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他强忍屈辱、几乎要碎裂的温润表象，心中那丝施虐的快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如同饱食的猛兽暂时收起了利爪，你知道，真正的猎杀不急于一时。
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在他发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停留片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皇兄一路劳顿，且归座好生歇息吧。”你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番刻意的拖延与视觉上的羞辱从未发生。
拓拔玟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僵硬地叩首谢恩，然后才在宫人的搀扶下，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他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你，但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背脊，无不昭示着他内心汹涌的暗流。
宫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丝竹依旧，歌舞照常，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宴席本身。
你不再关注拓拔玟，转而与几位重臣闲聊了几句，甚至心情颇佳地赏赐了表演出色的乐伎。直到宴席终了，你起身离座，百官跪送，都未再给拓拔玟一个眼神。
然而，就在当晚。
你召来了江迢。
“盯着他，”你靠在软榻上，把玩着一枚玉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朕这位好皇兄，初回京城，想必……需要‘熟悉’的人和事很多。”
你没有明说，但江迢立刻领会了你的意思。这是要他严密监视岐王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与哪些人接触，尤其是……与永寿宫那边的动向。
“臣，明白。”江迢沉声应道，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他深知，与岐王的斗争，此刻才真正开始。而你将他置于这个位置，既是信任，也是将他更深地卷入漩涡中心。
接下来的数日，京城表面平静，水下却暗礁丛生。
江迢动用了其在刑部与都察院经营的人脉，以及你授予的部分影卫权限，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监视网，牢牢笼罩在岐王暂居的王府以及所有可能与岐王产生关联的官员府邸上空。
回报陆续传来：
岐王拓拔玟深居简出，每日除了按例入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你默许了此举，意在观察），便是闭门谢客，或在王府花园饮酒赏雪，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然而，影卫发现，曾有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在深夜凭借高超轻功潜入王府，停留片刻后便悄然离去。
太皇太后宫中，前往“礼佛”“听戏”的命妇宗女明显增多，其中不乏其家族党羽的女眷。更有一次，岐王府的采买太监与太皇太后宫中负责采办的内侍在宫外某处隐秘的茶楼“偶遇”了近半个时辰。
朝中部分中立官员开始出现摇摆，少数几位曾与岐王有旧、或在太子时期受过其恩惠的官员，府邸周围出现了可疑的探听者。
这一切迹象表明，一条连接着岐王与太皇太后的暗线正在悄然形成，并且开始尝试接触和拉拢中间派。
这天深夜，江迢再次秘密入宫，向你呈上最新汇总的密报。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陛下，岐王与太皇太后之间的联系已可确认。他们在暗中串联，试图动摇朝中观望之辈。”他声音低沉，“是否需要臣……采取一些措施，敲打那些意图不轨之人？”
他所谓的“措施”，必然包括刑讯、构陷等非常手段。
你听完江迢的禀报，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敲打？不必。”你缓缓开口，“他们既然喜欢在暗地里活动，那朕……便送他们一份‘大礼’。”
你看向江迢，目光锐利：“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要那种看似动摇、立场不坚，实则……能被朕牢牢掌控的。让他去接近岐王的人，透露些‘消息’过去。”
江迢立刻领会了你的意图：“陛下的意思是……反间？”
“不错。”你微微颔首，“让他们自以为能里应外合，朕才能看清，到底有多少魑魅魍魉藏在暗处，也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略一思忖，补充道：“消息要半真半假。可以说你因手段酷烈，已引朕不悦，朕正寻由头申饬于你。再说……朕近日忧心边关，对京中防卫，尤其是……”你刻意顿了顿，“……南苑的守备，略有松懈。”
南苑，是京郊一处重要的皇家苑囿，其守备情况涉及京城外围安全，是一个极具诱惑力且看似合理的情报。
江迢眼中闪过敬佩与了然：“臣明白。此事臣会亲自挑选人选，确保万无一失。”
数日后。
经过江迢的严密筛选和暗中运作，一位在礼部任职、职位不高不低、家中老小皆在京城的侍郎周谨，“偶然”在一位与岐王府有旧的同僚面前吐露了苦水，言语间对江迢的“专横”颇为不满，又“不经意”地提及了陛下近日因边事烦躁，对南苑巡防有所疏忽等“内幕消息”。
这条情报，很快便通过隐秘渠道，传入了岐王府和永寿宫。
你眼中寒光闪现，那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时的冰冷与笃定。一网打尽——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
“传朕密令。”你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南苑明松暗紧。表面守备依‘疏忽’之状，内里增派三倍精锐影卫，由你……”你看向江迢，“亲自挑选可靠之人统领，埋伏于各关键隘口。再调一营禁军，着便装，分散潜伏于南苑外围十里之内，听候信号，随时合围。”
“臣，领旨！”江迢精神一振，躬身应道。他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歼灭战，陛下已然布下天罗地网。
接下来的日子，一场无声的调度在隐秘中进行。
