晚上回来还会给她带来一些野果或者自己偷偷打的猎物。
有一次，苏云卿在草料场被一个管事刁难，故意让她搬最重的草料。
墨尘下班后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就去找那个管事。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苏云卿了。
苏云卿看着墨尘回来时嘴角的淤青，心里又疼又气：“你为什么要跟他打架？万一被千户大人责罚怎么办？”
“他欺负您，属下不能忍。”墨尘摸了摸嘴角，语气平淡，“千户大人不会责罚属下的，他还需要属下看守城门。”
苏云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低下头，小声道：“以后别这样了，我能应付。”
墨尘看着她，眼神温柔：“属下不想让您受委屈。”
苏云卿的心猛地一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连忙转过身去整理柴火。
篝火映在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墨尘了，在意他的情绪，在意他的安危，甚至……在意他看她的眼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云卿渐渐适应了黑水城的生活。
她不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宰相小姐，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忍受寒冷和劳累，脸上也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坚韧。
墨尘依旧每天默默守护着她。
早上送她去草料场，晚上在城门口等她回来，夜里给她烧好热水，帮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他的话依旧很少，却用行动诠释着对她的守护。
这日，黑水城来了一队商队，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苏云卿听到有人说，赵珩的同党已经被全部肃清，废太子旧部彻底覆灭，皇上念及苏敬之多年操劳，又查明确实是被陷害，已经赦免了他的罪，让他回京养老了。
苏云卿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父亲没事了！父亲可以回京了！
她疯了一样跑回土坯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墨尘。
墨尘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也由衷地为她高兴：“小姐，太好了，相爷没事了。”
“是啊，太好了……”苏云卿擦着眼泪，笑着说，“等我能回京了，一定要好好孝敬父亲，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墨尘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小姐若是能回京，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云卿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依旧沉浸在喜悦中。
她不知道，她的流放是“永世不得回京”，想要回去，难如登天。
可墨尘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开始四处打听回京的办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他知道，苏云卿不属于这荒凉的极北，她应该回到京城，回到那个虽然有过伤痛却也有她亲人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苏云卿更加努力地干活，她想表现得好一点，或许千户大人会为她求情。
墨尘则利用看守城门的便利，和过往的商队打交道，希望能找到回去的门路。
有一次，一个商队的领队告诉墨尘，皇上最近要大赦天下，只要不是谋逆重罪，都有可能被赦免。
墨尘听了，心里燃起了希望。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云卿。
苏云卿激动得一夜没睡。
她的罪虽然重，可毕竟是被牵连的，说不定真的能被赦免！
从那天起，两人都充满了期待。
苏云卿干活更卖力了，墨尘也更加用心地打听消息。
寒风依旧在黑水城肆虐，可苏云卿的心里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
墨尘比谁都清楚“永世不得回京”这六个字的分量，即便大赦天下，苏云卿的罪名也未必能轻易抹去。
可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光亮，他实在不忍戳破，只能将所有担忧压在心底，更频繁地穿梭在过往商队中，试图寻找转机。
他用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银子，换来了更多关于京城的消息。
听说苏敬之回京后身体大不如前，整日惦念着流放的女儿，几次上书求见皇上，都被驳回了。
苏云卿得知后，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既心疼父亲，又恨自己不争气。
“都是我不好，让爹为我操心。”她红着眼眶对墨尘说。
墨尘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小姐别急，属下一定会想办法带您回去见相爷。”
这份承诺，墨尘用行动一点点践行。
他利用看守城门的便利，主动帮商队卸货，引路，只求能多套些消息。
有个常年往返南北的老镖头被他的执着打动，悄悄告诉他：“皇上这次大赦，其实是为了安抚民心，若想翻案，得有重臣担保，或者……能找到当年赵珩陷害宰相府的关键疏漏。”
墨尘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他开始托老镖头给京城的旧识传信，那些曾是苏敬之部署的暗线。
可消息传出去许久，都石沉大海，直到深秋的一天，老镖头带来了一封加密信件。
信是苏敬之的心腹管家写的，里面说苏敬之正在暗中搜集赵珩当年伪造证据的痕迹，
还提到皇上其实对宰相府的案子早有疑虑，只是碍于“谋逆”罪名重大，不好轻易翻案。
信末特意叮嘱：“墨尘侍卫，务必护好小姐，待时机成熟，相爷自会设法接小姐回京。”
墨尘拿着信，手都在发抖。
他立刻回到土坯房，把信递给苏云卿。
苏云卿读完信，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不是悲伤，而是激动与希望。
“爹还在为我努力……”她哽咽着说，“墨尘，我们有希望了！”
“是，有希望了。”墨尘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一半。
从那以后，苏云卿干活时都带着笑意，连秦丰羽都打趣她：“这丫头最近像是捡了宝，干劲儿足得很。”
苏云卿只是笑着摆手。
墨尘则更加谨慎，一边留意京城的消息，一边加倍护着苏云卿。
黑水城的冬天来得早，寒风刺骨，他就把自己的皮裘拆了，给苏云卿缝了件厚实的棉衣；夜里土炕冷，他就捡更多枯枝，把火炕烧得暖暖的。
苏云卿看着他日渐单薄的身影，好几次要把棉衣还给他，都被他拒绝了。
“属下身子壮，不怕冷。”他总是这样说，眼底的温柔却藏不住。
苏云卿渐渐发现，自己看墨尘的眼神变了。
从前他是她的暗卫，是她的下属，可现在，他是她的依靠，是她绝境里的光。
她会下意识地等他回来一起吃饭，会在他受伤时慌得手足无措，会在他看她时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却又忍不住沉溺。
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是罪臣之女，而墨尘只是个暗卫，可在这荒凉的极北，那些世俗规矩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这日，老镖头再次来到黑水城，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苏相找到了赵珩当年伪造密信的物证！已经呈给皇上了！
皇上龙颜大怒，说要重审此案，说不定很快就会下旨赦免苏小姐！”
苏云卿和墨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
苏云卿激动得抓住墨尘的胳膊，声音颤抖：“真的？我们真的能回去了？”
“真的，小姐。”墨尘的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抬手想为她擦泪，却在半空停住，又默默收回了手。
消息很快传遍了黑水城，秦丰羽特意给苏云卿放了假，还难得地说了句：“早看你不是坏人，这下好了，能回家了。”
苏云卿和墨尘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和墨尘一直珍藏的那锭银子的信物。
夜里，两人坐在篝火旁，都没有睡意。
“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跟爹道歉，再也不任性了。”苏云卿轻声说。
“相爷定会原谅小姐的。”墨尘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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