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杯茶,一包烟,一辆虎式修一天。第二营搞到了一辆虎式,可惜还没怎么投入战斗就到了后勤维修。
卡尔从棚屋里走出来,他要去看看进度,凌晨他们师要协助肯普夫装甲编队渡过北顿涅茨河,所有装甲营装备齐整。
他抬手敲了敲车身舱门。
机械师从虎式里钻了出来,“长官。”
“怎么样了?”
“可以投入战斗。”
卡尔爬上履带,一手撑着炮管,长腿一迈就钻了进去。指挥塔潜望镜配备了更加专业的光学镜头,有效距离为两千米。卡尔好奇地凑上去看,果然不错,连远处的黑色鸡毛都根根分明。
鸡毛?
哪来的鸡毛?
卡尔又上前去看,在探照灯的光线下,两人一鸡一鹅在潜望镜里无比清晰,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为什么每次都能在战场上看见她?
“汉斯!”他钻出坦克大喊。
把旁边打瞌睡的汉斯吓得一激灵,“长官!”脚后跟一磕,迷迷糊糊行了个军礼。
汉斯开着摩托看到正前方正在抓鸡的黑发女人,揉了揉眼睛,是不是睡太少都出现幻觉了?长官的脸好像覆上了西伯利亚吹来的冰雪,看来不是幻觉。
野鸡就是难抓,周满手弯里夹着一只大白鹅,帮着西奥多赶鸡,只要他抓住了鸡,他们的晚餐会很丰盛,想想她就流口水。
西奥多找准机会,一个猛扑,把鸡扑到身下,“哈!让你跑!”他拎着鸡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总算是抓住了,还多了额外的收获。
他抬头正想和周满说什么,只见一个军官坐着摩托车朝他们这边来,脸色阴沉,来者不善,不跑是傻瓜。
“快跑!”他一把拉过周满。
周满正想夸奖两句呢,怎么又要跑了?
卡尔气得不行,让她好好待在马赛!现在在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偷鸡!
“你给我站住!”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恼怒。
熟悉的声音,周满心头一震,猛回头,是卡尔!
“西奥多。”她停下脚步。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周满尴尬地捏紧了鹅脖,它发出嘶哑的求救声。
“长官!”西奥多把鸡换到另一只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礼毕。”眼神落在周满身上,从头到脚灰扑扑的。
“长官,它们跑出来了,我们只是想把它们送回去。”西奥多硬着头皮解释。
周满看着卡尔眼也不眨,半年多未见,她很想念他。
卡尔垂眸盯着周满,眼角下沉,他正在努力收拾情绪。
“你跟我来。”卡尔向前一步牵过周满的手,转身进了旁边的棚屋里。
西奥多惊讶地看一眼汉斯,汉斯呵呵傻笑。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个鬼地方?
卡尔话还没说完,周满把鹅一抛,冲上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一股机油味。
卡尔紧紧抱住她,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战火硝烟好像都在另一个世界,只有此刻才是真实的,可触摸的。
得了自由的大白鹅在他们脚边转圈圈,找了个空隙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被站在门口的汉斯一把擒住。西奥多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那是他们费了大力气的鹅。
卡尔抹了一把她脸上的灰尘,低头亲亲她,“怎么来了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出了点意外。”周满才不想和他解释这些,“你受伤没?”
“没有。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我让人送你回哈尔科夫,随伤员回柏林,”他停了停,“再回巴黎或者马赛。”
短短几句就把周满安排好了,“我……”她就是这么被送来的,“我现在是那个步兵营的队医……”
“我会再安排医护兵过去,步兵营会随装甲营一起去库尔斯克,你总不能跟过去。”卡尔打断她,他们营马上就要上前线了。
“你……和我一起回哈尔科夫吗?”她仰头看卡尔,带了点祈求。
好一会,卡尔才开口,“我们今晚就有行动。”
“这么快?”周满放开他,掩饰不住失望,“库尔斯克会战德军不会胜利,一旦失败,德军永久丧失战略主动权……然后是盟军西西里岛登陆,德军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死循环,你们输了。”
卡尔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他有好多话想问但现在来不及了:“西西里岛登陆?”
