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哭的不算久,因为肚子突然疼了起来,伴随的还有隐藏在丛林后,紧盯他的褐色眸子。
黑熊的肉掌拍在虞知春身上时,一支破空的利箭同时飞速袭来,黑熊落荒而逃,但它又不想放弃到手的猎物。
于是,小小的虞知春又被拖行了许久,直到一个女人提刀砍了上来。
女人的刀很锋利,刃口反着明灭的光,不知道是求生意志强,还是托他特殊体质的福。
虞知春生生看着那把长刀刺进黑熊的眼睛里,见了红色的血,他才晕了过去。
女人把他带回了家,还用昂贵的药材救了他。
甚至那段时日,虞知春顿顿吃的食物都有肉,鸡肉,猪肉,鸭肉,鱼肉,乃至很珍贵的驴肉都有。
因为那个人说,这样他会好的快一些,还不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是什么,但他知道,眼前的人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再生父母。
他想报答女人,可是,背上大片的伤好后,她却让他走,打哪来回哪去。
虞知春不甘心,他不想走,他说,他可以帮女人做很多事情,什么都可以做,砍柴打水烧火,他都可以。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在庆幸自己会砍柴,要不然一点拿手的东西也讲不出口。
但女人只是摇了摇头,说她不想被人打扰,若是真想,那便把这几日她砸在他身上的银钱补足。
不多,几百两罢了。
什么时候有了这百两银子,便再来找她,否则,若死缠烂打,她会觉得救了他不值得。
最后,虞知春连恩人的名字也未知晓。
他宛如丧家之犬般回了渔家村,虽然身上长了好几两的肉,也正是因为这几两肉,他被彻彻底底卖了个干净。
吴氏见到他回来,怒目中烧的骂着:“你这狗东西,还有脸回来,说你是狗都侮辱狗了!至少人家狗还能看个门,你呢,吃老娘的喝老娘的不说,还把老娘辛辛苦苦养的小猪仔全放跑了。”
边说,吴氏边拍着大腿嚎嚷,生怕邻里有半点听不见:“你这死出,这么些日子去哪鬼混了。”
虞知春的耳朵被人狠狠拽起,吴氏嘴里冒出的唾沫星子飞的漫天,“说!你怎么赔老娘那些小猪仔,那可是日后要给你哥哥当聘礼的啊!”
“哎呦真是苦啊,养了这么个赔钱货。”
吴氏竖起指头掰扯着:“三只!整整三只小猪仔,你个赔钱货全给放跑了,我们家自认为没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她又开始捂着心口,好像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落在历经过死亡的虞知春眼里,他觉得吴氏真就这副样子死了才好,伴着丑陋死去。
但正直壮年的人怎么可能会随便的死掉呢?吴氏也只是随便做做样子罢了。
听了吴氏所说的话,邻里自然为其不平,暂且不说养一只猪要费的精力,就说买一只小猪仔,那都是要花费不少银钱的。
他们代入自己,心想自己娃皮是皮了点,但到底心眼子不坏,不会干这种害自个家的事。
虞知春被人揪着,他被衣襟领口勒的很不舒服,这是恩人给他的衣服,也是他穿过最好的一件衣服,他不想有一点破坏的痕迹出现在上面。
本来他想着,一回来就把衣服换下,然后好好保存住,日后赚了百两银,去见恩人时,再带上。
因为那个时候,想必他已经大的穿不上这身衣服了。
想到这,他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不想再受人摆布了。
虞知春伸展了脚,猛地踹在了吴氏的小腹上。
也是这一脚,半把他踹进了闻家,更是这一脚,把他踹进了窦阿娘搭起的温柔乡。
吴氏把他卖了,后半生卖给了闻景元,前半生卖给了窦芙蓉。
虞知春用余光往后看了一眼,正紧紧跟随着他的人,闻景元他不知道日后是什么样的,但窦阿娘是真正实打实对他好的人。
所以,对他幼小的生涯来说,吴氏也就干了这么一件人事。
小臂处传来微微的摩擦感,那股收紧的力量,打断了虞知春的思绪。
他抬眼看去,是闻景元正帮他补足袖口的空缺。
其实刚得救时,闻景元就想这么干了,不过那个时候虞知春太害羞了,他怕再这样做,直接把小哥儿吓跑,便生生忍了一路。
如果不是空间能为其抵御两分,他也远忍不了这么久。
“现在天很冷,注意保暖。”
如玉般的指尖穿叉着,闻景元在结尾处打了个蝴蝶结,这种样子的绑法虞知春没有见过。
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就这么几眼,闻景元就又退回了他身后,虽然离他的距离很近。
虞知春抿了抿唇,摸了下翘起的两个圆条,没说什么继续往前带路了。
直到细缓的水声响起,他才出声提醒:“看那边,小心脚下,别踩到黄色的小草了。”
婆婆丁顺水而择,山间有溪流,那水堤边便长着。
闻景元侧目看去,溪水流过的边际,果然有几株黄色的枯草,长势不算猛。
这种枯草显然并非,他先前在窦家看到的,那株绿意葱葱的婆婆丁。
婆婆丁,闻景元后来又想了下,他对应上了现代的一株植物,便是蒲公英。
他一开始其实并不确定,因为在他的印象里。
每逢春神播种大地时,走在校园的操场上,便会有不知名的白色蒲公英乘着风飞来。
有时候,还会钻进某个倒霉蛋的鼻子里。
然后惹人平白发出口鼻共振的声调。
在闻景元还在寻思时,虞知春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拔开那层厚厚的枯草了。
黄色的枯草下,一叠又一叠的婆婆丁摇曳着身躯,阳光的照耀很少越过枯黄的草,所以这些婆婆丁看起来不免有些单薄,但那抹绿意却一点少不上什么。
