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了当朝太子傅徊空为攻略对象，虽得了系统奖励的抗旱稻种与知识手册，桑笺心下却不安稳。
那等人物，于她而言，似云端的皎月，遥不可及。
她一度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家中日益窘境，旱地里种下的子儿虽发了芽，收成却是遥不可及。
她将心一横，暗道：“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我可不能再轻易死了。”
桑笺这几日都忙着栽芽种苗，还从未出过门见世面，正巧碰上苗儿没有肥料，她必须得去趟集市。
“娘，我们这儿哪里有卖肥料的呀？”桑笺问。
她们虽没钱，但总得试上一试，说不定能遇见哪位大善人愿意施舍些。
桑母闻声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愁苦，却也有一丝微光：“正巧了，阿笺。听说县衙近日来了位贵人，上头下令，开仓放些薄粥，一人一粥，娘本也要去一趟。那卖肥料的铺子，就在集市尾，我可顺路指给你。”
桑笺听了，心下稍安，又觉酸楚。
若不是被逼到绝处，母亲何至于为了一点施舍，那么大年纪还要徒步往返数十里只为换取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薄粥。
母女二人略作收拾，携了破旧布袋与瓦碗，往城里行去。
这一路所见，触目惊心，县衙的施舍虽是杯水车薪，却也引得四邻八乡的饥民，扶老携幼，蹒跚而至。
桑母：“到了。”
桑笺挽着母亲，持了破碗，随人群缓缓前行。
桑笺眼中望着排队的人群，心中却只思忖着那肥料。
系统商城虽有，却需那太子的五点好感度来换，最为窒息的是自那日惊鸿一瞥，已过了数日，桑笺再没听闻过关于太子的消息。
真叫人生难。
正神游天外，桑笺忽觉周遭嘈杂之声渐歇。她抬眸望去，只见粥棚之侧，不知何时来了数人。
为首一位公子，身着玄色暗纹常服，身形颀长，负手而立。
他眉宇疏朗，生的十分好看，一双眸子沉静如水，顾盼之间，有股不同于常人的雍容气度，与这哀鸿遍野的灾地格格不入。
桑笺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官道上出现的当朝太子傅徊空。
他身侧跟着的，是那日来桑家逼债的孙差役，此刻却敛了那日的嚣张气焰，佝偻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正指指点点，汇报着灾情。
桑笺心头一跳，忙垂下眼去。脑中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攻略对象傅徊空已进入视野，当前好感度：0】
傅徊空目光淡淡扫过面黄肌瘦的灾民，掠过那清可见底的粥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他声音平和，问那孙差役：“仅此而已？”
孙差役忙不迭回道：“回大人的话，实在是……上头只允了这些。”
傅徊空未置可否，他感应到有人在看他，眼神掠过人群，在不经意间，定在了桑笺身上。
这少女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然那双眸子却清亮得出奇，不似旁人般麻木绝望。
她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眼，惊讶之余，竟无多少惧意。
桑笺此刻正与傅徊空遥遥对望，她新下一凛，有些心虚的不敢在看。
桑笺感知到傅徊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移开，心下稍松，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打量傅徊空。
“阿笺，快拿好。”
母亲将盛满粥的碗递给桑笺，那点稀薄的温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是她们母女今日的指望。
桑笺刚接过碗，思索着怎么引起傅徊空注意。
眼见着人转头要走，桑笺灵光一闪忙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将手中的粥又递回去，低声对母亲道：“娘，您先回去，我去看看咱们后山的苗。”
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傅徊空一行人听个真切。