南苑表面的巡逻次数略有减少，哨卡也显得不如往日森严。而在暗处，精锐的影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管了每一处制高点和隐蔽角落。外围，化整为零的禁军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下来，一张无形的巨网已悄然张开。
与此同时，岐王府和永寿宫那边的动静，在“内应”周谨的持续“爆料”和江迢的严密监控下，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上钩了。
密报显示，岐王与太皇太后认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计划利用“南苑守备松懈”的“情报”，派遣一支由岐王暗中蓄养的死士和部分勾结的江湖人士组成的奇袭队伍，假借“清君侧”之名，于五日后深夜突袭南苑行宫，制造混乱，并试图在混乱中掌控或至少严重打击你的权威，为后续更大的动作铺垫。
他们甚至天真地认为，届时只要打出旗号，那些对你“暴政”不满的势力便会纷纷响应。
“将计就计……”你低声重复着这个选择，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兴奋。仅仅是守株待兔未免太过无趣，要让这些叛贼在自以为最接近胜利的时刻，坠入最深的绝望，方能一解心头之恨，也能最大程度地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传令下去，”你的指令清晰而冰冷，“南苑‘守备’继续维持松懈假象。允许叛军先锋潜入南苑核心区域，待其主力尽数进入包围圈后，以三色焰火为号，影卫封死内线出口，外围禁军合拢，给朕……关门打狗，一个不留！”
“臣，遵旨！”江迢领命，眼中燃起与你如出一辙的、冰冷而炽烈的火焰。他立刻前去进行最后的部署，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夜幕降临，南苑行宫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静谧，甚至透着一丝不该有的松懈。暗处，无数双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一切。
子时刚过，如同密报所言，一道道黑影开始借着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越过外围防线，潜入南苑。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正是岐王蓄养的死士和部分江湖亡命之徒。
他们轻易地“解决”了几个巡逻的哨兵（实则是影卫假扮，故意示弱），一路向着行宫核心区域推进。一切顺利得让他们心中狂喜。
在远离南苑的一处高坡暗哨中，你与江迢并肩而立，透过特制的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动向。
“陛下，先锋已入瓮。”江迢低声道。
你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见远处黑暗中，更多的人影开始涌动，如同潮水般涌入南苑——叛军的主力，动了！
他们显然认为先锋部队已经得手，再无顾忌，试图以绝对优势兵力一举控制整个南苑。
眼看着黑压压的人影大部分都已进入预设的伏击圈，你缓缓抬起了手。
江迢立刻将一枚特制的三色焰火筒呈上。
你接过，毫不犹豫地引燃。
“咻——嘭！”
一道绚烂的三色火光划破寂静的夜空，猛地炸开，将下方那些惊愕抬头仰望的叛军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信号！这是进攻的信号！
“一个不留。”
你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冬里最冷的冰凌，清晰地传达到身旁江迢的耳中，也仿佛透过这沉寂的夜色，宣告了下方那些叛军的最终命运。
随着你一声令下，江迢手中令旗猛地挥下！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原本寂静的南苑骤然“活”了过来！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碎了夜的宁静。埋伏在暗处的影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跃出，箭矢如瓢泼大雨般射向惊慌失措的叛军，刀光剑影在月色下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外围，伪装潜伏的禁军精锐迅速合拢，厚重的盾牌组成铜墙铁壁，长矛如林，彻底封死了所有退路。火把被瞬间点燃，将整个南苑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叛军脸上那由志在必得骤然转为极度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中计了！”
“有埋伏！快撤！”
“退路被堵死了！”
混乱的嘶吼和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却只是徒劳地撞在铁壁之上，溅起更多的血花。
战斗——或者说，屠杀——进行得激烈而短暂。一方是养精蓄锐、占据绝对地利、装备精良的王师，另一方是落入陷阱、士气瞬间崩溃的乌合之众。结果毫无悬念。
江迢亲率一队精锐影卫，如同利刃切入黄油，所过之处，叛军人仰马翻，鲜血染红了草地。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每一个动作都高效而致命，完美地执行着你“一个不留”的旨意。
你站在高坡之上，寒风吹动你的衣袍，猎猎作响。你冷静地俯视着下方那片修罗场，看着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满足。
这场由太皇太后与岐王精心策划的“奇袭”，彻底变成了他们为自己准备的坟墓。
当最后一负隅顽抗的死士被乱箭射成刺猬，南苑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噼啪作响和伤者垂死的呻吟。
江迢踏着血泊走来，在坡下单膝跪地，甲胄上沾染着点点暗红：“陛下，潜入南苑之敌，已尽数伏诛！初步清点，约三百余人，无一漏网！”
夜色中，浓郁的血腥气随风飘来。
“岐王之力尚在潭州，自然无力反抗。”你冰冷的话语为接下来的行动定下了基调。不错，此刻正是犁庭扫穴，一举铲除这两个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
“江迢，”你看向下方依旧跪着、浑身浴血却目光灼灼的臣子，“朕予你禁军虎符，即刻点齐兵马，包围岐王府与永寿宫！不许放走一只苍蝇！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臣，领旨！”江迢重重叩首，眼中闪过厉芒。他双手接过虎符，豁然起身，带着一身未散的杀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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