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柴火渐渐熄了。
罗雪雁帮常在清拾掇完,拍着手上的灰眼睛一亮:
“妹妹,今夜我跟你一屋睡吧,正好说说话。”
常在清手里的布巾顿了顿,“这…… 怕是不妥,您和沈将军才是夫妻,这不妥……”
“怕什么?”
罗雪雁挽住她的胳膊,“想当年在边关,我跟三个女兵挤一张军榻都睡得香。”
“就让沈信父子去东厢房,跟铁笙对门,夜里有动静也能照应。”
常在清看着罗雪雁眼里的热切,终究不好再推托,“既如此,便依夫人的意思。”
西厢房那面土墙后,藏着沈清交代的信号符。
沈信刚帮沈丘擦完头发,闻言父子俩都有些局促。
东厢房那扇木门看着有些松动,门闩还是根临时找来的木棍,
可看着罗雪雁已经帮常在清铺好了炕,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早些歇息。”
沈丘裹着田力的旧棉袄,脸颊被炭火烤得发红,听见要跟父亲挤一张床,耳根忽然发烫。
他瞥了眼铁笙,已经抱着布老虎玩偶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沉得像挂了铅,
头一沾枕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夜色渐浓时,西厢房的油灯还亮着;罗雪雁盘腿坐在炕头,讲着边关的趣闻。
常在清拨了拨灯芯,“只是夜露重,小心风把灯吹灭了。”
她在里默数着时辰,毕竟沈清说过,要等所有人都入了深眠。
东厢房里,沈信父子早已抵足而眠。
沈丘的呼吸渐渐平稳,嘴许是梦到了白日里铁笙给他的那颗石子。
沈信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总想起梦境里那座被烈火吞噬的床榻
赤焰捏着他下巴灌下的 “牛奶”苦楚,
云琅往沈丘嘴里塞的 “豆浆” 黏在唇角,池心妍站在帐外,戏谑羞辱的目光。
困意像潮水般涌来,将那些零碎的疑虑淹没。
亥时三刻,院墙外突然卷起阵阴风
沈清的身影从槐树后显现,她抬手抚上爬满青苔的土墙,流淌的绿光渗入砖缝。
莹绿色的蔓藤破土而出,根须像钢针般扎进泥土,
又从房梁上垂落,将整座院落缠成密不透风的绿茧。
藤蔓过处,鸡犬无声,灶房里的蟋蟀都闭了嘴。
“动手。”
乌云昙立刻旋身展开九节鞭,
赤焰的软剑“噌”地出鞘,手腕轻抖,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云琅把玩着手里的铁刃,刃口溢出的糖丝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
池心妍倚在槐树上,娇弱的身影在树影里若隐若现。
蔓藤织成的穹顶彻底合拢
西厢房的罗雪雁睁开眼
眼前的土坯墙变成了青砖垒砌的军帐,帐外传来整齐的操练声,
她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握着柄熟悉的长枪。
“将军!敌军已退三十里!”
帐帘被掀开,乌云昙化作的副将捧着战报单膝跪地
“您独创的鸳鸯阵打破敌军,真是大快人心!”
她说话时,九节鞭藏在袖中织成道无形的屏障,将东厢房的动静彻底隔绝。
罗雪雁扬眉一笑,将长枪往地上一顿,红缨簌簌作响:
“传令下去,今夜痛饮庆功酒!”
她大步走出军帐,士兵们正在操练她新编的阵法,刀光剑影里满是昂扬的斗志。
乌云昙紧随其后,“将军,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酿,最是解乏。”
东厢房
沈信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将军府卧房。
沈丘跪在他身前,“爹…… 我控制不住……”
“滚开!”
沈信怒喝着扬起手,触及儿子眼角的瞬间僵住。
赤焰不知何时坐在床沿,“沈将军何必动怒?你儿子可比你坦诚多了。”
“上次在边疆,你喝‘牛奶’时,可比现在乖顺多了。”
云琅提着陶罐绕到床尾,液体顺着沈信的脚踝往上淌,
“沈小将军君尝尝这个?”
他将铁刃抵在沈丘唇边,糖丝沾在沈丘下颚,“甜丝丝的,比你爹的咒骂好听多了。”
“爹爹…… 对不起……”
沈丘的眼泪砸在他胸口,混着“牛奶”和“豆浆” 往下淌,
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狠,将父亲的手臂按在锦被里。
“啧啧,这模样,倒像是饿了三天的狼崽子。”
池心妍倚在门框上,娇弱的声音里裹着淬毒,
“沈将军当年在边疆喊得可比现在动听多了!”
赤焰突然一脚踹在床柱上,帐幔剧烈晃动,将两人裹得更紧。
“磨蹭什么?”
“有什么好避讳的?当年你爹就是这样教你骑射的?不过换个姿势罢了。”
云琅笑得更欢,“听说亲上加亲才是美事,沈将军今夜要是从了,
往后沈小将军既能喊你爹,又能喊你……”
“住口!” 沈信终于挣脱一只手,狠狠扇在沈丘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沈丘低笑一声。
那笑声里再没了方才的哭腔,反倒带着种破釜沉舟的狠戾,
他猛地攥住沈信挣扎的手腕,往头顶的床柱上一按,另一只手扯过床幔的系带,
三两下便将父亲的手臂捆得结实。
“沈丘!你若还有点人性,就该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沈信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那又如何呢?”
“沈小将军这般英勇,倒是比你沈将军有担当。”
“你看沈将军嘴上骂得凶,底下指不定多舒坦呢。”
池心妍走到床边,阴阳咒符往沈丘眉心一点,眼里的犹豫瞬间被戾气取代。
沈信的理智在剧痛中彻底崩塌
眼前闪过沈丘幼时蹒跚学步的模样,自己教他射箭时的场景,
那些温馨的画面与此刻的屈辱重叠在一起,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赤焰和云琅的哄笑声、池心妍的调侃声、沈家父子不堪入目的声音交织成令人作呕的乐曲。
沈信闭上眼睛,感觉到那些黏腻在两人之间流淌。
“畜生!” 沈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沈丘的手背上。
西厢房的庆功酒还在继续,罗雪雁的笑声隔着藤蔓传过来。
东厢房里,沈信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剩下骨骼碰撞的轻响,
沈丘那句反复回荡的话:“爹爹,这都是你教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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