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子欢。”
昏迷四日,凛沧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是道谢。
“无妨,长泽身体要紧。”孟清的面色罕见的有些憔悴,但语气自若,也听不出多少疲惫之意。
凛沧斜倚在榻上,目光注视着墨发青年,沉默片刻,问:“子欢,你我相识多久了?”
疑惑于这句话,孟清回答:“若说同朝为官,已有五年。若说相识,也不过数月。”
……五年?
是么。
果然……
凛沧笑了笑,语气温润:“五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日月不淹,春秋代序,自是快的。”
凛沧沉默片刻,又问:“子欢,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孟清含蓄的说:“清十五岁时初入朝为官,彼时凛国师已是声名显赫了。”
“哦?” 白发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子欢对在下的印象,想必是不太好的。”
莫名的,孟清不想说假话。
“……当年刑场血流成河,群臣朝衣东市,恐怕是没什么人不会对国师望而生畏吧。”
“……他们都怕我,”凛国师唇角微勾,“你也怕我吗?”
孟清:“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入朝堂,一腔孤勇,倒也不曾对国师有太多的敬畏。直到年岁渐长,在朝堂上几经艰难曲折,方才体会到国师究竟是何等人物。”
其实,早年初踏上这条不归路时,孟清对那位传说中的、积威甚重却从没露过的凛国师,并没有太多畏惧之心。
他入朝时,正是在朝堂的那次血洗之后、大魏最缺朝臣的时候。
也因此,并没有见到太多凛沧的恐怖之处。
直到在仕途上经营日深,对朝堂有了更深的了解,方才明白了国师当年的行为究竟是体现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哦?”卧病在榻的国师大人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问,“那么,子欢现在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
“长泽深不可测,却并不似传言中那般不可向迩。”孟清说。
其实,他对国师的了解远不止如此。只凭那个梦,孟清就敢说,他是整个大魏朝堂最了解国师的人了。
奈何梦境之事,不便解释,徒惹人生疑,不如不说。
听了他的话,凛沧默了默,笑意浅淡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子欢先前不是问我,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么……?”
孟清神色一顿。
国师的神情语气皆是一如既往,毫无异样,可心头叫嚣着的不妙预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阻止这人继续说下去。
——来不及了。
凛沧眉目含笑的说:“……是罪人。”
“——在下罪孽深重,罪该万死。”
孟清心下一沉。
“长泽……”
温文尔雅的国师第一次没有听他把话说完。
凛沧轻笑着:“不必担忧,在下已经许久不曾如此轻松了……子欢可想知道,在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么……?”
孟清还能说什么呢。面前的国师仍旧是那副温和淡雅的模样,可他能感觉到,凛国师的兴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他在高兴,为了他将要亲手撕开多年来不见天日的旧伤,直至鲜血淋漓。
或许,只有痛苦,才可以让这个人感受到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愿闻其详。”
……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孟清都知晓了啊。
自昏迷中清醒过来时起,凛沧一直在思索。
困扰足智多谋的国师大人的,并不是眼下似乎亟待解决的各种棘手难题,比如他昏迷的几天内的事务,又比如防止他人知晓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想着自己,心中偶尔会掠过一个名字——孟清,孟子欢。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国师讶然的发现,他似乎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也罢,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再去看清了。凛沧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件事——关于孟清。
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不能像对待自己那样草草。这头小野狼知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恐怕需要讲述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了——
可以全然是事实,但也未必需要是全部……只需要能让人相信就可以了。孟子欢是聪明人,会自己将一切想明白。
……
凛沧沉默了片刻,温声:“此事说来话长,子欢可愿听我慢慢道来?”
“好。”
白发国师的目光望向窗外,语气平静:“我年少时,曾有一位恩师,他对我,恩同再造。”
“我曾发誓,此生定要报答他的恩情。”
“可惜,他后来死了,尸骨无存,我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凛沧的嗓音平静到可怕,仿佛只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又是为何呢。”
“或许是因我一时意气,中了小人之计。”
凛沧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可莫名的,孟清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
“抱歉....”
“无妨。”国师又笑了起来,“我本就是个罪人,不值得你同情。”
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孟清心有触动,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讽刺意味:“长泽如此人物,却认为自己是罪人……那我又是什么呢。”
“子欢说笑了。”凛沧看着他,眸光深邃,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平静到让人无法捉摸,“你是国之栋梁,是大王的左膀右臂,又怎么会是罪人呢。”
孟清:……
……啊。果然是没有好事啊。
立场不同,他又能怎么办呢。
自我感动罢了。
注意到孟清沉默的样子,白发青年唇畔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孟相国是不认可在下的说法吗?”
“自是不敢的。”
“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凛国师却并不点破,只是岔开了话题,“天色也不早了,孟相国早些回府吧。”
“好,国师,再会。”
“孟相国慢走……”
国师缓缓说着,注视着青年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白发青年眸光有一瞬的复杂难明,却又迅速隐去,恢复了一贯的死寂。
“——保重。”
想明白(x)
脑补(√)
国师这波就是截了段还没有那么痛苦的过去,拼拼凑凑出完全不一样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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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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