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没再看他一眼。
墨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他确实已经处理好了后续，不仅告诫了下人，还悄悄让人给被赶出去的小禄子送了些银子。
他知道小姐性子骄纵，但也不忍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被磋磨。
就像十二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会救他一命。
那年他才八岁，是个在街上乞讨的孤儿。
因为抢了其他乞丐的食物，被一群人打得奄奄一息，扔在雪地里等死。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一双穿着锦缎棉鞋的小脚停在了他面前。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手里抱着一个暖手炉，像个小仙子。
“你怎么躺在这儿？”小女孩的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旁边的家丁连忙说：“小姐，就是个乞丐，别脏了您的眼，咱们快走吧。”
“不行。”小女孩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给你，去买些吃的，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他当时已经冻得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她见他不动，便把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跟着家丁离开了。
那锭银子，带着她手上的暖意，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是当朝宰相的女儿，苏云卿。
为了能靠近她，他拜了名师习武，几经辗转，终于进了宰相府，成为她的暗卫。
他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与她之间隔着天壤之别，所以只能将那份感激和倾慕深埋心底，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今日小禄子的事，他知道小姐只是一时动怒。
他了解她的性子，看似嚣张跋扈，实则内心单纯，只是被权力和宠爱惯坏了，不懂得体谅旁人。
所以他才悄悄帮了小禄子一把，既维护了小姐的威严，也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苏云卿并不知道墨尘的这些心思，她在前厅用过早膳后，就带着丫鬟去了偏院。
苏砚正坐在窗边发呆，见她进来，立刻站起身，脸色依旧难看。
“怎么？还在生气？”苏云卿走到他面前，语气带着戏谑，“本小姐给你锦衣玉食，让你免受风吹日晒，你该感恩才对。”
“苏小姐若真有善心，就放我回去。”苏砚咬着牙，眼神里满是倔强。
“放你回去？”苏云卿挑眉，“那本小姐的面子往哪儿放？”她上前一步，逼近苏砚，
“苏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乖乖留在这儿，陪本小姐解闷，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再这般执拗，可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苏砚紧抿着唇，不说话。
苏云卿也不逼他，只是让人端来上好的茶点，自己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瞥他一眼。
她就不信，这苏砚能一直硬气下去。
到了傍晚，苏云卿正准备回微澜院，墨尘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垂首道：“小姐，属下查到，今日有几个昨日围观抢琴师的人，在府外徘徊，似乎不怀好意。”
“哦？”苏云卿来了兴致，“是什么人？”
“是城南的几个泼皮无赖，平日里就爱惹是生非，昨日被小姐的举动激怒，想找机会报复。”
墨尘如实禀报。
“报复？他们也配？”苏云卿嗤笑一声，“墨尘，你去处理一下，让他们知道，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是，属下遵命。”墨尘躬身应下，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苏云卿叫住他，“别闹出人命，教训一下就行。”
她虽然嚣张，但也知道不能随便草菅人命，免得给父亲惹麻烦。
墨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即应道：“属下明白。”
看着墨尘离去的背影，苏云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暗卫，好像和其他暗卫不太一样。
他不仅做事利落，还似乎总能猜到她的心思。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把它抛在了脑后。
墨尘处理完那几个泼皮无赖时，已经是深夜。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绕到微澜院外，静静地守着。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他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心里默念着：小姐，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份沉默的守护，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知道自己永远只能站在暗处，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被万千宠爱环绕，却不敢有丝毫逾越。只因身份悬殊，如同云泥之别。
但他不后悔，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影子，他也心甘情愿。
转眼到了三月初三，京城有庙会的习俗。
苏云卿本不想去凑热闹，可架不住身边的大丫鬟青黛撺掇，说今年庙会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儿，还有西域的杂耍班子表演，她才勉强答应出门。
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骑装，苏云卿骑着父亲送她的“踏雪”宝马，带着青黛和几个家丁，还有隐在暗处的墨尘，往庙会赶去。
刚到街口，就被汹涌的人潮给堵了个正着。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青黛皱着眉头，担心小姐出事。
苏云卿却来了兴致，她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怕什么？有这么多家丁在，还有暗卫跟着，能出什么事？”
她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家丁，“咱们步行进去。”
青黛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
苏云卿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摊位，心情大好。
她一会儿拿起这个首饰看看，一会儿又尝尝那个小吃，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倒像个普通的少女。
就在她被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吸引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她好奇地挤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的男子，正被几个地痞流氓围在中间。
那男子身形清瘦，面容却极为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即使被围堵，也依旧挺直着脊背，没有丝毫畏惧。
“小子，敢挡爷爷的路，活腻了是吧？”一个满脸横肉的地痞推了男子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男子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冷冷地说：“是你们先撞了我，还倒打一耙。”
“哟，还敢顶嘴？”另一个地痞说着就要动手。
苏云卿见状，立刻来了脾气。
她最看不惯这种以多欺少的行径，更何况，这男子长得还颇为合她心意。
“住手！”她娇喝一声，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那几个地痞见是个美貌的女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猥琐的笑容：“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走，别耽误爷爷们办事。”
“办事？”苏云卿冷笑一声，眼神骤然变冷，“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也配叫办事？”
她回头对身后的家丁喝道，“给我打！狠狠打！”
家丁们早就憋坏了，一听小姐下令，立刻冲上去和地痞扭打在一起。
那些地痞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家丁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跑了。
苏云卿拍了拍手，走到男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这男子不仅长得俊，气质也格外温润，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和京城里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完全不同。
她心里的那点兴致又冒了出来。
“多谢姑娘相救。”男子对着苏云卿拱手作揖，声音温和如春风，“在下赵珩，不知姑娘芳名？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赵珩……”苏云卿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道谢就不必了，本小姐救人，从不需要回报。”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赵珩疑惑的眼神，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若是赵公子真想报答，不如……跟我回府一趟？”
赵珩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迟疑地看着苏云卿，眼神里带着一丝为难：“姑娘，这不太合礼数吧？”
“礼数？”苏云卿嗤笑一声，“在本小姐这里，没有那么多礼数可言。”
她上前一步，逼近赵珩，压低声音道，“赵公子，你这般模样，若是再在街上晃荡，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麻烦，跟我回府，至少能保你平安。”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眼神却又带着几分诱惑。
赵珩看着她明艳的脸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姑娘盛情相邀，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苏云卿满意地笑了，立刻让人牵来一匹马，让赵珩骑着，自己则翻身上了“踏雪”，带着一行人往宰相府走去。
青黛跟在后面，悄悄拉了拉苏云卿的衣袖，低声道：“小姐，这人来历不明，咱们就这么把他带回府，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苏云卿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罢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本小姐瞧着他顺眼，带回去解闷而已。”
青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云卿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知道小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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