“苗？”那孙差役耳尖，立刻怪叫起来，“这光景，哪来的苗？桑家丫头，你莫不是饿昏了头说胡话？”
桑笺要的便是他这一问。她故作怯怯地抬眼，飞快地瞟了一下傅徊空，见他果然停了脚步，显出些许兴趣，才细声应道：“差爷莫怪，是……是民女胡乱种的，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傅徊空终于开口，声音温淡，听不出情绪：“这赤地千里，你能种出苗来？”
桑笺心中一定，知道鱼儿已微微咬钩。
她福了一礼，仍是那副柔弱模样：“回公子的话，民女也是侥幸，在屋后阴湿处，试种了些许，刚刚冒芽。”
“哦？”傅徊空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领我去看。”
一行人跟着桑笺向自家行去。
那一片新辟的瘦地周遭俱是焦土，唯这一小片地上，竟星星点点地缀着嫩绿的幼苗，虽纤细弱小，却顽强地挺立在干裂的土块间。
孙差役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傅徊空蹲下身，伸出两指，轻轻捻起一株幼苗根部的泥土，仔细看了看，又俯身嗅了嗅。
他动作从容优雅，与这乡野之地颇不相称，却又无比自然。
“土是湿的。”他淡淡道，目光扫过一旁桑笺自制的竹管滴灌系统，“你用此法引水？”
桑笺心中微惊，此人观察竟如此入微。她点头称是。
傅徊空站起身，凝视着桑笺，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仿佛能穿透人心：“此法甚巧。但地力已竭，若无后续肥力滋养，不过旬日，必枯黄而死。”
桑笺猛地抬头，撞上他深邃的目光。
没想到太子也是个行家。
她方才那点故作柔弱的心思，仿佛在此刻被看穿。
她强自镇定，道：“大人明鉴。民女……正为此事忧心。”
傅徊空却不接话，转而问道：“你识得土性？懂农桑？”
桑笺心知此刻再装无知已是下策，不如显露些真才实学，或能引他重视。
她微微垂眸斟酌着答道：“家父在世时，略通一二，民女耳濡目染，记下些皮毛。
此番大旱，土失其性，水脉下沉，寻常稻种自然难活。民女不过是试了些前人笔记中的土法，侥幸催得芽生。”
她言语谦逊，内容却颇不简单，非但承认懂行，更点出了前人笔记，为自己知识的来源做了个合理的铺垫。
傅徊空眼底的兴趣浓了几分。
他奉旨赈灾，所见皆是流民饿殍，地方官吏则多是诉苦或搪塞，似这般于绝境中自力更生，且言之有物的村姑，实是头一回见。
“前人笔记？”他重复了一句，语气平和，“你还知道些什么？”
桑笺知是关键时刻，深吸一口气，指着远处的田地，声音清晰了几分：“大人请看，此地虽旱，然地势低洼处，土色犹带潮气。若能深掘沟渠，引地下水灌溉，或可救活部分田地。再者，此时节虽过春播，却可试种些耐旱作物，如粟、黍之类，或许能抢得一季收成，解燃眉之急。”
她侃侃而谈，虽衣衫褴褛，却神情专注，目光坚定，有着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那并非村野女子的愚见，而是隐隐带着经世致用的章法。
傅徊空静静地听着，面上依旧是一片温和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需要的是能切实解决灾情的方法，而非徒具表象的矫作。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傅徊空好感度 1】
正当此时，忽闻院外传来急促的呼唤。 “桑家丫头！桑家丫头在吗？” 话音未落，几个面色焦急的村民已匆匆赶来，为首的老汉一见桑笺，如同见了救星，也顾不得旁边还有贵人在场，急声道：“阿笺，你快去瞧瞧我家的地吧！昨日按你说的法子引了水，今早那苗尖儿竟有些发黄，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妇人也忙道：“还有我家的，那土总是板结，秧子扎不下根，你可有法子？”
这几日，桑笺种出青苗的消息早已在村中悄悄传开，加上她偶尔指点邻里两句，竟颇有效验，一来二去，这些走投无路的村民便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桑笺心中一叹，她本不欲在傅徊空面前过多显露，以免引人怀疑，此刻却也无法推拒。
她只得对傅徊空投去一个歉然的眼神，随即对那老汉温声道：“李叔莫急，苗尖发黄，或许是水引得太急，伤了嫩根。您稍后带我去看看。”
又对那妇人道：“张婶，板结之地需掺些沙土草木灰，我稍后教您如何调配。”