一双修长的手把这些泛着光泽的婆婆丁挖了出来,根茎被虞知春握在手里,上半身的叶却随风东倒西歪,又显得娇弱了些。
“你瞧我。”虞知春头也不抬的说道。
实则闻景元的视线一直在他那里,看着小哥儿认真的眉目,他应了声。
听到闻景元的声音,虞知春便继续手下的动作,先把采出来的婆婆丁放好,他才继续道。
“挖婆婆丁时,你就像我这般,先按着这些枯草,然后趁小草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上手连着根茎把它挖出来。”
虞知春说着,手中赫然又出现了一枚新鲜的婆婆丁,“切记,一定要再把枯草安生的盖回去,否则春天,它便会生气,届时就不来找我们了。”
闻景元觉得虞知春的形容很可爱,不过确实是不来找了,若是保护伞都被伤的狠了,想长也长不出来。
“好,我知晓了,便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闻景元回道。
一个小小的挖菜也能用到孙子兵法,是该说挖菜事大,还是该说兵法之全面呢。
闻景元觉得是前者,因为虞知春挖的可不是普通的野菜,而是他们一会要吃进肚子里的补充剂。
自古以来,上到秦皇汉武,下至布衣商贾,谁又能不食二两餐野呢。
于是闻景元便用起这生活里的兵法开始挖野菜。
虞知春品了下闻景元刚刚讲的那句话,他觉得比自己说的高级的多,便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日后他也要这般讲话,让人觉得很厉害,达不到师父那样的程度,达到闻景元这样……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吧。虞知春心中想着。
闻景元那边已经开始了,见到对方下手功夫还算利索,虞知春便开始专心挖他这的一小块地。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身,直了直腰。
这是虞知春的习惯,每次这般做,总觉身体有种说不上来的舒适之感。
于是,从小他便保持了这一动作,也算是伸伸勤奋腰吧。
“走了,这些都够吃到年节了。”
虞知春从另一只袖口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灰布,虽然用篮子来盛是最好的。
不过这块布他用着也很顺手,关键冬天冻手,总不能叫人掂一路吧。
他一人的话还好,自己抗冻,但闻景元那副身板,在虞知春看来不算壮实。
若不是那个结打的实在好看,他铁定要把东西重新绑回人身上的。
但没办法,他有点喜欢,所以还是算了,至少闻景元还穿了一层里衣。
他抗冻是不假,但来自亲人的好意,他却一点也不想拒绝。
因为这正是他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喜欢。
“你把这些婆婆丁放进这里。”
虞知春努了努下巴,闻景元蹲下身,把自己刚挖出来的野菜和虞知春挖好的规整到一起。
然后一齐拿起来,放进了虞知春撑开的灰布里。
新鲜的婆婆丁被码的整整齐齐,虞知春把布包好,跨到了肩上。
对他来说,肩上的这一块布轻如鸿毛,远比两捆木柴要轻巧的多。
再说了,现在即便背上五六捆柴火,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我来背就好,”虞知春拒绝了闻景元伸过来的手,“婆婆丁虽然是野菜,但需要注意呵护的地方一点也不少,你没有经验,这次先叫我来吧。”
闻景元收回了手,他点头道:“好,那下次便由我来。”他们之间有一便有二。
回家的路上,时间已早过了吃晚饭的点。
古时候吃饭早,按照现代时间换算下,约摸着每次都是四五点的样子。
闻景元在大哥那里一般都是五点左右吃,很少越过这一时间段,更何况冬季天暗的又快,所以只会吃早不吃晚。
村里家家户户皆是如此,为了省点烛火钱。
但今日,省检惯了的窦家却燃了一根火红的蜡烛。
点点蜡油滴在木桌上,烛火摇曳的焰影旁,摆放着三个粗陶土碗,碗里盛的东西却难以令人窥探,因为这三个粗陶土碗上,皆罩着了块有些发黄的白布。
院外的大门吱呀响了一声,虞知春带着人回来了。
“阿娘,火关了吗?”冲里问完话,虞知春也没干等着回答,便小跑到了灶房前。
此刻,不仅院门他没带上,就连屋里传来窦阿娘的回复,他都没听到,最后还是闻景元把院子落了锁。
看着柴火早被熄灭了,心里虽料想过,但虞知春还是忍不住舒了口气,可算没给这锅鱼汤熬干。
为什么窦阿娘在家,虞知春还会如此担心呢,很简单,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
同样是冬天,他上山去瞧师父,想跟师父说的话有太多,所以不免多待了会。
就这么一会,他熬的那锅雪白的鱼汤就干成了黑糊糊。
不仅如此,还差点把他家的老管事,那口历经年久的大铁锅给烧出个洞。
当时虞知春不急,便是因为想着,阿娘在家,煮米的时候,多少也能看着点那锅汤。
结果窦阿娘说,她是觉得有糊味奇怪,但只以为这是虞知春新鼓捣的菜系,因为他不是总爱搞些稀奇古怪的吃食。
做法奇怪还浪费的多,不过做出的食物那叫一个好吃。
所以这次窦阿娘便叫火一直烧着,还添了口柴,让其燃的更旺些。
虞知春能说什么,他家中做着饭,却还忘了时间,导致那锅肉糊了更不对。
索性是河里随便捕来的鱼,否则他真得肉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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