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彩云苑
“沈贵”脸色蜡黄得像张陈年宣纸,咳声断断续续,
那是韵池刻意模仿沈贵病中的笔迹,连笔尖停顿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府里的事,往后就劳烦夫人多费心了。”
他开口时声音沙哑,尾音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虚浮,
眼角瞟着阶下垂首而立的任婉云,
“老爷安心休养便是,妾身在呢。”
她垂着的眼帘遮住眼底的平静,
这“沈贵” 的声音、神态,甚至连咳起来捂胸口的姿势都与沈贵无异,
从未想过眼前之人会是他人。
“朝堂上的事,”
“沈贵”又咳了两声,丫鬟连忙递上参茶,
“垣儿在柳州替定王办事,历练得也差不多了,”
“让他先学着处理些皮毛,遇着拿不定的,再递帖子到别院。”
“是,妾身谨遵老爷吩咐。”
任婉云应得恭顺,心里想着沈贵这病怕是不轻。
她与沈贵早就夫妻情断,一门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
沈贵病中安排事务的样子,在她眼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休养。
退到廊下时,任婉云才松了口气。
钱姨娘扶着她往正房走,低声道:“夫人,二爷这病似乎重了些,要不要请个大夫再看看?”
“不必。”
“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养养便好了。”
“垣儿在柳州还好?元柏呢?”
“大公子那边差人来报一切安好,小公子在老夫人院里玩呢,
刚还让人来问夫人晚上过去用不用带些新摘的石榴。”
任婉云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
沈垣沉稳有才华,在柳州替定王办事,是她最大的指望;
沈元柏虽还没长大,在老夫人跟前也讨喜,将来总要为他谋个好出路。
两个儿子才是沈家二房的根,
至于万姨娘,韩姨娘和兰姨娘生的沈冬菱、沈梨、沈棠,
不过是些赔钱货,养着她们不过是为了让外人看着沈家和睦,哪能跟儿子们比。
“多口饭罢了,碍不了什么事。”她心里盘算着
沈清嫁入豫王府风光无限,做姐姐的,自然该多帮衬两个弟弟。
等沈垣从柳州回来,让沈清在豫王面前美言几句,谋个好差事;
将来元柏长大了,也得靠姐姐姐夫提携,这才是正理。
沈清嫁入王府,不就是为了今日能帮衬娘家兄弟吗?
边疆●戈壁
沈信将最后一道兵符塞进副将怀里时,滴在明黄绸布上。
帐外厮杀声不断,断戟在雪地里戳出密密麻麻的窟窿。
“谢老将军卸甲那日,帐前的积雪没到膝盖。”
罗雪雁搓着冻僵的手,“他说这兵权与其烂在他那身老骨头里,不如给你这能啃硬骨头的。”
沈信往火盆里扔了块羊油,油脂化开的腥气混着硝烟味。
“当年谢侯爷握着兵符,看我的眼神比这戈壁的风还冷。”
他扯掉头盔,露出被冻得发紫的耳尖,“如今倒想起论功行赏了,当我沈信是讨饭的?”
帐帘被狂风掀起,雪沫子灌了半帐,
罗雪雁按住翻飞的信纸,“任婉云的字里藏着针呢。”
沈信凑过去,“补全旧账” 四个字,纸页太薄。
“去年托沈丘带回去的翡翠镯,本是给妙姐儿压箱底的,转头就戴在了二房姨娘手腕上。”
“咱们带沈丘出征,是因他是男儿能扛枪,妙姐儿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让她跟着在帐里裹脚布堆里混。”
“二房拿着咱们的军饷,连件像样的棉袄都舍不得给她做,当真是把大房当冤大头!”
罗雪雁往油灯里添了勺酥油,照亮信上 “各房自扫门前雪” 七个字。
“二房的算盘打得比战鼓还响。”
“原想着等你接了兵权,秋收后便回定京,把这些年的克扣一笔笔算清。”
“如今倒好,他们先一步堵了咱们的嘴!”
帐外传来沈丘操练亲兵的吼声,少年人的嗓音在风雪里透着股蛮劲。
“当年带丘儿来边疆,是让他学怎么杀人,不是学怎么当缩头乌龟。”
“二房想断了联系?也得看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罗雪雁拉住沈信的枪杆,“谢鼎刚卸甲,定京城里盯着咱们的眼睛比箭簇还多。”
她往他怀里塞了块烤得焦黑的羊肉,“妙姐儿还在他们手里,这时候闹翻,怕是要让她受委屈。”
沈信咬着羊肉,想起和罗雪雁离家那日,沈妙抱着门框哭,沈丘背着行囊站在旁边。
“若妙姐儿是个小子,哪用受这份气。”
他把啃剩的骨头往火盆里一扔,火星溅得老高,“还有那豫王娶亲的事,谁信?”
罗雪雁接过话头:“就是,沈清那丫头心比天高!”
“她从小娇生惯养,任婉云疼她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亲女儿进豫王府那种火坑?”
沈信将枪往地上一顿,“任婉云打的就是害妙姐儿的主意!”
“当初豫王要强占亲,她不拦着;如今说换了沈清,谁信?”
“定是她舍不得自己女儿受苦,又想讨好豫王,才把妙姐儿藏起来顶包!”
“那婚书说不定是二房买通了宫里人伪造的,以为咱们在边疆喝风,就成了眼瞎的傻子?”
“可不是嘛,” 罗雪雁往油灯里猛添了勺酥油
“任婉云最会做表面功夫,等回了定京,我非要撕了那破纸!”
沈信抓起案上的兵符,
“这兵权既然在我手里,就容不得二房胡来!他们想借豫王府压咱们?做梦!”
“老子在边疆砍过的人头,比他们喝过的茶水还多,还怕撕破脸?”
“等进了定京城门,我就先砸了二房的牌匾,让全京城都看看,大房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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