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安的头痛愈发剧烈，碎片的画面在脑海中冲撞。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门柱
刹那间，脚下地面出现繁复的星纹，四角各浮起一枚桃花阵眼
正是沈清布下的 “溯洄魂阵”。
云筝、莞菡、韵池三人不知何时已立于阵角，
与沈清遥遥相对，四双手同时结印，
口中念起古老的咒文，“破 ——”
阵纹陡然亮起，无形的力量穿透令狐安的天灵盖，龙牙双剑 “哐当”落地
魂魄似被一股巨力从肉身中剥离，
轻飘飘浮在半空，低头能看见自己双目紧闭的躯体，
眼前的梨花别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靡丽到晃眼的楼阁
销金窟，比醉春楼更奢靡，也更放纵。
楼里不论男女，只要出得起价钱，
便能换得一夜荒唐，那些达官显贵最爱来此，
只因这里的 “玩意儿” 比别处更野，招数也更刁钻。
“哟，这不是小安子吗？好些日子没见，越发俊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令狐安猛地回头，
看见四个穿着水红、葱绿、菊黄、素白衣衫的女子正倚着栏杆笑。
春桃、夏竹、秋菊、冬梅，她们是销金窟里的红牌，
也是模糊记忆里总偷偷塞给他糕点的姐姐们。
“福安，过来。”
“刚给你买的云片糕，趁别人没看见，快吃。”
令狐安的魂魄在半空中剧烈震颤，死死钉在那个接过云片糕的少年身上。
那分明是张清瘦的脸，眼尾微微上挑，晕着层天生的绯红。
明明是男儿身，生得比女儿家还要娇媚，
举手投足间带着种刻意训练出的妖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却又在眉眼间藏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轮廓。
“这不可能……” 他的魂魄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向来以玉树临风自居，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是断佞司里公认的俊朗。
眼前的“福安”，眼神里的怯懦与讨好
那身刻意扮作女子的粉裙，让他觉得刺骨的陌生。
“昨天王老爷又点名要你？” 春桃蹙着眉
“那老东西下手没轻没重，下次他再来，姐姐帮你寻个由头推了。”
冬梅则在一旁教他：
“记住了，客人碰你时，你就说肚子疼，他们多半就没兴致了……”
幻境里的 “福安” 正欲转身离开
秋菊忽然叫住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包递过来。
布包解开时，两柄寸许长的短剑躺在掌心 —— 竟是柳月剑。
“这是我攒了三个月月钱给你打的。”
“还有这套望花剑法，你拿去偷偷练。”
她在地上快速划过，一串繁复的步法，轻盈如蝶穿花，
竟与令狐安引以为傲的凌波微步有着七分相似。
令狐安的魂魄如遭雷击，那对柳月剑分明与他的龙牙双剑如出一辙
只是龙牙剑的剑柄被打磨得更适合男子握持。
秋菊替他理了理衣襟，声音里带着哽咽，
“等姐姐们攒够了钱，就带你逃出去。”
那夜的销金窟，烛火燃到了尽头。
福安被按在冰冷的锦被上，不住地颤抖。
他记不清自己叫了多少回水，
身上的客人像饿狼般一次又一次扑上来，索取着他早已枯竭的精力。
分不清是泪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浓重的腥气弥漫在鼻尖。
那些男人狞笑着，用肮脏的言语侮辱他，
他明明已经没了力气
他们却不肯罢休，反而变本加厉，要他做那屈辱的伴奴，用舌尖去伺候。
福安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千钧一发之际，
他下意识地使出了秋菊教他的 “望花步”，躲开了男人的纠缠。
那些人却将这躲避当成了**，笑得更加放肆，下手也愈发不知轻重。
“够了！” 福安嘶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袖中抽出了那对柳月剑。
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惨叫，第一个男人捂着脖子倒在了血泊中。
福安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挥动着双剑，一个，又一个，
鲜血溅满了他的衣衫，也溅红了他的眼。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福安很快就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春桃、夏竹、秋菊、冬梅四位姐姐堵在了门口，
她们手中拿着花瓶、板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些试图反抗的男人砸去，
帮着福安一个又一个地灭了口。
“快，福安，你快走！”
春桃拉着他的手，将他推向窗口，“从乱葬岗逃出去，永远别回来！”
福安看着满地的鲜血，又看看四位姐姐，“姐姐们，你们……”
“别管我们，我们自会善后。”
夏竹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带着决绝，“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福安只顾着埋头往前冲，丝毫没留意走廊拐角处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那是销金窟的守卫，显然是被人提前下了手。
他也未曾察觉那暗红的颜色里，混着老鸨被花瓶砸晕时溅出的惨状。
福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夏竹点燃了火折子。
火苗舔舐着酒液，瞬间窜起丈高
老鸨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呼救
春桃看了眼那具肥胖的躯体，抬脚将旁边的妆奁踢过去，压得对方再无声息。
“还记得咱们刚进来时的模样吗？” 秋菊的声音在噼啪的燃烧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记不清了，”
“只记得福安刚来的时候，瘦得像只小猫。”
春桃望着窗外，“他总说要带咱们逃出去，如今也算遂了一半的愿。”
“下辈子，咱们做寻常人家的孩子！”
福安跑到乱葬岗时，身后的销金窟突然燃起了漫天大火。
他失神地望着那片火海。
他杀了人，他逃了出来
那片火海，烧掉的是他曾经的牢笼，也仿佛烧掉了他过往的一切。
精疲力尽的他再也支撑不住，
双腿一软，倒在了乱葬岗的荒草中，意识渐渐模糊。
夜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狼嚎，也带来了那片火海的余温，
吹不散他身上的血腥，也吹不去他心中的痛苦与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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