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西捏起一只千纸鹤,疑惑地看了一眼,“哪来的鹅?”
“很显然,是被风吹来的。”汉斯摊摊手。
没错,他们第七装在打得只剩一个团级兵力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援军,他们得以回到后方休整。
路德维西和他的长官埃里希是奉命来马赛送军需的,他长官听说克莱斯特少校撤回了马赛,顺路就过来了。
千纸鹤被风送到卡尔脚边,他刚想踢开,瞥见上面的字迹有点熟悉,他低头去看,“科钦”两个字映入眼帘,他怔了一下,弯腰去捡。
“你猜我路上遇到了谁?”埃里希随手拍掉飞过来的千纸鹤,自顾自地说,“呵!那个中国兔子!她居然带了个孤儿来马赛参加什么冬令营,她当我是傻子这么好骗。”
听着埃里希的话,拆开千纸鹤的手一顿,他看着上面熟悉的签名,无比惊愕。扭头朝风吹过来的方向去看,一间小木屋在风里东倒西歪。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埃里希看着卡尔头也不回地走了,突然暴躁,“我可是救了你的中国兔子!嘿!”他夸大功劳,早就知道这个家伙不知回报,哼!
周满露出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走来的人,有点眼熟,她眨眨眼,那人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他瘦了好多,身上的军服变得宽松,被风吹着,像一棵劲竹。
她站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几步跑下楼梯,朝那人飞奔过去。风声、浪声、人声好似都听不见。
看着跑过来的身影,卡尔不敢相信,身上似乎还带着西伯利亚的寒流,炮火仍在耳边响起,而她,是从他遥远的梦里跑过来的,梦里应该是一片鲜花盛开,只见骄阳,不见风雪。
“卡尔。”她在他面前一步距离站定,不再往前,抬头看他,眼里似有雾气。
他走过来的时候,心里想着应该好好教训她,她从来不听他的话。然而当人站在眼前,那双熟悉的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时候,那些冷冰冰的话却怎么也讲不出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接下来的话不知该怎么讲。
周满听到他的声音,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往下掉。
“你哭什么?”卡尔低头,想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然而抬起的手僵了一秒还是放下。
“你怎么在这里?”周满哭到打嗝,胡乱擦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总之就是想哭。
“在这里休息。”他说。
“还走吗?”
“不知道。”
“哦。”
汉斯和埃里希站在后面震惊地看着,“米娜小姐!她怎么也在?”
埃里希没说话,她命大咯。
两人无言一会,周满突然想到奥托他们,“我…我还有事。”她得赶上去。
“什么事?”卡尔问,她应该没好事。
周满还不知道怎么回答,艾琳和伊蕾娜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米娜!”两人一人一边抱住周满,防备地看着卡尔。
“你们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艾琳看一眼卡尔,没说话。他们根本没走远,艾琳总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害了米娜,她一定要回来看一眼。
“米娜一起走。”伊蕾娜拉了拉周满的手。
周满看一眼卡尔,“我要带她们去瑞士。”
他没说话。她去瑞士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如今她真要去了,他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应该还要去战场,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对她来说,没有比去那里更好了。
“那很好。”他说。
周满看了他好一会,终于听到他的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听他说什么,只是这一刻,她又觉得很失望,一颗心像堵住了,怎么也疏不通。
“怎么去?”卡尔有点担心,她带着犹太人?她真是胆子大得很,完全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现在他却说不出一点斥责的话。
周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难过,“联系了圣何塞医院的红十字会,他们会安排我们去。”
“嗯。”他再没什么好问的了,红十字会应该会安全地将她送过去。
很奇怪的一幕,两个德**官,一个中国人,一个犹太人带着一群小孩大摇大摆地走在马路上。维希警察还以为是德军亲自押送,不敢上来询问。于是他们安全地到达了圣何塞医院。
“进去吧。”医院门口,卡尔不等周满说“再见”,带着汉斯大步离开了。
“米娜。”艾琳喊她。
这人总是这样,恨不得再也不见,仿佛她是个大麻烦,急于甩掉,周满收起低落的心情,“走吧。”
“米娜,他是个德**人。”身后的奥托突然说。
周满回头,有点奇怪,“嗯。”她当然知道。
奥托没有说什么,其实在树林里他都看见了,看见米娜飞奔向他,看见她哭,看见她的欲言又止……幸好,他们要去瑞士了。
周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落或者难过,她一如既往,和小鬼们游戏聊天等待着去瑞士的日子。
卡尔再也没出现过,只要他不想见面,周满就不可能见到他。
“米娜,你不开心。”伊蕾娜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
“我没有不开心。”
“大人最喜欢骗人。那个穿制服的人送我们来医院后你就不开心了。”
“没有。我很开心,你们和我玩我就开心。”她将马迪奥抱在怀里,他会奶声奶气地喊“米娜”,周满忍不住亲他,太可爱了。
“你们快和米娜讲故事,逗她开心。”奥托将一边的丹尼尔推上前。
周满伸手将他搂过来,“看到你们就开心。”她说,确实如此,小孩总是天真又可爱,周满很喜欢。
“米娜,到了瑞士,我们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时间总会让人遗忘的,米娜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感情。
周满抬头看一眼坐在窗台边的奥托,笑了笑没有说话,未来从无定数。
越是临近出发的日子她好像越难过,但她知道她没有选择了,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去。
夏尔主席按期归来,却带来了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
瑞士那边拒绝接受更多难民,已经停止了犹太难民的申请。
夏尔主席多方联络,那边终于松口:儿童可以去且可以安排合法身份,奥托作为监护人可以一同去,而周满,作为一个中国人并且在法国有正经工作,拒绝了她的入境申请。
听到这个消息,伊蕾娜一下就哭了,“我要和米娜一起去。”
“伊蕾娜”,周满将她搂在怀里安慰,“没关系,你先去,等战争结束我来找你好吗?”
她去不去无所谓,但是他们必须去,德国在东线受挫以后,对犹太人的报复会更严酷。
艾琳和丹尼尔也哭着过来抱她,几个人滚做一团,小房间里哭声震天。
“米娜,你想去瑞士吗?”好不容易安慰好几个小孩,奥托问她,他的眼神幽幽,好像看穿一切。
“我答应了苏珊娜的母亲,要送他们去,接下来,恐怕要交给你了。”
“米娜我不想听这个,我想听你心里的答案。”他语气着急。
周满抬头注视他,“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许吧。”他苦笑。
“奥托,对不起。如果我的申请过了我会去,没有过可能是上帝不允许我去。”周满说,无论怎样,她都是答应了法尼亚的,“现在,请你安全地带他们去瑞士,我答应他们,战争结束就去找他们,我不会食言。”
“我们等你。”
瑞士方面已经给出了答复愿意接收,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该怎么过边境查验?
夏尔安排了两种方式:一是从安纳马斯通过山区前往日内瓦;二是从埃维昂莱班坐渔船偷渡莱蒙湖到瑞士洛桑。
两种方式风险都很大。
“需要快速决定。”夏尔说,他们也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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