“是的,意大利很快会投降,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偏执又极端的扩张政策就是在与世界为敌。
“没必要卡尔,你没必要再去。”
卡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命令就是命令,我必须无条件服从。”从他参战开始,他就没得选。
“这样实在是太蠢了,那根本就是在把你们往火坑里推。”
“我们别无选择,如果真如你所说,战败已成注定,那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士兵尽可能地活下来。我答应过你,会回来见你。”
周满眼眶通红,她说不出一个字,已经到了这一步,任何话都成了徒劳。
“饿不饿?”
“嗯。”周满点点头。
卡尔又捧着她的脸亲,心头的滋味复杂难言,“吃完东西就走?”
周满垂着脑袋不说话,“我想吃烤鸡……”
“没时间了。有大豆浓汤,”卡尔也觉得他们实在没什么好吃的,“给你开个干香肠罐头。”他干巴巴地说。
拉倒吧,周满吃这些玩意都快吃吐了!
保住小命的野鸡和大白鹅在桌子底下昂着脑袋转悠,周满和西奥多面对面舀着餐盒里的大豆浓汤,饿是真饿了,好歹能填饱肚子。就是他们的鸡和鹅都白抓了,白忙活一场,好可惜。
卡尔正站在屋外和人说话,声音低低地飘进来,听不清楚。交待完,他又走进来坐在桌边看着周满,不错眼地看着。
外面传来一阵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士兵在棚屋外列队,坦克开始启动,他们要出发了。
不时有士兵过来汇报情况,他不停地出去又进来,“饱了吗?”他低头看了看表,开始催促。
“饱了。”她知道她不能再耽搁了。
西奥多一把拎起地上的野鸡,“长官!”先敬礼再说话。
卡尔懒得搭理他,“你带走。”
西奥多抱着鸡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卡尔拉着周满快步出门,“你……”
一阵凄厉的呼啸声,“隐蔽!”卡尔大喊一声。
士兵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四散滚开,各自寻找掩体。
周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卡尔一把塞进了防炮洞里。咻咻咻的声音从头顶飞过,炮弹像流星雨一样落在地上,四周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大地在隆隆作响,野兽从四面八方奔来,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撕碎。
每炸一下,周满就颤抖一下,火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卡尔。”声音被炮火掩盖,炸着炸着就习惯了,周满搓了搓卡尔的军服,在这里她没有那么害怕。
卡尔紧紧搂着周满,该死的,她怎么会来了这里?炮火,子弹,残尸怎么能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卡尔内心一片冰凉,他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炮火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天渐渐亮了。周满在战壕里蹲得浑身麻木,被卡尔抱了出来。四周已成废墟,炮火的浓烟在空气里弥漫。
周满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踉踉跄跄扑到战壕边“哇”一下将刚填到肚子里的食物全给吐了。
卡尔将水壶递给她,新兵蛋子第一次近距离感受轰炸就是这个反应。
他必须立刻将她送走,她在战场上多待一秒都让他感到心慌。
“医生,”西奥多这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滚得一身黑,只剩下两个蓝色的眼珠子,“我们得回去。”他倒还记得回来找她。
周满看一眼卡尔,“我想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她要去哈尔科夫,你们营的军医我会另外安排。”卡尔发话了。
“啊?那好吧。”一起战斗偷鸡,西奥多俨然将她当成战友了。
“再见,西奥多。”
“再见。”
晨曦里,西奥多骑着他换来的摩托车突突走了,这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还把军医给丢了。
“长官!上校命令立刻行动!”汉斯急匆匆跑过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全营准备。”
卡尔看一眼周满,他已经做了安排,但他不知如何开口,“你现在立刻去哈尔科夫,到了那边…到了那边好好待着。”
“嗯。”周满跟着他的脚步,被他塞进了一辆军用车,“我会等你的。”她再次强调。
“好。”卡尔弯腰进去吻她,只停留一秒就撤离。
车子飞速地往反方向行驶,周满趴在后窗上,远处火光冲天,滚滚浓烟遮蔽整个天空,战斗在下一秒打响。
炮火声完全听不见了,哈尔科夫的天都蓝了很多。车子停在一栋耸立的小楼前,周围一片废墟,“这是哪里?”周满以为卡尔会将自己送回红十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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