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司机说。
“啊?”周满看着门口站着的德军士兵怯步,把她送到这里来干什么?
“长官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司机和门口的士兵确认好信息,就带着周满一路走了进去。楼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周满跟着他一路到了地下室,才听见房间里传来的打字机声,电报声以及轻微的交谈声,太安静了,周满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司机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们互相敬礼。
“米娜小姐?”军官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周满,开口询问。
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是。”
“请进。”
她匆匆看了一眼,一间很小的房间,昏黄的灯光从顶上照下来,中间一张大桌子,上面凌乱地铺了不少文件,几个军官站在桌边指着文件轻声交谈,神色冷峻,看来前线的战斗并不理想。右手边是通讯中心,通讯员带着耳机正在破译,一位卷发女子在打字机旁边忙碌。
周满不敢多看,跟着军官进了左手边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桌上摊开了地图,他低头看得认真。
“元帅先生。”军官敬了个军礼。
周满咽了咽口水,更紧张了。
高大的身影慢慢转身,金红的领章闪闪发光。他没说话,无声打量周满。
周满规矩地站在一旁任他打量,刚从前线回来,抓了鸡又滚了战壕,她应该不太美观……
“米娜·周?”他终于开口,那双眼睛和卡尔一模一样,连眉眼下垂的角度都神奇的一致。
“是。”
“你不用紧张,克莱斯特少校来电说这里会来一个中国姑娘,让我礼貌接待,我不敢抗命。”
“……”
“你可以暂时待在这里。”说着,他踱步走向一旁的单人沙发,点了根雪茄夹在手里,“坐。”
周满才不敢抗命,忙走过去,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这人压迫感十足。
“我一直很好奇,克莱斯特少校从小就服从指挥,他竟然会拒绝我安排的婚姻?毕竟我很难找到第二个艾斯肯小姐,现在看到你,我更好奇了。”
“呵呵。”周满傻笑,这是不是在损她?“年轻人可能不喜欢父母决定的婚姻,现在流行自由恋爱。”都这个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呢?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克莱斯特往后靠坐在沙发里,“自由恋爱?”
“嗯,就是自己选择共度一生的爱人。”
“听起来很童话,共度一生?”也许他的傻儿子喜欢。
“是的,相爱的人才有可以一起走过一生吧,我想。”
克莱斯特俯身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眼里的柔情一闪而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始终没再开口。
周满也觉得和他聊这种话题太怪异了,她用力眨眼睛,一晚没睡有点酸涩。
“如果你觉得困的话,让我副官带你去休息一会。”他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毕竟前线战事焦灼。
“请吧。”一直站在旁边的军官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满脑子嗡嗡作响,正合她意。她像模像样地给克莱斯特鞠了一躬,才跟着他副官走出去。
房间还是在地下,很简单却样样不缺,周满好久没这待遇了,扑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一只一只烤鸡散发着香味从面前飘过,周满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却怎么也吃不到,她急得后背冒汗。一个翻身,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太饿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打字机卷发女人捧了一套衣物站在门口,“克莱斯特元帅邀请小姐一起用餐。”
“好。”周满不敢怠慢,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一走进指挥中心,周满就感觉氛围不太对劲。参谋副官坐了一桌,抽着雪茄聊天。中间两位金红领章的元帅,一位是克莱斯特,另外一位……周满在历史书上见过的,曼施坦因!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去要个签名啊?
看到周满进来,大家不约而同止住了话头,好奇地看向她。
周满被安排在边上的位子,旁边是克莱斯特的副官。被这些大人物看着,关键是克莱斯特的眼神也落在她身上,她得表现的优雅又得体。
“克莱斯特元帅何不介绍一下?”曼施坦因突然发话。
“米娜·周,克莱斯特少校的女友。”他拿起酒杯朝周满示意,低头抿了一口,面无表情。
大家的眼神从好奇转变为惊异,周满吓一跳,只得努力保持微笑。
曼施坦因似乎完全不避讳,什么《纽伦堡种族法案》,种族隔离,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我们继续。”他看一眼周满,转向克莱斯特。
视线转移,周满松一口气,低头看着盘子里的新鲜食物咽口水,可惜没人动叉,她也不敢。
“俄国做了充分的准备,防御纵深极长,大量地雷和反坦克战壕,我们的通信和指挥系统遭到了破坏,前线推进艰难。”他在和曼施坦因商讨前线战况。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本来想出其不意地进攻,没想到被苏联的喀秋莎火箭炮炸了个出师不利。
“只有第二装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制空权目前在我方手中,但是伤亡极大。”
曼施坦因的脸瞬间沉下,是非常不利的消息,他沉吟,“北面如何?”
