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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

日子像村头那条干涸的河沟,没滋没味地往前淌。家里彻底空了,连耗子都不愿意来光顾。队里的活计我一天不落,跟着大人后面锄草、施肥、挖沟,干得比牲口还卖力。工分就是命。王老蔫看我半大孩子可怜,派活时总挑些轻省的,或者让我跟着老弱妇孺组。饶是这样,一天下来,肩膀磨得红肿,手上裂开血口子,浑身骨头也像要散架

饭食就是队里食堂的大锅饭。玉米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掺着野菜的窝窝头硬得像石头,偶尔有点咸菜疙瘩,齁咸。就这,也得抢。去晚了,连糊糊底都刮不到。我总在打饭的队伍最前面,端着那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翻腾的稀汤寡水。盛饭的刘婶有时看我瘦得脱了形,会多给我撇一点稠的。我低着头,喉咙里嗯一声,算是谢过,捧着碗蹲到墙角,狼吞虎咽,烫得直吸溜也顾不上

夜里最难熬。回到那冰冷的屋子,黑洞洞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娘睡过的土炕冰凉。我蜷缩在炕角,裹着那床又薄又硬的破棉被。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呜呜地响,像鬼哭。黑暗里,总觉得角落里站着人,是娘,还是爹?可一睁眼,除了黑,什么也没有。有时候实在饿得睡不着,就爬起来,舀一瓢凉水灌下去,冰得肚子一阵绞痛,反倒更清醒了

那年开春,地里刚透出点绿意,灾荒的影儿却更重了。队里仓库也快见底了。王老蔫的脸一天比一天苦,蹲在队部门口抽那没味的烟袋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一天下午,收工回来,天阴沉得厉害,像是要下雪。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家走,路过村西头那片废弃的碾麦场。场边有个破草棚子,早些年堆农具用的,现在也塌了半边。

一阵微弱得像小猫叫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我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风呜呜地刮,那声音若有若无

鬼使神差地,我朝那破草棚子走去。棚子顶塌了大半,里面堆着些烂麦草和腐朽的木头。声音就是从一堆半湿的麦草底下传出来的

我拨开那堆散发着霉味的麦草。一个破旧的、褪了色的蓝布包袱露了出来。包袱皮散开着,里面是个小东西

一个小孩子

小得可怜,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闭着眼睛,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哭声。身上就裹着一层薄薄的旧单子,冻得浑身发青,手脚都在微微抽搐。包袱旁边,放着一个洗得发白、印着褪色红花的粗布小口袋,瘪瘪的,里面空无一物

我呆住了,像根木头桩子杵在那儿。风卷着尘土灌进破棚子,吹得麦草簌簌响。那孩子的哭声更弱了,小胸脯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来。

谁家的?扔这儿多久了?爹娘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蹲下来,手指头犹豫着,碰了碰那孩子冰凉的小脸。皮肤又软又薄,冰得我一哆嗦。那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暖意,小脑袋微微动了一下,朝我手指的方向偏了偏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想起娘最后攥着我手时的冰凉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天更暗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远处村子里,零星亮起了几盏昏暗的油灯

我盯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看了很久。她那么小,那么弱,像棵刚冒出头就被风霜打蔫了的小草。扔在这儿,用不了一晚上,准得冻死饿死

我自己的肚子咕咕叫着,提醒我家里连一粒能下锅的粮食都没有

我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脚步踩在冻硬的地上,咯吱咯吱响。走出十几步,那微弱得像蚊子哼哼的哭声,又钻进耳朵里,细细的,揪着人心

我停住脚,狠狠地跺了一下地,扬起一片尘土。转过身,又走了回去

我脱下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唯一厚实点的旧棉袄。棉袄很薄,棉花都结成硬块了,但总比没有强。我把那孩子小心地抱起来,她轻得像没有重量,浑身冰凉。我用棉袄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皱巴巴的小脸。她似乎暖和了一点,哭声停了,小嘴咂巴了两下。

我抱着这个用破棉袄裹着的、轻飘飘的小东西,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风更大了,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我紧紧抱着怀里那一小团暖意,生怕被风吹跑了

推开冰冷的家门,屋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我把她放在炕上,用那床破棉被又裹了一层。她闭着眼睛,小脸还是青的,呼吸微弱。家里一滴热水都没有。我跑到灶间,水缸里结了薄薄一层冰。砸开冰,舀了半瓢刺骨的凉水。手指头冻得发麻

怎么办?