她言语从容，条理清晰，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慌乱的村民，随即蹲下身，拾起一根枯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傅徊空并未离去，他站在原地，默然看着被村民围在中间的桑笺。
她依旧是那副瘦弱的身板，可当他讲解起农事时，与方才在他面前那副怯弱模样判若两人。
村民们看着她那信服乃至依赖的眼神，做不得假。
孙差役在一旁瞧着，忍不住低声嘀咕：“这桑家丫头，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傅徊空目光微闪。
此女，果真不简单。
她那所谓的前人笔记与家学渊源，恐怕未必尽实。
她方才在自己面前，只怕也未必全然坦露。这般费心展露才学，吸引自己注意，是当真心系灾民，还是……别有所图？
他心底那丝欣赏里，不由得掺入了几分考量。但无论如何，此女之能，确是他目前所需。
【傅徊空好感度 1】
桑笺正专心为村民解惑，脑中突然响起的提示音让她动作不可察地一顿。
她下意识用余光瞥向傅徊空，只见他神色依旧平淡，看不出端倪。
他还在看。而且，因为眼前这一幕，好感度竟然又增加了。
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刻意讨好反而落了下乘，唯有展现自己无可替代的用处，才能真正入他的眼。
但她也并非全然不懂，太子身居朝堂高位，历遍了权谋纷争，自己如今在他面前百般施展，定会让人心生疑虑。
她只得克制，待傅徊空离开，再一一给他们详细讲解。
打发走千恩万谢的村民，桑笺才刚想起傅徊空，略带局促地转身：“让大人见笑了。”
傅徊空默然片刻，忽对身旁侍从低语几句，侍从领命而去。他方对桑笺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他目光再次落在那片青苗上，“你将这些幼苗，好生看顾。”
他微微颔首：“若此事能成，我自会来找你。”
言罢便转身离去。
孙差役等人忙快步跟上，临走前，看向桑笺的眼神，已从之前的轻视，变为敬畏。
桑笺立于田埂之上，望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手心因激动而微微汗湿。
半天下来也才加了两点好感，虽不多，却是凭她自身本事挣来的，而非那刻意逢迎的攻略。
她轻轻抚过那些柔嫩的幼苗，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肥料……怎么办啊。”她低声自语“早知方才就拉下脸面找傅徊空要些的。”
“系统，肥料之事……能否通融通融。”
桑笺心虚开口，“五点好感能换一包肥料，那两点是不是能换五分之二的肥料？”
【……】
系统没出声。
桑笺又劝道：“你看我这种不出新苗就没得吃，到时候真饿死了，还怎么攻略？”
……
又是长久的沉默。
桑笺叹了口气，一整个摆烂似的瘫坐在田地，欲哭无泪。
【五分之二肥料包已到账】
桑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真的？！系统你真好！”
她看着凭空出现在脚边的一个粗布小包，里面果然只有小半包灰褐色的粉末。
【警告：预支部分奖励，若下次见面未能达成剩余三点好感度，将收回肥料并处以电击惩罚】
桑笺心底：就知道没好事。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小半包肥料，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不远处，傅徊空行走间，脑中掠过那少女清亮的眼神与颇具见地的言语。
“方才那女子，是何人？”
孙差役闻此一问，先是一愣，随即忙躬身答道：“回大人，那是村西头桑家的丫头，名叫桑笺。她爹去得早，就剩她们孤儿寡母的，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没想到今日……”
孙差役后面絮叨的家常，傅徊空并未细听。
“桑笺……”他于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淡漠的眼底，终是起了一丝涟漪。
此女，绝非池中之物，或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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