“只向前推进了5公里。”
“我们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机。”曼施坦因说,他曾极力建议提前进攻,遭到了元首的反对。
周满已经完全没了对美食的渴望,他们坐在这里安享晚餐,前线却在战场搏命厮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蜂鸣,她难受地捂住耳朵。一个人的恐怖**,需要多少年轻的生命来献祭。
一顿晚餐吃得食不知味,曼施坦因在餐后继续召集参谋开会,没人再有闲工夫管周满,她只得自个儿回房收拾睡觉。
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十二点,周满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如果在中国,这会是非常好的作息,可惜在这里,它已经完全地乱了。
指挥中心的电报声还在滴滴作响,周满在门口停了停,正准备再往前走。
“还没睡?”克莱斯特突然开门出来。
“睡不着。”
“过来打牌。”他们正好三缺一。
“我不会。”周满哪有那个心情。
“你们年轻人会很快上手。”他特意强调“年轻人”。
周满汗颜,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曼施坦因看见她并不意外,凑齐了牌友他还挺开心,“来得正好,就差你了。”
分明就是牌瘾上来,拉个壮丁凑人头。
桥牌,周满会一点,但只是一点点。她和对面的克莱斯特成了队友,这让她打得无比艰难。人家元帅打牌也是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关键是他们讲话似乎也带了点深意,话中有话的感觉,周满打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有一种孤军奋战的孤独感。
两个毫无默契的人自然是输的一泻千里……
“再来。”曼施坦因没想到她还挺会打,来了兴趣。
“有时候,我们也需要一些必要的累赘,毕竟意大利提供了五十万兵力。”克莱斯特突然说。
必要的累赘?周满觉得这话并不简单。
“想要士兵发挥出色的实力,指挥官需要懂得运用。”曼施坦因看一眼克莱斯特。
“哼哼,和意大利做队友,那还不如直接给敌人发请柬,快来吧,我们门户大开。”曼施坦因对面的参谋好像和他们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满觉得他讲话好玩,忍不住笑。
“普鲁士军人有严格的作战纪律,纸板靴盟友毫无纪律可言,简直一盘散沙。”克莱斯特继续吐槽。
周满把笑憋了回去。
四个人一直打到凌晨四点,周满困得不行了,眼皮子打架,曼施坦因终于放她去睡觉。老年人就是睡眠少啊……
周满在地下室不分白天黑夜地待了三天,每天晚上被克莱斯特拉去陪他们打牌,她的桥牌技术被一群参谋磨炼地日益精进。
慢慢地,她也能听懂他们拐弯抹角地谈论前线战事,装备损耗很大却没有推进几公里。
曼施坦因的雪茄越抽越凶,前线推进得越来越艰难,苏军和坦克数量基本上是倍于德军,他们难以快速消耗。
“不可能胜利的。”周满打出自己手中的牌。
苏联方面的防御战在不停地消耗德军的装甲部队,关键是苏联后方还有可靠的后勤,预备役。德军已经精锐尽出,后期机动部队被持续抽离,拿什么打呀?
克莱斯特看她一眼:“你这么出牌我们确实很难胜利。”
“难道您不觉得我们其实一开始就输了吗?”怎么出牌都没用啊。
曼施坦因挑挑眉:“我们的装备很充分,俄国的装甲力量需要时间去消耗。”
“没有时间,西边不会给你们这个时间。”很快,盟军要坐着小船开着战机过来了。
“西边?”
“难道你们相信纸板靴盟友靠得住?”
“……”
“我们输不起了,”周满指了指边上那堆叫牌卡,“一旦输了,那就是全盘皆输。”
此时,汉斯和卡尔正蹲在他们的坦克履带边。
汉斯怀里抱了只德牧笑得一脸灿烂,卡尔拿着他们宝贵的干香肠喂它:“傻狗。”竟然嫌弃他们的香肠,果然是苏联人的傻狗。
傻汉斯英勇地解救了一只反坦克犬。苏联人竟然训练德牧让它们背着炸药包来炸他们的坦克,可惜都是傻狗,方向都跑错了,没炸到他们的,倒是炸了几辆T34,爆炸的一瞬间,狗也灰飞烟灭。
汉斯顾不上漫天炮火,愣是把这只给抱了回来,幸运的是,它身上的炸药并没有引爆。于是,它就成了他们队伍里的一员,每天傻乎乎地绕着坦克转圈圈。汉斯给它取名叫“狮子”,可见是寄予了厚望的。
“带回去给米娜小姐。”
如果可能的话。
他们师第一天就推进了苏联军队准备好的第一道防御地带,接下来的推进都困难无比。苏联步兵躲在反坦克战壕里,等他们的坦克一过,就立刻截杀后面的步兵,双方伤亡极大。
他们在奥博扬地区一次次冲击防线,一次次地被顽强的苏联军队击退,坦克数量一降再降。
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漫天都是炮火,黑色浓烟遮天蔽日,不见天堂。
“不知道米娜小姐喜不喜欢小狗?”
什么小狗?卡尔眯了眯眼睛,这狗站起来没准比她还高。
“它吃得太多了。”她自己都填不饱肚子。
“长官不喜欢吗?”
“嗯。”
“那长官还拿香肠喂它?”汉斯都舍不得吃呢,前线物资这么紧张。
“……”
这一天,指挥室里突然忙碌起来,电报一刻不停地滴滴作响。
“不堪一击的意大利好队友!”有人吐槽。
“米娜小姐,”克莱斯特突然喊她,“我们要回柏林参加紧急会议,克莱斯特少校在信中提及有机会将你送回柏林,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
远离战场的机会就在眼前,“卡尔呢?”
“他在奥博扬作战。”
“我…我可以再等等吗?”库尔斯克战役很快就会结束,她想再见一面卡尔。
克莱斯特深深看她一眼,“米娜小姐,我必须提醒你,库尔斯克战役十分艰难,如今盟军试图从西西里岛登陆,我们这次回去势必要将兵力抽调意大利支援,可能是北线可能是南线,一旦抽调兵力,哈尔科夫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他们都清楚的很,既然必败,还要让那么多人去送死。
“我想再等一等他。”她艰难出声,他答应自己会回来的。
一直等到7月13日,曼施坦因带回了中止“堡垒行动”的消息。
周满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卡尔的消息,无线电通讯被破坏,前线战况只能通过通讯兵传递,信息传递缓慢并且意外频发。
为了保留装甲兵实力,曼施坦因不断要求前线防御性后撤。
8月5日,苏军收复了别尔哥罗德。周满已经随着指挥中心后撤至第聂伯河沿岸。他们要预先修筑防御工事来抵挡一路高歌猛进的苏军。
德军已经全面溃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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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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