我急得在冰冷的地上转圈,想起二婶,二婶心肠好,我跑到隔壁,哐哐砸门

“谁呀?”二婶的声音带着睡意

“二婶!是我,福根!”我声音发颤

门开了条缝,二婶披着件旧棉袄,看到我怀里鼓鼓囊囊的棉袄包,吓了一跳:“福根?你这抱的啥?”

“二婶,快,快看看!”我挤进门,把怀里的棉袄包小心地放在二婶家烧得暖和的炕上,解开

二婶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哪来的孩子?!”

“碾麦场……草棚子捡的……快冻死了……”我语无伦次

二婶也顾不上多问,赶紧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和小手,冰凉。“作孽哟!”她慌忙解开自己的棉袄襟,把孩子紧紧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焐着,又冲她男人喊:“当家的!快!灶膛里还有火没?弄点温水来!要温的!”

二叔也起来了,看到这情形,叹了口气,赶紧去灶间忙活

二婶把孩子焐在怀里,用手轻轻搓着她的小胳膊小腿。“是个丫头……瞧这小可怜的……”二婶眼圈红了

好一会儿,孩子青紫的皮肤才慢慢透出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沉沉地睡了过去

“福根啊,”二婶把孩子小心地放在炕头,用被子盖好,这才转头看我,一脸愁容,“你……你打算咋办?这年月……你自己都……”

我看着炕上那张沉睡的小脸,皱巴巴的,但呼吸均匀了。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涌上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二婶……我……我养”

“啥?”二婶和二叔都愣住了

“我养。”我抬起头,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自己都没想到的硬气,“我有工分。队里……总能分点吃的。我少吃一口,匀给她”

二婶看着我,看了很久,叹了口气,又抹了抹眼角:“唉……你这娃,心咋这么实……造孽啊……这年月,添张嘴就是添座山……”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行吧,也是个活物,总不能看着冻死饿死。你先抱回去,我这儿还有点小米,熬点米汤给你,看能不能喂活。奶是没有……只能看这娃命硬不硬了”

二婶从柜子深处摸索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金灿灿的小米,不多,也就一小捧。她舀出一点,用个小瓦罐熬了一罐稀稀的米汤,米粒少得几乎看不见

我抱着那个用破棉袄裹着的、沉睡的小东西,端着小瓦罐,回到了自己冰冷漆黑的屋子。把她放在炕上,用被子盖好。灶膛是冷的,我胡乱塞了点柴禾,点着火,屋里总算有了一点微弱的暖意和光亮

我守着瓦罐,看着里面稀汤寡水一点点冒起小泡。米汤熬好了,温温的。我笨拙地抱起她,用小勺舀起一点点米汤,凑到她嘴边。她小嘴紧闭着,米汤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急得冒汗,学着二婶的样子,用手指头沾了点米汤,轻轻抹在她嘴唇上。她的小舌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有门!我又沾了一点。她的小嘴开始微微嚅动。我赶紧用小勺尖,一点点,极其小心地把米汤滴进她嘴里

她咽下去了!虽然只有可怜的一点点。

就这么一点一点,喂了小半碗米汤。她的小肚子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暖意。我长长舒了口气,这才觉得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软,又冷又饿

窗外,雪下大了,鹅毛似的,无声地覆盖着这个寒冷而饥饿的世界

我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皱巴巴的小生命,她闭着眼,小嘴微微动着,像是在梦里吮吸着什么。心里那块又冷又硬的地方,好像被这微弱的暖意,悄悄融化开了一点点缝隙

“就叫你……春草吧。”我对着昏黄的灶火,低声说,“春天里的小草……命硬,好活”

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着土墙上我和她小小的、晃动的影子。风雪在屋外呼啸,屋子里,只有我和这个捡来的小丫头微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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